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爺微微一頓,原本打算往小兒子面前推的雞腿轉了方向。
公平是次要的,大兒子是準太子的身邊人,是薛家的盼頭,自然該偏袒一些。
薛老爺沒看過劇本,不知道最後是三皇子被立,更不知道三皇子龍椅沒捂熱就被七皇子幹掉,在他眼裡大皇子最有希望,所以大兒子薛瓊也最有前途。
薛遙眼見雞腿即將失守,腦筋一轉,對薛老爺說:“咱們三皇子成天被皇上考四書五經,也挺辛苦,反正皇上又不怎麼督促大皇子練劍,大哥可以偶爾偷個懶呀!”
薛老爺敏銳地抬眼看向薛遙,問:“陛下經常考三皇子學問?”
薛遙故作孩子氣地抱怨道:“是呀~咱們院子裡的哥兒們都得時刻提著神呢!”
薛遙用他這成年人的腦子很容易想明白,作為薛家的棋子,他跟薛瓊競爭的籌碼,絕不是撒嬌賣萌裝可憐,而是三皇子比大皇子更得聖寵,三皇子得寵,薛家的希望就是他薛遙而非薛瓊了。
果不其然,這話一說,薛老爺毫不猶豫把雞腿推到薛遙面前,慈愛的讓他慢些吃,還說他愛吃明天就再燉一隻雞。
奪雞之戰,薛遙輕而易舉地獲勝。
然而飯後,老爺一走,陳夫人那張臉就冷得冰雕一樣,一翻眼皮瞪向周姨娘,冷笑道:“真會教兒子,小小年紀就教養出心眼子,長幼不分,信口雌黃,還能指望他盡孝道?”
周姨娘嚇得白了臉,躬身回道:“妾身對遙哥兒疏於管教,請太太責罰。”
薛遙:“……”
從前見小說裡的姨太太很多都騎在正房頭上,怎麼輪到他穿越,就碰上這麼個戰鬥力不足五的姨娘親媽?
周姨娘算是個大美人,在薛遙這個身體的記憶中,姨娘是十分溫婉賢淑的古代婦女,具體是怎麼進了薛府,薛遙的原主年紀還小,並沒有這方面記憶,隻知道周姨娘平日裡都把自己當奴婢看待,在陳夫人面前,更是矮了好幾等。
陳夫人和周姨娘都是古代多妾婚姻制度的受害者,兩個都很慘,照理說不該再互相傷害,但……
陳夫人冷冷吩咐周姨娘:“去祠堂抄經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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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嘰”,原本在胡思亂想的薛遙突然給陳夫人跪下了!“母親息怒,是孩兒的錯。”
周姨娘含淚看過來,小聲急道:“跟你無關,快些退下罷,別擾了太太清淨!”
薛遙:“……”
蒼天作證,這突然的下跪和認錯,都不是他自己的意願!
仿佛是發自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他莫名奇妙就這麼做了!
雖然他對周姨娘並無感情,但這身體和記憶似乎都對親媽感情深厚,會不自覺的維護周姨娘。
最好是出於親情記憶,可別是這炮灰的身體有什麼特殊設定,在發生某種特定事件的時候,會做出特定的舉動、說出特定的話?
譬如一看見幼崽期的小寧王買了新玩具,薛遙就不由自主跑上去摔爛什麼的……
那他就是長兩百對耳朵一萬根尾巴,都不夠龍傲天削的!
內心的草泥馬還沒跑完,薛遙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機械地系統提示:【洗白點+6,反派做個人系統新手教程完畢,溫馨提示,洗白點達到50,即可打開兌換界面。】
第2章
“遙哥兒還算是有點擔當。”太太斜睨薛遙一眼:“念你年幼,也是初犯,娘不忍心責罰你,隻扣你本月半吊錢,叫你長長記性。”
在現代來講,薛遙的母親是周姨娘,但古代的庶子應該管正房夫人叫母親,平時多數喊她“太太”。
古代人的稱呼其實很好理解,大多是隨下人稱呼,譬如薛遙他爹是薛家三老爺,名叫薛承,三房的丫頭小廝就稱他“老爺”或“承三老爺”,兒子、妻子、姨太太平日也喊他“老爺”,甚至連老太爺和老太太也喊他“老爺”,這就叫隨下人稱呼。
當然,兒子也能喊他“父親”,父母可以對他直呼其名,都看各家習慣罷了。
這是薛遙這兩天觀察出來的結果,畢竟原主是個八歲小孩,稱呼都隨習慣,對規則卻不甚了解,都得薛遙自己琢磨。
此刻,薛遙心裡惦記著剛剛那聲系統提示,沒心思琢磨“扣半吊月錢”是個多大的處罰,直接磕頭應下了。
太太回房後,周姨娘對自己的孝順兒子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忙拿出自己牙縫裡攢下的體己錢,交給薛遙的貼身丫頭,要她別省了遙哥兒上學堂時的吃喝,缺的那半吊錢,都由她來貼補。
薛遙如果接受生母的錢財,剛剛聽見的那6點洗白點,恐怕要被扣回去,於是趕緊推拒了周姨娘的好意,說宮裡學堂會提供糕點,不需要自備食物。
周姨娘這才作罷,又誇他兩句,才回房歇了。
薛遙回到東廂,支開丫頭婆子,獨自開始研究剛剛的“系統提示”。
他試著小聲發出命令:“打開系統界面”,沒聽見任何回應,便閉起眼,用精神下令,還是沒得到系統的回應。
當他回憶起“反派做個人系統”這個口令,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幽暗的空間。
空間內有一個立體的巨大魔方,每個方格都是散發著微光的半透明玻璃。
薛遙嘗試著將精神力集中在魔方的一個小方塊上,視線距離立即拉近了,他仿佛身歷其境地漂浮在那個方塊正前方。
方格內似乎鎖著某種物品,但隔著半透明地玻璃,無法完全看清。
剛剛那系統提示說,洗白點達到50,才可以打開兌換界面。
他剛剛隻加了6點,或許根本無法解鎖魔方,薛遙隻好暫且作罷,睜開眼就退出了精神空間。
心情有點激動,這明顯就是個金手指啊,雖然暫時不知道能派上什麼用場,但至少給了他一點盼頭。
既然是“反派做個人系統”,所謂的“洗白點”,一定是靠學雷鋒做好事來掙了。
目前看來,孝敬親媽也算是洗白,那他要不要給周姨娘送一床棉被去試試?
薛遙說試就試,一晚上東廂西廂兩邊跑,端茶遞水送棉被,直到天黑,才聽到一聲提示音:【非實質性幫助的作秀行為達到三件,洗白點-1】。
薛遙:“???”
怎麼還扣分!
作秀行為?晴天霹靂!
這系統這麼實在的嗎!
薛遙蔫搭搭地敗退了。
輾轉反側的夜晚,他能想到的出路隻有兩條:一個是去幫七皇子把小木馬的耳朵尾巴修理好,另一個,就指望這系統兌換裡,有些保命的法寶。
然而,目前兩條路都很迷茫。
七皇子才三歲,並不跟三皇子在一處念書。
小說裡,前期的反派八成都被三皇子黨給佔了,實際上,那些事件之間,多則相隔數年,少則數周。
作為三皇子的侍讀,薛遙根本不可能隨隨便便見到幼崽期的龍傲天。
那麼現在,可行性較高的出路,也就是找有實際意義的好事去做,刷些“洗白點”,看看能兌換什麼好東西。
於是接下來的一星期,薛遙每天從尚書房回府後,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薛府內外院瞎晃,祈禱父老鄉親遇到什麼麻煩,等他來解救。
然而他隻是個八歲孩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體力忙幫不上,思想境界也達不到替凡人排憂解難的層次。
他最終幫上的忙,是院子裡的一個僕婦割傷了手,他拿了自己房裡的藥膏,給僕婦治傷。
洗白點+2。
就這系統的小氣勁兒看來,他就算把自己的私有物品全捐出去,也掙不到50積分!
*
這日上午,薛家老太太要去廟裡,隻讓大房兒媳王氏陪著一起去。
薛遙跟隨父親,一路送老太太出薛府。
老太太上車時,腿腳不太麻利,抬了三次腳,才踩上腳蹬。
這一幕,忽然激發了薛遙的記憶!
小說中,三皇子有一次去捉弄幼年男主,發現侍讀薛遙不在身邊,問了小太監,才得知薛遙家中祖母發生意外,告假回去了。
三皇子與侍讀關系不錯,還特意問了兩句,後得知薛遙的祖母去廟裡拜佛摔了跤,髋骨給摔折了。
這件事發生不久後,書中的薛遙又請過幾日假,便是因為祖母去世了。
從摔跤到去世,之間相隔具體多久,書中沒寫到,但薛遙認為,這一跤,直接或間接的導致了薛老太太一命嗚呼。
古代醫術不發達,六十多歲摔斷骨頭,要數月的恢復時間,隻能在床上躺著。
年紀大了,缺乏適量的運動,什麼病都可能找上身。
如果以上推斷都成立,那麼,薛遙如果現在阻止老太太去寺廟,就等於救人一命,應該能得不少洗白點。
可是他要怎麼阻止老太太去廟裡燒香?
因為老爺子最近經常犯頭痛病,請郎中來也查不出毛病,老太太這才要去給廟裡捐香火錢。
這種事,薛遙要是加以阻攔,那就是大不孝,以後在薛家還有得混嗎?
更何況薛家三老爺在家本就最沒地位,嫡出兒子薛瓊尚且得不到重視,他一個庶子,人微言輕,根本沒有發言權。
老太太上了車,王氏也已經跟進去,小廝正準備收腳蹬,薛遙突然硬著頭皮,衝上前喊到:“老太太!我也想去廟裡拜菩薩!”
孩童清脆的嗓音喚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在場二十多雙眼睛,齊齊看向三房家的二公子薛遙。
車廂的幔子被掀起來,老太太問王氏:“哪家的孩子?”
“是遙哥兒。”王氏答。
老太太朝外喊道:“廟裡沒什麼好玩的,你去了也待不住。”
“我不要玩,我要拜菩薩!”薛遙快步跑到馬車後,伸著脖子,睜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老太太:“我想陪老太太一起拜菩薩,那樣姥爺就不頭疼啦!”
老人是愛聽孩童無意間的吉利話的,老太太一聽就喜笑顏開,招手道:“抱他上來,難得孩子有這份心意。”
一旁的僕婦立即將薛遙抱上了馬車,他就這麼順利地跟老太太去廟裡了。
薛遙的親爹驚呆了,沒想到平日愚鈍的小兒子突然放了個大招,毫不做作地拍了個這麼響的馬屁!
回去後,薛老爺再三感慨,稱贊遙哥兒是個會來事的,前途不可估量。
陳夫人聽了也不敢反駁,隻溫和地笑笑,畢竟她不能當著老爺的面容不下庶子出風頭,心裡隻恨那周姨娘果然會調教兒子。
*
薛遙跟隨老太太來至寺廟,從下了車開始,他就厚著臉皮死死挽住老太太的胳膊,一路同行。
王夫人幾次委婉提起天熱,想讓薛遙不要貼著老太太走路,薛遙隻當沒聽見,左一句“老太太慢慢走”,右一句“仔細前頭門檻兒”。
薛家是個大家族,即使同住一府,祖孫之間也有遠近親疏。
雖說老太太並不太在意嫡庶之分,但原主薛遙生性木訥,缺乏主動的交際手段,因而跟老太太的祖孫感情十分淡薄。
這一遭忽然的親熱,其實很突兀,反正薛遙拍馬屁拍得自己一直紅著臉,為了洗白點數,他也是拼了。
意外的是,老太太倒不覺尷尬,反而很開心。
薛家乃詩禮簪纓之族,子子孫孫都是讀書人,講究“君子訥於言敏於行”。
從薛老太爺到三個兒子,乃至孫子輩的五位小少爺,從來都不會像薛遙這樣,對老太太表現得過分親昵。
倒是媳婦孫女對老太太更貼心一些,所以老太太平日裡也愛跟女眷玩在一處。
如今難得有個孫兒這樣粘著她,老太太心裡生發出別樣的甜味,自然是不怕天熱的,就是樂意跟小孫子貼一塊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