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漸低眼對視。他伸手向江淮遞過證書。
江淮別在背後的手伸出一隻,又伸出一隻,雙手接了過來。
紅印硬皮的證書底下,薄漸的食指微抬,輕輕刮過江淮的手心,痒痒的。江淮差點縮回手,低著頭不吭聲。
證書到了江淮手裡,但薄漸沒松手。
江淮動作不明顯地拽了下,薄漸一下子松開手,上身稍稍前傾,在江淮一邊,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別緊張……你隨便發表兩句感想就好。”
從演講臺側面看,薄漸像用手託了下江淮手裡的證書。
但就江淮知道,眾目睽睽,底下四五千人,薄漸卻拉勾似的,勾了勾他小指。輕聲在他耳邊說:“今天就是特地表揚你的。”
江淮胸腔裡的心髒一下子猛烈的鼓動起來。
薄漸向他微的一笑,仿佛無事發生,神情如常,轉身下了臺。
做主持人的女生又走上臺,向江淮遞過話筒:“現在有請江淮同學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對於中學生見義勇為行為的見解。”
江淮稍一愣,默了會兒。
他沒接話筒,隻翻開證書看了眼。
“……授予:江淮同學‘見義勇為先進同學’的榮譽稱號……”
才不是考試加油獎。是見義勇為獎。
薄主席給他頒的見義勇為獎。
江淮接過話筒,好半晌,他低眼慢慢道:“不算見義勇為,我隻是做了件我樂意做的事。”他掀起眼皮,看著臺下,又扭頭,盯著臺下的薄漸,手心早滲出汗來,他放慢了語速:“如果非要說見解……就遵從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喜歡自己想喜歡的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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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江淮:我又雙叒衝動了:)
第64章 聚餐
做自己想做的事, 喜歡自己想喜歡的人。
我喜歡薄漸。我喜歡的人是薄漸。
耳邊猛地鼓噪起來,幾乎再也聽不進別的聲音, 心髒撞在胸腔上,像漲滿了氣。江淮耳朵, 鼻子, 手指都被凍得發僵, 他僵直地捏著證書, 眼皮卻發熱。
他表情不多,稍點頭:“謝謝。”接著拎起書包轉身下了演講臺。
臺底下同學局部躁動起來。
“哎江淮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喜歡誰……這是表白嗎?”
“江淮能表白誰啊?他說的喜歡就是個籠統的概念吧。”
“我靠,還能表白誰?你們沒看見江淮說那句喜歡想喜歡的人, 是一邊往臺下看一邊說的??”
“江淮表白薄漸??你瘋了?”
“我哪瘋了,他倆的事校園網不早都有了嗎?”
“校園網上的東西你也信?”
“嗨, 校園網上那不都不是口嗨嗎, 校園網上江淮還是Alpha最想談戀愛的對象呢,兩個Apha能在一起個屁。”
“哎,就我一個人覺得江淮這兩句話說得還蠻酷的嗎?”
薄漸在臺下站著。江淮沒偏頭沒轉頭,低著眼皮, 脊背繃緊, 捏著證書下了演講臺。他就在薄漸邊上稍稍停了停,沒看薄漸:“謝了。”
說完, 江淮又抬腳。
薄漸睫毛輕顫,捉住了江淮的手。
臺上主持人還在繼續演講,十幾米外是一排列開的三個級部的班隊隊頭, 演講臺對面站著主任,老師,學生會的同學。
江淮一僵。手掩藏在校服袖口底下。薄漸低著頭,看著手,一點一點,細致地用掌心把江淮凍得冰涼的手指裹起來。江淮指節抵在他掌心上,硬硬的,溫暖而微湿。
“冷麼?”他輕聲問。
江淮僵直地站著,沒有說話。
薄漸的掌心溫熱、熨帖地貼合著他的手,薄漸慢慢收緊了力道。許久,他輕聲說:“把你另一隻手也給我。”
江淮喉嚨幾乎幹得說不出話來,他頓了半晌,嗓子眼的話換來換去,最後他說:“人多,別了。”
他無意識地把拿著證書的那隻手背到了身後,硬皮證書都要被他捏皺巴了。
“江淮,你喜歡我麼?”薄漸問。
江淮隻覺腦子裡的最後一根弦也斷沒了。
薄漸說:“江淮,你喜歡我。”
江淮像是在發呆,他低著頭,盯著薄漸的手背看。好半天,手沒動,眼沒動,頭也沒動,整個人像是一根木頭在原地生根發芽再開花。
林飛找了江淮一早上沒找著人,等到升旗儀式了,他下到操場上來,卻正好看見江淮在臺上,演講稿是沒有,即興發揮,發揮得跟他那張寫了三百多遍的“我錯了”的檢討書似的。老林一股火竄上來,氣勢洶洶地去臺底下找江淮去了。
江淮猛地從眼角掃到了林飛。他一下子把手抽了回來,他壓了壓帽檐,用眼梢短暫而毫無情感流露地掃過薄漸,用一種冷酷的姿態說:“就一點點。”
“哗啦”,細微的一聲響,別在江淮背後的硬皮證書被他捏壞了。
江淮說:“不多。”
江淮轉身,背著書包沒有留戀地離開了表白對象。
半分鍾後被老林攔截。林飛攔住他:“你早上去哪了??給你發短信不回打電話不接,你幾點來的,剛剛幹什麼去了??你倒挺會挑時候,不到關鍵時候不掉鏈子??”
江淮:“……”
他覺得剛剛和人表白完就被老師逮著一頓罵這種事,稍微不太符合一名Cool Guy的所作所為。
升旗儀式還沒完,衛和平激動得臉色通紅。他掏出手機。
扶我起來浪:!!!江淮,你是不是和主席表白了???你真喜歡薄主席????
江淮被老林呵斥了一頓直接回了教室,還在半路上。他低頭看著手機,站了半晌。
真正的強者:差不多。
江淮被衛和平接著發過來的一連串感嘆號和問號晃得眼暈。
扶我起來浪:我就知道是真的!!你倆什麼時候的事??
真正的強者:八字沒一撇,沒時候。
扶我起來浪:?
江淮把手機揣回衣兜,懶得再回。
他推門進了教室,岔開腿坐到凳子上,靠著後桌桌沿,半晌,他扭頭瞥了眼後桌的桌子……衛和平不說,他還沒記起來,剛剛表白的時候好像忘了問薄漸答不答應和他在一起了。
日。
升旗儀式結束,回學禮樓路上,陳逢澤明顯感覺到薄主席心不在焉:“你怎麼了?”
薄漸沒太多反應,隻漫不經心地問:“你和楊琛怎麼在一起的?”
薄漸第一次主動問他這種事,陳逢澤沒摸著頭腦:“隔壁班的,她找我問了幾次題,我覺得她喜歡我,我就跟她表白了……你問我這個幹什麼?”
陳逢澤早上查風紀,沒去升旗儀式,但他猜出來了,一臉悚然:“你他媽不會是想去找江淮表白吧?”
薄漸神情疏懶,輕描淡寫道:“想找他聊聊。”
陳逢澤回了三班,薄漸臨到二班後門,稍稍頓腳,喉結微動。他破天荒地緊張起來。
薄漸擰開門,江淮正好從後門出來,迎面撞上。
他一怔,江淮也愣了下。
薄漸站著沒動,江淮也站著沒動。
江淮別開了視線:“你……”
“中午有時間麼?”薄漸長眸微垂,說:“想和你聊聊。”
江淮居然結巴了一下:“聊,聊什麼?”
“聊你要不要當我男朋友的這件事。”他說。
江淮倏的靜了。
這不是在恰當的地方,也不是在恰當的時機,薄漸過去一向以為他是個對目標很有耐心的人,以為他可以慢慢等……可他現在等不住了。
再等下去,他就不像個Alpha了。
薄漸低眼,像過去的無數次一樣,把手攤平在江淮眼前:“要麼?”
江淮手心汗涔涔的。
在後門門邊,在第一節 早課前,在學禮樓,在星期一,薄漸輕輕地問:“江淮,你要我麼?”
江淮盯著他,唇線繃緊。好半天,他問:“您不是說早戀有損期中考試成績嗎?”
薄漸:“……”
“那……就等考完期中考試好不好?”他問。
江淮在衣兜布料上蹭了蹭手心的汗。
“好。”他應。
期中考試如期而至。
周四周五,和模擬考安排完全一致,周四上午考語文,下午考數學物理,周五上午考化學生物,下午最後一門考英語。
江淮依舊在40號考場,依舊和趙天青還是前後桌。
考前一個星期,江淮基本全都用來復習物化生了,尤其是化學生物,物理綜合題多,電場復習得還可以,重力場就一般。
周四早上考第一門語文,七點四十五,江淮到東樓40號考場。
趙天青百無聊賴地在座位上支著頭擲骰子玩,上回的骰子他還沒還給江淮,瞧見江淮:“哎……江哥,你來了?”
自從上回目睹了江淮遛狗似的溜了一票翻進二中來的四中小混混以後,趙天青對江淮的稱號就變成了既以表尊敬,又十分浮誇的“X哥”。
江淮“嗯”了聲。
趙天青欲言又止,自從學校通報撤銷了江淮上學期的處分,又發了“見義勇為”獎,這兩天校園網就都在沸沸揚揚地說上學期的那件事。
先前校園網上說“宋俊被抓”,錘再實也一樣有人不信,可這回就是學校承認了,性質就不一樣了,校園網上逮著江淮就不分青紅皂白一頓噴的噴子倒是沒太有了,甚至還有人專門蓋了個“噴過江淮的進來領號道歉”樓,但校園網上不光有同學,還有同學家長……比起看熱鬧的同學,學生家長更關心怎麼抵制“男Omega猥褻女Omega”這種駭人聽聞的事發生,還知道了這回幸虧是有一個叫“江淮”的Alpha男同學碰見幫了忙。
盡管作為同桌,從江淮的表面上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趙天青都沒聽過江淮再提過這件事……但他一個Beta,他爸他媽都聽說過江淮同學的英功偉跡了。
江淮同學,新一代家長群的英雄少年式人物。
趙天青想採訪一下這位英雄少年,但又不敢開口,生怕萬一問了不該問的,他這名細皮嫩肉的一米九Beta被這名英雄少年單手扔出教室。
磨磨唧唧半天,趙天青心口不一地問:“你復習得怎麼樣?”
“還行。”江淮回。
在40號考場的“還行”,就是約等於沒復習的意思。這個學期短,下半個學期沒月考,直接期末考試,等到期末考試,用的座位序列號就是這次期中考試的年級排名了。趙天青笑道:“嘿嘿,不知道下回考試,咱倆還能不能當前後桌。”
“不能。”
趙天青:“……”
無情。
每一場考試,對於趙天青來說,都是一場抓耳撓腮的等待。他還沒江淮那麼心大,他記得江淮這學期第一次月考,考試直接睡覺去了,他睡不著,心焦,但焦又做不出題,考完就糊了。
趙天青神遊天外地一面擲骰子,一面東瞟瞟,西瞅瞅。
從後面看……江淮居然沒睡覺。
語文一整場,兩個半小時,都沒睡覺。
江淮模擬考也沒睡覺。
趙天青觀察了這位英雄少年一天。
上午語文,醒。
下午數學,醒。
下午物理,醒。
趙天青大吃一驚,他閱玄幻爽文無數,心想江哥莫不就是傳說中,潛虎臥龍數十年,一朝狀元天下知的偽裝學渣?
考完周四最後一場物理,趙天青吞吞吐吐地問:“江哥……你是不是之前的考試都在隱藏實力?”
江淮扭頭:“什麼?”
趙天青描述:“就是因為某種難言之隱,故意隱藏實力,裝作隻是40號考場的菜比考生,然而一旦認真,直衝1號考場,年級第一的那種?”
江淮挎上書包:“沒,我是真菜。”
趙天青:“……”
趙天青:“我看你這次考試比月考認真好多。”
江淮腳一頓,沒多少表情:“男朋友逼的。”
趙天青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江淮出了考場:“???”
江淮剛剛說誰逼的???
翌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