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我喃喃道。
抬頭卻瞧見蕭衣衣與沈之宴在不遠處說話。
正戲來了。
我好笑地走近她們,故作驚詫地望著沈之宴,「宴哥哥,這位是?」
「這位是蕭大人家的四小姐,前日跟著他哥哥出門,我們見過。」沈之宴低聲與我說。
哦?
這麼巧?
看來蕭衣衣這次是做了準備的。
我淡淡地笑著,優雅地與蕭衣衣點頭。
不愧是「系統」護駕的女人,便是重生,是否該掩藏一下自己眸底的狠戾?
這樣太出戲了。
我差點演不下去姐姐妹妹好情誼了。
8.
玄衣刺客來時,我穩如泰山。
靜靜地看著蕭衣衣為沈之宴挨了一劍。
那劍歪得,是條狗都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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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期待她能掛了。
我冷淡地瞧著心疼地把人抱在懷裡的沈之宴,靠在柱子旁打了個哈欠。
刺客被擊退後,就隻見身殘志堅,哦不,「奄奄一息」的女人,狠戾地指著我說。
「秦小姐跟那些刺客是一伙兒的。」
尖銳的嗓音,使得滿座安靜。
我笑了笑,跟我預料的一樣。
他們呀,黔驢技窮。
「蕭小姐,隨便誣賴官員子女,可不是什麼好事。」謝陌予冷淡地說著,那張俊容面上,帶著高傲的矜貴。
四周人瞧著情形,一個個龜縮起來,都不敢說話。
畢竟謝陌予的囂張,可是有名的,誰敢回懟他?
「自然,我可以證明,秦小姐身上帶著帕子,那帕子上染著劇毒,正常家女兒,誰會帶著毒藥赴宴?」蕭衣衣說。
聲音還真洪亮,不是要死了嗎?
這演技,呵呵噠。
我懶散地站了出來,眨了眨眼,大方到讓人無語地開口,「那就搜身吧。」
「我來搜。」一個綠色衣裳的小丫頭站了出來,與蕭衣衣交換著眼色。
我慢條斯理,又優雅至極地伸平了手,容她搜索。
許久,香爐都快燒完了,她摸了又摸。
最後隻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沒有。
「結束了?」我含笑地望著蕭衣衣,「毒呢?帕子呢?」我低聲問。
倏然,目光冷漠地望向了沈之宴。
「宴哥哥,想退婚請直說,我們秦家這些年沒落,是有目共睹的,既要退婚,我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自然會退。蕭小姐與我無冤無仇,何必讓她攀咬我跟刺客一伙。我知你們君當作磐石,妾當做蒲葦,蒲葦纫如絲,磐石無轉移已久,可你們不該拿凝絡清白做文章……」
我說得情真意切,四周的人看他們的目光冷淡了許多。
此刻的他們,還抱在一起,這不言而喻的事情微妙得很。
一瞬間,我想起了他們毀了我及笈宴的場景,眼底泛起了冷笑。
眾口鑠金,他們終於也能體會了。
沈之宴慌亂得很,面上一白,說了句沒有,忙松開了手,站起了身。
落針可聞的四下,蕭衣衣摔在了地上,砰的一聲,聽得人歡喜。
「阿絡,不是這樣的……」
男人拽我衣袖。
我哪裡肯聽解釋?狠狠地扯出袖子,轉身就往外走。
沈之宴想追我,卻被蕭衣衣拽上了靴子。
「沈公子,疼~」
9.
月色甚是動人,我站定了腳步,等著高傲的爺的到來。
謝陌予走得氣定神闲,挑了挑眉,高傲地望著我,「如何?美人,本王救了你一命,可是感動得要以身相許?」某人口無遮攔地說。
我冷淡地瞧著男人,月色一半灑在他的臉上,一半被樹影遮下。
不愧是謝郎。
他美得誘人卻有毒。
「王爺怎麼就知道我荷包裡有毒藥呢?」
我挑眉輕笑,開門見山地問。
他從荷包裡拿出那方帕子,我接了過來,漫不經意地用它擦拭著唇。
男人愣了一下,慌亂地要去攔我,卻被我躲開了,淺笑道。
「隻是尋常的帕子,王爺慌什麼?」
已經用毒藥毒死過蕭衣衣一次了,我怎麼可能故技重施?
蕭衣衣是傻,可她的系統可精明得很。
男人微眯著眸子望著我,「秦小姐好重的心機,一個帕子不僅能毒死人,還能幫你完成離間計。」
我抬了抬眼皮望著俊美的男人,把錦帕收在荷包裡。
「璟王爺倒是毫無心機,就差在腦門上寫上你是重生的了。」
清風吹動水面,水上的月漾起了波紋。
又一個人重生了。
我笑了,著實是有意思。
10.
中秋宴一役,沈之宴與蕭衣衣暗通款曲的事,在我的推波助瀾下,鬧得人盡皆知。
如此機會,我甚至都沒費口舌,便說服了阿爹阿娘退婚。
蕭衣衣是沈之宴的恩人,沈之宴為自詡清白,徑直讓她住在了府裡。
我上門退婚那日,卻是瞧見了他們。
女子柔柔弱弱地靠在床頭,一雙似哭似泣含情目,那般溫溫柔柔地望著男人。
男人端著湯藥坐在她床前,正在與她喂藥。
郎情妾意,好不惹人。
不過幾日,由原本的疏離,已至如今地步。
這「系統」,別說,還真讓人想擁有。
「阿絡怎麼來了?」沈之宴瞧著我走近,面色一慌,忙站起了身。
藥碗放在桌上,他走向了我。
他身後蕭衣衣仇恨的目光如同毒蛇盤旋在我身上,「秦小姐來了,衣衣身子不適,就不起身了。」
我衝著她們笑了笑,伸手遞上了庚帖。
「宴哥哥,當年的婚約隻是長輩們的玩笑,就不作數了吧,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那片紙飄飄然落在地上,我轉身要離開時。
「阿絡你在說什麼傻話?婚約怎麼能不作數呢?」男人一怔,不可置信地望著我,慌亂地去扯我衣衫。
「阿宴。」蕭衣衣演技十足地喊著沈之宴的名字,下一刻拖著病體,我見猶憐地跪在我的腳邊。
「秦姐姐退婚是因為衣衣嗎?衣衣與阿宴是清白的,那日秦小姐宴席上無端指責,衣衣可以不計較,但此刻衣衣身上的劍傷還未痊愈,難道真的要刎頸自殺以證清白?」
女人原本就病著,此刻哭得更聲淚俱下。
是男人心疼的模樣。
沈之宴就動容了,忙去扶她起身。
我好笑地望著她蹩腳的演技,從腰間抽出隨身帶的短劍,伸手遞了出去。
「可以。」
清淡出口。
蕭衣衣愣在了原地,淚珠都忘記落了。
隻是委委屈屈地縮著身子,半天不去接。
裝模作樣,她若是真的能刎頸自殺,倒給我省事了。
收起短劍,我目光滑過沈之宴,落在女人身上。
「原來不敢呀?若二位下次要做戲,不妨離我遠點,凝絡愚鈍,是會當真的。」
言罷,我轉身而去。
10.
我的馬車行得極快,但回府不消一刻,外面便傳沈公子來訪。
秦家書齋裡,我捏著筆杆伏案而坐,未曾抬眼瞧他一眼。
沈之宴安靜地望著我,眸底通紅。
「阿絡,我是不會退婚的。」他開口。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手指用力地攥著我的衣袖。
我蹙眉望著被扯皺的衣衫,「沈之宴,庚帖已還,親事已退,我成全你了,你還要鬧哪樣?」
「成全?」男人眼尾裹紅,俊美無儔的臉上浮現驚詫。
「阿絡,你明明知道,你是我沈之宴從小便心心念念要娶的人,我沈之宴的妻子隻會是你,你卻說退婚是成全我?」
窗牖半開,清風吹動著衣角,我愣了下神,這一刻,想起了兒時的我們。
那時我們還很小,總是貓著身子躲在大榕樹下,聽著長姐和雲參哥哥念詩。
他們念了「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們念了「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懵懂的我,聽著雲參哥哥說以後要娶長姐為妻,仰著臉問沈之宴。
「阿宴哥哥,成親是什麼呀?」
他對我說,「成親就是以後有人會一直給你買糖葫蘆。」
他低著頭,認真地問我,「阿絡長大後要不要做宴哥哥的妻子?」
我滿腦子都是紅彤彤的糖葫蘆,想都沒想,就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清潤地笑著,伸出手與我勾在了一起,「說話算數,小阿絡長大後隻能嫁給宴哥哥,宴哥哥的妻子也隻會是你。」
思緒被風吹斷,我眼眶也泛起了紅。
整個少年時期,我與沈之宴都是綁在一起的。
我跟著他去林夫子的學堂,貪玩被打了不知多少手板。
沈將軍喜歡颯爽英姿的女孩,我會跟著沈之宴身後偷偷扎馬步。
那時的我們,是那麼的美好。
他會在我困的時候,背著我從學堂回家。
會因為我一句喜歡七色鳥,掏遍周遭所有的鳥窩。
他說,這世上,我便是他的偏愛。
可是後來呢?
他愛上了別人,所以要與我退婚。
他與我說,我們的婚約隻是年少的玩笑,不作數的,讓我以後莫再作糾纏。
「年少的玩笑,不作數的。」我唇角扯出一個蒼白的笑,未曾停止筆墨,淡淡地開口。
「不作數?」沈之宴起身腳步踉跄了一步,面色蒼白地望著我,「阿絡,可是在我心中那不是玩笑,我從那一刻已經把你當做了我未來的妻子,此生唯一的妻子。」
風越來越大了,吹得窗板搖曳。
我遲疑地愣了下神,微眯著眸子望向面前的男人,怎麼會?他不該這個態度。
印象裡,自從認識蕭衣衣,他的目光就再也未從她身上離開。
替身上位,我這片年少的白月光,早已成了地上霜。
他愛她,所以在她陷害我時,甘願當個傻子,一味偏袒。
那份屬於我的偏愛,全部換了人。
此刻他該欣喜的,不是嗎?
香爐燒得旺,嘶嘶作響。
一剎那,我腦海裡浮現了個大膽的想法。
難道,歷經兩次重生,蕭衣衣的「系統」已經沒有第一世那般靈了。
我眸底閃過笑意,唇角勾起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清淡地望了眼眼前的男人,跑進了書架間,從裡面翻出了一卷書。
「宴哥哥,你還記得學堂的事嗎?那時我頑劣,總是被夫子罰抄書,都是宴哥哥幫我抄的。所以宴哥哥能幫我抄這卷佛經嗎?」
沈之宴錯愕地望著我,接過書卷,習慣性地摸我的頭,卻被我躲了開。
他攤平紙張,如同無數次幫我抄書的模樣,拿起了筆。
香爐青煙嫋嫋而起,許久,又淡淡而散。
抄完經書的沈之宴離去後,我起身關上了窗扇。
手裡捏著厚厚一沓他抄寫的佛經,我小心翼翼地圈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字。
11.
入夜,我還在臨摹著。
窗扇被人推開,下一刻就瞧見穿著紫色長衣的人,跳了進來。
「王爺可真是正人君子呀。」我挑眉瞧著囂張的男人嘲諷道。
謝陌予懶散地瞧了我一眼,十分不客氣地落座在我的梨花椅上,給自己斟了杯茶。
茶剛入口,嫌棄的聲音便起,「噗,這是什麼茶,這麼苦,秦凝絡,你就是這樣招待你的盟友的?」
盟友?
我伸手接過我的杯子,省得被某人摔碎了。
想起來那日謝陌予說的話,倒有些好笑。
他說他和我是這世上僅有的兩個重生的人,我們要抱團取暖,我抱他大腿不虧。
他是真不把蕭衣衣當人看呀。
我懶得與這位爺計較,繼續臨摹我的書卷。
「這是沈之宴的字?」謝陌予起身走到我身前,低著頭問我。
黑漆漆的眸子,像是閃著漫天星辰,眸底還夾雜著火苗。
「秦凝絡,你還真是——」
某人莫名發怒,氣得衣角都翻飛了。
落座在我身旁,拿起筆,扯過一張白紙,唰唰唰地在那邊筆走龍蛇。
片刻,把寫好的紙推到我的面前。
「諾,要臨摹也是臨摹本王的,本王的字才是千金難求。」
我有些懵地瞧著囂張卻帶點孩子氣的堂堂璟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