儀貴人這副面黃枯槁的模樣,顯然已經受了半輩子的苦,若是……
“你真的想陪駕出巡嗎?”汐妃不忍心一口答應,竟開始警醒這女人:“出巡巴蜀,山路艱險,必須……先俢蜀道,沒個三兩年,是去不成的。”
“十多年我都等下來了,怎會在乎這三兩年?隻求娘娘成全!”儀貴人八歲就被送進宮,不知道宮外百姓過的什麼生活,更不知道什麼山路艱險。
在她看來,這宮裡動不動就重修新殿,加急的工程七八個月就能竣工,修個山道又算得了什麼?
汐妃不再提醒,隻問她:“這件事,你兒子知道嗎?”
如果儀貴人執意要去,她是不會阻攔的,隻希望他們母子二人商量好,再做決定,不要事後把怨氣砸在她頭上。
汐妃自己試圖躲避皇帝的野心,已經犯了大忌,不能再把這秘密告訴其他妃嫔。
儀貴人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問起老四,想了想,老實回答:“我一早就告訴他了,他也希望我能徵得娘娘的同意。”
“這與我無關。”汐妃面無表情地開口:“你記著,皇帝是問你的意見,你們母子也商議過了,我可以幫你轉告決定,但並非我同意了你的決定,記住,這是你自己決定的。”
儀貴人被她這忽然的疏離態度一驚,茫然點頭道:“是、是臣妾自己決定的,勞煩娘娘轉告陛下!”
*
薛遙回府後,滿腦子都是大皇子動感教育三皇子的畫面,簡直太洗腦了。
從前隻聽說過點頭如搗蒜,第一次看見打人如搗蒜的!
還有大皇子那張冰山臉,被小胖崽吧唧一口之後,迅速融化的怡然神色。
真的是……令人難忘。
當初看小說的時候,他滿心都是龍傲天寧王,對大皇子的記憶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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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記得,大皇子二十歲左右就被立為太子,幾年後,變法失敗被廢。
廢太子最後一次出場,是在皇帝即將駕崩的前夕。
當時皇帝御駕親徵,最後一場決戰中大概是得意忘形了,自己帶著先鋒騎兵追擊窮寇,結果遭到伏兵側翼突擊,皇帝不慎中了流矢,被圍困在一片山谷死地之中。
廢太子當時也隨駕出徵,得知父皇被圍困後,想調動兵馬突進營救。
但領兵的大將是佟妃的哥哥,兄妹倆裡應外合,就等著皇帝出亂子,怎麼可能給廢太子兵馬?
廢太子求天天不應,最終偷偷帶著皇帝的親衛,共計六百八十人,深夜突襲山谷。
六百餘精銳戰士,搏命突進斷後,血戰一夜,於數萬敵兵之中救出被圍的皇帝。
天亮之後,活著回來的親衛隻有一百多人。
廢太子身中數箭,送皇帝回營後,被發現已經在戰馬上斷了氣,死時手中還緊握戰戟。
可悲的是皇帝最後也沒救活,因為傷口感染,駕崩了。
廢太子白送了性命,皇後沒了兒子,大齊朝堂瞬間變天。
二皇子聽說大哥戰死,當晚就不見了蹤影,事後才聽人說,是出家雲遊去了。
仿佛老天都在幫助佟妃,她跟兄長裡應外合、把持朝政,成功改了遺詔,壓住朝臣非議,把三皇子扶上皇位。
原著中的這一段時光,算是男主生命中最黑暗的時期之一。
寧王當時才十來歲年紀,因為母妃被千夫所指,在宮裡日子十分難過,最大的依靠就是寵愛他的廢太子,和對他還算靠譜的父皇。
結果廢太子死了,父皇也駕崩了,神秘二哥人間蒸發了。
少年寧王的天塌了,成就了他黑化初期的基礎環境。
薛遙當初看這段情節的時候,還特興奮,心想這個佛系男主終於要爭口氣了!
然而此刻,身在其中,想象一下未來——沒了動感揍弟的大皇子坐鎮,他和小胖崽得過什麼樣的日子?
要命啊!
希望二皇子雲遊的時候,能帶上他和小寧王一起走。
正想著,他推門走進東廂臥房。
關上門,忽然聽見屋裡傳來“咔噠”一聲響。
薛遙嚇了一跳,轉頭看去,就見薛瓊瞪著眼睛站在床邊。
兄弟二人無言對視。
薛瓊沒事人一樣大搖大擺地準備出門。
薛遙抬手攔住他去路,冷冷問:“你來我臥房幹什麼?”
“哥來找你玩兒,不行?”薛瓊理直氣壯。
薛遙餘光看向自己床下,見自己私藏的箱子已經被拖出來一大截,心知薛瓊剛剛一定是想砸開他箱子的鎖。
“你想偷我東西?”薛遙毫不示弱地盯住比自己高一頭的男孩。
“偷你東西?你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薛瓊兇巴巴盯著薛遙:“你前天在銅盆裡燒的那些五顏六色的,是什麼玩意?老實告訴我,不然,我這就去讓老太太來搜你的箱子!”
薛遙一驚,這小子怎麼會知道他在屋裡偷偷燒東西?
他燒的都是兌換的食品包裝,明明門窗都關得緊緊的,不可能被人發現!
第31章
“這可是你說的。”薛遙冷笑一聲, 毫不示弱:“你現在就去把老太太請來, 你剛偷溜進我屋裡砸鎖不成,反誣賴我藏了見不得人的東西。”
他兌換來的食物都放在隙商城裡,箱子裡並沒有殘留的包裝袋。
其實包裝袋也可以放在隙商城裡, 但總共一立方米的儲物空間, 薛遙有點整理癖,見不得凌亂, 就把用不著的包裝袋偷偷燃燒處理了。
包裝垃圾其實也不多,五皇子不太愛甜食, 六皇子食量小, 也就小胖崽平時吃多一點,一天最多需要處理五六隻小包裝袋。
薛瓊瞪著眼睛看他, 想放狠話唬住薛遙,但想到去找老太太,就慫了。
老太太這麼大年紀, 見得多了,相處幾回,就看出了薛瓊貪小便宜的性子。
她老人家頂討厭這樣的娃娃,平時在薛瓊面前, 都故意擺長輩的譜, 不給個好臉色,對薛遙卻打心眼裡的喜歡。
老太太的偏愛,薛遙是擔得起的。
薛遙上輩子幾乎像孤兒一樣長大,給點陽光就燦爛, 別人對他一分好,他都巴不得湧泉相報。
就算懵懂天真是裝出來的,他的心善、孝順、懂感恩,都是真的。
況且他嘴甜會說話,又會照顧別人的臉面,連從不跟孫輩親昵的老太爺,都越發喜歡他。
尤其是上回,薛遙“不小心”點撥了老太爺田莊上的事,老太爺下意識都把薛遙當成個小福星看待,一見他,心情就不錯。
薛府裡兩位頂大的人物都偏寵薛遙,薛瓊不敢驚動老太太,可又不甘心就這麼走。
陳氏懷疑薛遙得了什麼巫蠱邪術的加持,性格頭腦都跟換了個人似的,私下裡讓下人盯緊薛遙。
薛瓊是最積極盯梢的一個,這半個月來,他經常聞到院子裡有股奇怪的焦糊味道,順著味兒找——就是從薛遙房裡傳出來的。
他盯了半個月,終於發現夜深人靜的時候,薛遙屋裡偶爾會閃一陣火光,那股怪味兒就隱隱透出窗縫來。
他想偷看薛遙在搗什麼鬼,可門窗都被薛遙關得死緊,根本看不見。
薛瓊的小廝想了個辦法,在薛遙木窗框上挖出一個整齊木窟窿,挖出來的木頭頂上敲顆細釘。
半夜偷看時,用線一勾釘子,拉出木塊,就能透過窟窿,看見薛遙在做什麼。
這樣的小手腳很難被人察覺
前天晚上,薛瓊和跟班親眼見到薛遙在銅盆裡燒奇怪的東西,就以為真的如娘親所說——薛遙在搞什麼巫蠱邪術。
難怪老太太那麼偏寵他!一定是中了邪!
“你肯定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薛瓊擔心薛遙轉移贓物,於是朝門外大聲喊到:“請太太過來!把周姨娘也叫來,能叫的都叫來,讓大家看看,這小子偷偷在屋裡搞什麼邪魔歪道!”
片刻後,三房一群主僕都來了,把薛遙的臥房圍了個水泄不通。
“太太,我親眼見薛遙在銅盆裡燒了好多邪乎東西,小豆子也看見了!”薛瓊指著床底的箱子:“還有好多邪乎玩意兒藏在那箱子裡頭!”
行巫蠱之事,不但是皇宮大忌,豪門大院裡抓著了,也是要人命的事。
薛遙冷著臉看著薛瓊和陳氏,沒有說話,就看他們敢不敢動手搜。
陳氏盯著薛遙看了會兒,淡淡道:“小孩子家家,能有什麼邪乎東西?薛遙,你自個兒打開箱子,讓你哥看一眼,他也是怕你在外頭給人忽悠了,連累府裡人。”
周姨娘雖然不明情況,但害怕兒子真有什麼把柄落在他們母子手上,趕忙站出來阻止:“無憑無據的,憑什麼要搜遙哥兒的箱子?府裡誰中了邪,指證遙哥兒搗了鬼,還是誰少了財物,見到遙哥兒拿了?他是老爺的兒子,你們當著這麼些人的面,搜他私房細軟,當真是半點臉面都不給!要鬧就鬧到老太太那裡去,讓全府上下都來看著你們搜遙哥兒的私物!”
陳氏臉色鐵青,冷聲道:“你當真以為搬出老太太來,我就不敢搜了?”
她轉頭嚴厲的看向薛瓊:“你確實看見你弟弟藏了邪乎玩意?”
薛瓊保證:“我親眼看見的!”
“好。”陳氏轉頭吩咐丫頭:“把老太太請來,一起看著搜箱,要是沒搜出非同尋常的東西,就讓我跟薛瓊接受家法處置!”
丫頭領命要去,周姨娘嚇得急忙攔住去路,先把鍋往自己頭上攬:“那箱子裡的東西,多數是我給遙哥兒的,有些是老家的土玩意兒……”
“閉嘴!”陳氏見她心虛,心中更是篤定這箱子裡有鬼,立即著丫頭去請老太太來作證。
她今兒就要揭穿這賤人母子倆見不得人的邪術!
“太太!”周姨娘嚇得腿軟。
“讓她去罷,去請老太太過來。”薛遙依舊面無表情,可看見周姨娘眼裡的淚光,又心軟了,低低對她說了句:“別害怕,沒事兒。”
於是,正在聽唱的老太太被請到了偏院。
聽說了事情經過,老太太劈頭蓋臉就罵陳氏挑事潑髒水。
陳氏受了罵,也不退縮,說這院裡近日古怪的事太多,還總有怪味兒從遙哥兒屋裡飄出來,人心惶惶,今兒就算冒犯了老太太,也想求個心安,若是她冤枉了遙哥兒,自願跟兒子一起領受家法。
老太太其實不想搜薛遙的細軟,這種事說出來誰心裡都沒底,生怕那箱子裡藏著頭怪物似的。
但薛遙一聲不吭的走到床邊,彎身把木箱子拖出來,當著眾人的面打開了箱子。
二尺見方的木箱子,裡頭空蕩蕩的,隻有右上角整齊的擺放著幾隻精致的銀锞子,一張銀票上壓著幾隻小布偶,旁邊還有木雕的小玩具,再無其他物件了。
一目了然,沒有邪物。
薛遙把東西一個個揀出來:“我給七皇子當伴讀,皇子年幼,就愛這些小玩意,這都是給他準備的,玩膩了就換著玩兒。
這兩隻銀锞子是老太太前幾日賞我的。
這張銀票是汐妃娘娘很久前賞的,我拿去糖果鋪子裡買吃的,掌櫃的說櫃上找不開,讓我去兌碎銀子,我懶得去兌,就一直擱著沒花出去。”
陳氏臉色慘白,眼珠在一堆小玩具裡轉來轉去,又不甘心地又看向箱子裡,恨不得把這箱子大卸八塊,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暗格。
薛瓊卻還沒意識到自己冤枉弟弟的罪過,打眼一瞧那銀票,被上面的五十兩面值嚇得尖叫起來!
“五十兩!你哪來的五十兩銀子!我在大皇子身邊這麼些年,也沒得過五錢銀子以上的打賞,汐妃娘娘怎麼可能賞你這麼些銀子!”
薛遙不緊不慢的抬頭看向薛瓊:“我今兒剛陪著七皇子去養心殿面見皇上,怎麼沒見您跟在大皇子身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