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太遠了,每次來學校都要二十分鍾。”薄漸支著頭,神情倦懶,帶著點認真的意味,像在說一件真實會發生的事:“耽誤我學習。”
江淮問:“……你上課都不學習,還差這二十分鍾?”
“高考,分秒必爭。”薄漸說。
江淮:“……”
二中校園網那麼多投票比賽,江淮覺得就差一個“二中哪個同學臉皮最厚”的投票……薄漸同學的真實嘴臉一旦敗露,能年年蟬聯。
薄漸微微低眼,拉著江淮的襯衫角:“但是我不喜歡和不熟的人一起住,高三住宿,我還差一個室友。”
江淮靜了。
薄漸又拉拉江淮的襯衫角,數著江淮的手指頭說:“差一個和我熟,關系好,還不會嫌棄我,能和我睡一張床上的室友。”
江淮:“……”
他拉開薄主席的手,言簡意赅道:“建議去人才市場招聘。”
作者有話要說: 主席:哼
第105章 懂事
今年會考七月初出的成績。
出會考成績這兩天, 學校還沒來得及辦期末考試。
這是高二的最後一次考試。
但比起往常學期底的期末考試,這次考試顯得有那麼一點重量不足, 同學都沒覺得太重要,老師也沒有多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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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老林的話來說, 這次考試就是要“好好考, 給你們高二這一學年畫上一個完滿的句號”。
然而話是這麼說, 老林自己都沒拿出幾節課正兒八經地復習期末考試。
到了高二學年底, 高三早都離校放假,級部頭一等重要的事都是趕進度,抓緊給新課收尾,早點學完, 不耽誤進一輪復習。
生物先進了一輪復習,物理化學數學這幾門剛剛學完選修課本最後一點尾巴。
今年高考成績是六月二十三號出的。
於是在期末考試前, 江淮就在學禮樓前的公告表彰欄上看見了今年的高三畢業生的大學錄取情況。二中升學率高, 打江淮高一入學前,就見二中學校宣傳單上紅色大字印著“百年老校,十年升學率100%”。
公告欄的玻璃框著一張大紅紙,印著金字, 從上到下, 是今年表彰的高三畢業生的姓名、分數、錄取學校。
江淮不是第一次見二中這麼俗氣地把“金榜題名”給貼到外頭,但是他是第一次……覺得上面的每一個字兒都這麼沉甸甸過。
他從前往後數, 數出五十二個。
沒競賽,沒預定,沒推薦, 沒自招,純裸考的五十二個,五十二個P大和T大的錄取名額。
最後一個純裸考的被錄取到P大的學生,688分。
江淮第一次有了這麼清晰的一個目標。
但這清晰的目標又太遠,遠得像是和他不沾邊。
他記得他去年,高一下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是388。
蟬嘶啞地叫。
天氣炎熱,江淮手心微滲出汗,喉嚨卻緊幹。
但他想做什麼事,就會去做。
直到成功為止。
像假若眼前有什麼障礙,就往前去。
直到越過為止。
期末考試的時間定下來了,七月八號。八號九號兩天考完試,十二號返校,發卷子發教材發作業期末評優,最後正式放暑假。
考試前最後幾天,興許是最近學校趕一輪復習的進度逼得太緊,一把注意力轉移回期末考試上,班裡的人反倒都松懈下來,散散漫漫。
過去每個星期都要打抑制劑,天天過得無所事事,晝伏夜出,江淮基本一天到晚腦子裡都在想著些有的沒的……一些有關於他自身,一些有關於Alpha和Omega的事。
他一直遮遮掩掩自己是Omega的事,因為他怕被人看輕。
可把注意力放在別處,不再每天揪著“Alpha和Omega”的性別問題想,他才漸漸從別人身上發現,Omega也並非如他過去以為的那麼柔弱,人人都要來踩一腳,逼你承認你一無是處。
班上有個Omega叫王靜,她數學很好,老林頗看好她。
別的同學也都很尊重她……是出於普通同學對普通同學的尊重,和別的無關。
有一件事,江淮想了很長時間,暫時還沒做決定。
他也沒向薄漸問這件事,隻是期末考前一天,薄主席又雙叒向江淮發起學習視頻邀請的時候,他似隨口一問:“你覺得Alpha和Omega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薄主席微抬眼,不甚滿意道:“我去找你睡覺,你就會趕我走,但如果你來找我睡覺,我就不會拒絕你。”
江淮:“……”
這他媽和AO有個幾把關系,薄漸天天上課不學,晚上不睡……他一天作業都做不完,能和薄漸比?
“但你如果說的是別的事,”薄漸低笑著,又似嘆息,“江淮……這個世界上永遠有固執己見的人,但他們的聲音不是全部。他們喊得聲音最大,不代表他們佔大多數。你去聽他們說,說Omega天生就是Alpha的奴隸,但你肯相信麼?你覺得這該是事實麼?”
薄漸瞳色很淺,靜靜地望著江淮。
江淮像看見一面鏡子。
鏡子裡是他自己。
“我知道的。”他說。
江總回來得比預計的早。
說好八月前,七月十一號,江總抵達B市的飛機。
江淮幾乎懷疑這是他親媽和林飛提早問,一聽十二號發成績單,連忙定了前一天飛機回國,趕回來給他開期末家長會。
自打上初中,江淮就再沒為家長會擔過心。
他從小到大沒讓江儷開過幾次家長會,但想想江儷坐到他教室位上,聽老林挨個分析同學成績,等分析到他,再發表一兩句對江淮同學的看法……
江淮就覺得不大行。
但這事江淮原本還想著江儷這麼多年沒給他開過家長會,剛回國又事情多,家長會這屁事他不提阿財不提,江總說不準就雙雙忘了……
他倆一起去的機場。他和阿財都剛考完期末,家長會在前後天,阿財在今天下午,他明天下午。
三個月沒見,江儷拖著行李箱從出口出來。
江淮沒緣由地覺出江儷似乎有哪變了。不是體態,是神態。江儷累,常年皺眉頭眉心皺出一道皺紋,哪怕笑,也像壓著什麼。
但這次回國,江淮覺得江總好像比從前放松了不少,說話也不會再下意識地皺著眉頭。
母子見面,日常寒暄。
家長會的事,江淮沒提,阿財沒提,江總也沒提。
江淮松了口氣,阿財也松了口氣,以為這事差不多能蒙混過關……
然而剛上出租車,江淮拉上副駕駛車門,忽然聽見江總在後頭問:“江淮,你不是說你考試考完了嗎,明天開家長會?星星我記得是今天下午開家長會?”
江淮:“……”
阿財:“……”
江淮記得阿財這次考試班裡倒數第三。
財,歿。
江淮勉強苟活。
十二號返校,上午發卷子,下午家長會。
盛夏,天亮得早。
江淮六點就起了,但他動作輕,沒吵起人來。江總昨天剛回國,沒來得及倒時差,先下午去給阿財開了家長會,阿財被開家長會,從昨晚一蹶不振,倒床不起。
六點半,“咔噠”。
他叼著面包片,輕手輕腳地擰開門,挎包溜了出去。
滑板他昨天放在樓下樓道。
滑得快了,風聲呼哨。
板下在凹凸不平的人行石板道上微微震晃,襯衫被風在腰腹上揿平。
江淮挺喜歡這種自由滑行的感覺。
褲兜的手機震了下。
他沒停,單手掏出來劃開。
薄漸的。
BJ:早上好。
江淮笑了聲,腳底在板下一抵,板子暫時停下來。
他回:“才起?我都快到學校了。”
其實也不晚,才剛七點,是他起得早。老林讓今天八點前到教室,他就是七點半出門都來得及。
薄漸那邊磨蹭了一會兒,才慢騰騰發過來一句話:
BJ:出不去。
江淮眉梢挑起來,還沒來得及把“怎麼了”發出去,薄漸又給他發來一張模模糊糊的照片……似乎在盥洗室,薄漸的手拍得很清晰,哪怕不拍臉,江淮也認得出他的手。
薄漸把襯衫下擺稍往上掀開了些,二中校褲是西褲制式,偏寬松……但那裡明顯鼓鼓囊囊地撐著什麼。
真正的強者:?
真正的強者:我可以向網警舉報你嗎?
BJ:你都不關心我●° ^°●
真正的強者:……
BJ:一會學校見。
真正的強者:別遲到。
BJ:我不弄,待會就好了。
BJ:想什麼呢,你太色情了。
真正的強者:……??
江淮想把這張黃圖連帶著手機,一塊兒拍在薄主席臉上。
但七點半,薄主席準時到教室的時候,又儼然一副人模狗樣,絲毫看不出這位儀容文雅的好學生大清早還給前桌發過自己的黃圖。
江淮轉著筆,瞥過後頭,輕嗤出聲。
薄主席倒無異色,往常一樣拉開凳子,放下書包,簡單地把書本卷子都整理了下。他手指稍抬,還是沒有揪到男朋友辮子上,重又扣回桌面。
“暑假有安排麼?”薄漸問。
江淮微微後仰:“什麼安排?”
“學習安排。”
江淮默了會兒,如實道:“查漏補缺吧,到下個寒假,就快一模了……就剩這個暑假,我爭取把每科都復習復習。”
“哦。”薄漸指尖輕敲在桌面上,聲音也落得輕:“那暑假後呢?”
江淮沒反應:“暑假後,跟著學校一輪復習唄。還能怎麼樣。”
“不是,我說住宿。”薄主席道。
江淮:“……”
他扭頭過來,看著薄主席,似笑非笑道:“我走讀,不住宿。但你要是想住宿,還找不著室友,您可以考慮一下買倆床位,住VIP單間……您覺得怎麼樣?”
他就不信薄漸還能臉皮厚到再和他扯淡說“家境貧寒,粒粒皆辛苦”。
“哦。”但人的臉皮厚度大約也是有底線的,薄主席居然沒有再試圖拉伙江淮去和他一起住學校宿舍。他稍頓,問到風牛馬不相及的一件事:“下午的家長會,是阿姨來開麼?”
“嗯。”江淮瞥他:“你有事?”
薄漸笑起來:“沒事,隨便問問。”
上午沒出成績,單發了各科答題卡和標準答案,原卷在同學手裡。
江淮大致算了算分……算出期末考試好像考得也不錯,等上午放學就直接回家了。
下午兩點開家長會,所以一些同學會選擇留在學校,等到家長來開完家長會再一起回家。
但江淮算出他這次考得好像還可以,不說拔尖,但也不至於給江總丟太大人,就收拾了書包,拎了二十幾斤課本和暑假作業回家了。
來學校滑滑板來的,回家打出租回去的。
江淮對向來除了校學生會事宜以外萬事不管的校學生會主席今天上午向老林主動報名志願同學,下午留在教室積極指引家長入座,為家長答疑解惑這件事一無所知。
家長會從兩點開到四點。
好歹放假第一天,江淮用功也不至於用功到這麼分秒必爭,一回家,壘好那二十多斤課本和暑假作業,戴上帽子,帶著滑板,去附近公園遛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