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長姐,你又怎麼知道這樣做能滅掉那個怪物?」
「我當然知道。」女子淡淡地笑了笑,「因為那一世投湖自盡後,我的魂魄跟在他們身邊半年之久,我聽著他們討論家鄉,聽著他們說指使人毀了我的清白,聽著他們說要殺了你奪了你女主的氣運。」
原來如此,我猩紅的眸凝視著那抹纖細的腰身。
我的阿姐,是怎樣心灰意冷又無能為力地跟在仇人身邊半年之久。
她聽到那些時,心裡該多難過。
「長姐,隻差兩次了,再殺蕭衣衣兩次,這個系統就徹底碎了,請你再等等好嗎?我會結束這一切的。」
我嗓音帶著嗚咽,近乎祈求地望著長姐。
「傻絡絡,可是那樣,系統破碎那一刻,你也會消失。」
「我願意。」
「我不願意。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清風吹動著衣襟,那火折子明明滅滅。
我眼睛酸澀得很,朦朧霧氣下,一切都看得那麼不真切。
「那我呢?你也不要我了嗎?」不遠處,一紅色身影閃過。
雲參哥哥大步走了過來。
他面色蒼白得厲害,才不過幾日,瘦得衣服都撐不起來了。
「雪兒,你真的不要我了嗎?」男人滿眼溫柔地望著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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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是我沒有保護好雪兒,所以雪兒還在怪我對不對?」
「你——」長姐身子顫抖得厲害,唇角掛上一抹淡如薄霧的笑。
「雲參哥哥。」
女子聲音很輕柔,但眸色卻越來越堅決。
她唇角漾起一抹苦笑,手指輕巧的丟下火折子,火油處霎時間蹿起了烈火。
「對不起,那個清白的秦凝雪早已經死了。現在的她配不上你,雲參哥哥忘了她吧。」
女子的身影被烈火隱沒,紅色的衣衫如一道閃電奔進了火裡。
面對女子的錯愕,男人用力地把她抱進了懷裡。
「傻瓜,你是我認定的妻子,不管你是什麼樣子,你都是我最愛的人。」
「就算是死,我也會陪你。」
「上一次一個人死,你一定很孤單吧。」
別怕,這一次,我陪你。」
「長姐——」
眼前的火,像是一條暗紅色的蛇,盤桓著屋舍,吐著烈焰。
我發了瘋地想衝進去,卻被烈焰擋在外面。
謝陌予用力地攬著我的腰,帶著我往後撤。
我用力地踢在他的身上,卻沒有絲毫用處。
「放開我放開我,謝陌予求求你讓我進去,那是我的姐姐,我唯一的姐姐。」我嗚咽地喃喃自語。
火焰越來越大,火苗子噼啪作響。
騰騰的熱氣灼熱我的眸。
我瞧見了兩團紅色,他們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他們松開了彼此,他們手牽著手,他們低低地跪下了身,一同叩首給天地。
那個紅色,像火,像楓,像極了長姐盈盈一笑,一邊繡下飛鳥眼,一邊甜蜜得讓人牙齒發軟的喜服。
她說,她會穿著好看的紅色,與她的雲參哥哥一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大榕樹下他們曾約定過,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26.
醒來的時候,喉嚨已經嘶啞。
我看著謝陌予焦急的面色,使盡全身力氣把他推開。
我的長姐死了,又死了。
「蕭衣衣呢?」火烈烈的嗓子發出難聽的怪聲,我的指尖嵌在肉裡。
謝陌予臉色蒼白得厲害,「還未找到。」
是嗎?
我坐起了身子,望著窗外的秋色,淚水蒙上了臉頰。
兜兜轉轉,我還是未曾救下她。
果然,我還是那個一事無成的我。
永遠的自負,永遠以為成竹在胸,所以現實來教我做人了。
「謝陌予,從今以後,咱們不再是盟友了,以後不要再來往了。」我低聲道。
男人身子一顫,「絡絡,我會幫你找到蕭衣衣的。」
「那你能讓長姐復生嗎?」
「謝陌予,你跟我說過沒事的,你說過的。」
我的淚順著臉頰流進了衣領裡,又苦又鹹。
「所以,找蕭衣衣是我自己的事,既然不是盟友了,就不麻煩璟王爺代勞了。」
27.
京城裡一如既往地繁鬧,十月,挽花樓來了個花魁。
聽說她文墨頗好。
寫了十首詩隻有上闕,希望借此找到同鄉人。
她說這是她們家鄉的詩,隻有她們家鄉的人才能對上。
願出白銀千兩,隻為同鄉告知如何回家。
詩句對所有人公開,一時間引來無數人嘗試。
隻是未有一人能對得上其中五首,那花魁便加注到黃金千兩,這是她全部積蓄。
魁首空懸,這一等便是半年。
28.
花房裡薰香嫋嫋,是心想事成的香。
我落座在圓木凳上,手指捏著杯盞撥弄著茶葉。
屋門被人推開,花媽媽帶著一女子走了進來。
「你就是花魁?我對上了八首詩,你該把錢給我的吧。」
女子聲音低啞,我背對著她,未曾理會。
她急切地走上前一步,「什麼意思?你不想給了?我告訴你,我也是穿越的,我知道你想回去,隻要你把錢給我,我就告訴你回去的辦法。」
「是嗎?那你自己為何不回去呢?」
「我、我、我那是——」
「你那是騙人的對嗎?」
我的聲音清淡溫柔,轉身靜靜地望著蕭衣衣。
她面色一白,猛地轉身,卻見屋門早已經被花媽媽插上了。
花媽媽肥胖的身子擋在前面,一腳踢在了她的腿上。
我慢慢地站起身,手指捏在女人的下颌處,溫柔地對她說,「蕭衣衣,又見面了。」
29.
靈山寺的西廂後院,我花了重金重建。
半年多了,它終於用得上了。
屋裡,蕭衣衣被繩子死死地束縛在椅子上。
她怒目圓瞪地望著我,我也不氣。
火油澆灑在她的身上,她大罵我是瘋子。
我想我大概就是個瘋子。
任由她逼逼賴賴地罵。
「秦凝絡,你知道你長姐被那群人欺辱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像條母狗。」她用言語刺激著我。
「你知道你才是女主角嗎?可是沈之宴還是為了我跟你退婚,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就是個賤人。」
……
七罐火油,我認真地在她身側澆灑。
「秦凝絡,你為何不說話。」她瘋狂地掙扎著繩子。
澆灑完畢了,我抬了抬眼皮,望向了她。
「蕭衣衣,你的系統沒有告訴你嗎?反派死於話多。」
言罷,我走出了屋門,火折子往身後投去。
火深愛著火油,所以一接觸,就纏綿到不能自已。
烈焰滾滾而起,宛如長姐那日。
蕭衣衣的腳被火苗纏上了,她瘋狂地掙扎著。
身子一歪,整個人連人帶椅子一同倒在了地上。
雲髻松散,沾上了火,猶如燃起的拂塵。
從頭發開始燃起,星火燎原。
一瞬間,尖銳的慘叫聲劃破了天際。
我站在屋外有些晃神,用力地掏了掏耳朵。
要把這動人的聲音聽個仔細。
30.
江南水鄉處,我依偎在長姐的墳前。
拎著兩壇子果酒,一壇擺在長姐身前,一壇抱在自己懷裡。
「阿姐對不起,阿絡今日來晚了。」
我靠在長姐碑上低聲地說著,壇子與她的碰了一下,大口飲了起來。
遠處有個人影走了過來。
我懶散地望了過去,是沈之宴。
他清瘦了許多,一身白色長衫,玉面書生的模樣。
望向我,眸底滿是痛色。
「阿絡。」他低聲開口。
我不想理會,懶散地站起了身,越過他身側時,被他攥上了衣袖。
「你也有那些記憶對嗎?」他望著我,眼尾裹紅。
「所以那些記憶的都是真的對嗎?我與你退親,我毀了你的及笈禮,我還讓你莫要糾纏。」
男人的聲音沙啞,言語間滿是不安。
清風吹入耳,我才發現, 原來那些事已經過去那麼久。
久到已經經歷了四世輪回。
「所以呢?」我扯回自己的衣袖,淡淡地開口。
「所以, 阿絡,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他從懷裡拿出一塊小小的玉佩,那是我兒時送給他的。
為了買那個玉佩, 我從阿娘那裡偷了錢,差點被阿爹吊起來打。
「阿絡,你說過隻要我拿著這個玉佩找你,你會答應我一個願望, 阿絡, 回到我身邊好不好?這一次我一定會用餘生補償你。」
玉佩的穗子在風中搖曳。
我唇角掛上一抹慘笑, 有時候上蒼真的愛開玩笑。
我明明帶著五世記憶恨他,到頭來,他卻什麼都不知曉。
是他,又不是他。
「沈之宴, 你可知,那一世這個玉佩已經碎了, 被你親手摔碎的。」我朗聲道。
目光澄澈地望向他,「所以, 你我之間, 早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沈之宴身子單薄地立在風裡, 眸色顫抖,拽著我的手。
「可是阿絡, 他不是我,那些不是我做的。」
「可是你就是他, 這永遠無法改變。」
用力地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我拎起我的酒壇子,留給了沈之宴一個背影。
身後的人一口血吐在胸口,我聽到了聲音, 但我沒有回頭。
及笈宴上,他們十指緊扣而來,他要與我退婚。
「「我」如今已是春盡頭,長姐最愛的江南別有一番風景。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我抱著長姐養的貓,窩在秋千上觀看。
從半圓門處走來了一個人。
他身上穿著猩紅的鎧甲,懷裡抱著紅羽翎的頭盔。
風塵僕僕。
他威風凜凜地向我走近,卻又委屈巴巴地低聲與我說他這次不是來找盟友的。
他說他明明凱旋, 卻被皇帝老頭卸磨殺驢,無家可歸, 是來求收留的。
「收留?」
我望著那張俊美非凡的臉, 勾了勾唇,好笑地開口。
「那璟王爺準備付出何樣代價?」
男人狐眸輕挑, 眸下兩寸的朱砂痣泛著紅。
魅惑十足。
雙手一攤,無賴地拽著我的秋千架不松手。
「絡絡,我如今身無分文,你若想要代價, 那本王隻能屈尊降貴以肉來償。」
不知道哪裡學來的混賬話。
他還說得順口。
伸手攥著我的手覆上了他的胸口。
那人還沾沾自得。
入手是寒氣森森的甲片。
哪裡碰到了肉?倒是那鎧甲硌得我手生疼。
「怎麼樣?考慮一下, 本王爺風華絕代,萬人爭搶,秦小姐入手不虧,就收下吧。」
我斂了斂眉, 瞪了眼這個無賴,一腳踢在某人的腿上,「溫柔又和煦」地對他吐出了一個字。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