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仙子!”子蘇眼前一亮,心情當即放松許多。
“你怎未曾走遠。”看到故人,令清禾緊繃的表情總算稍稍舒緩,“我還道你先行一步,避開麻煩。”
鮫人少年短暫地笑笑,隨後露出嚴肅表情。
“這些人絕不能輕易放過。”
“我知道。”清禾目光看向最後面那名修士護著的寶物。
她感受到了祓神血肉的氣息。
她心中奇怪道:“北荒部洲理應隻有谷聖秘境,這又是從何而來?”
祓神說道:“這是我當初融入北荒靈脈的骨血,被他們凝練了出來。”
上古北荒靈脈狂暴,會將任何土地汙染侵蝕為寸草不生的荒土。
因此神靈將自己的骨血滴入靈脈,安撫其中的狂暴雜質。
然而北荒大族覬覦這份蘊含於靈脈的強大力量,竟掘地三尺也要將其凝練出來。
這也是眾多大族為何明知道諸多行為傷天害理,卻還是要逆天而行的道理所在。
天道之力實在過於引人垂涎。
且不提柳氏那樣妄圖掌控天道的邪修,尋常正道哪怕隻是吸納神靈一滴鮮血,都能白日飛升,肉身證道。
如此驚人到可怖的回報率,別說冒死而行,就是叫全家人在地獄油鍋裡趟一回,許多人都是願意的。
清禾對神靈說道:“他們讓我想起我家鄉流傳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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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隻要有足夠的利益,某些人,甚至可以將吊死自己的絞索賣給邪祟。”
祓神道:“話主看人心倒是透徹。”
清禾繼續道:“我討厭他們。”
誠如她方才與神靈感嘆,武力是最差的選擇。
然而現實總叫人別無選擇。
“與你們講道理,說得通麼?”
清禾的目光與修士懷中挾持的孩童對上,她安撫地微笑:“閉上眼睛吧。”
眼前的大姐姐說話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三個小孩子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隨後臉上驟然濺上少許冰涼液體。
隨著桎梏他們的修士松開力道,那仙女般出塵美麗的大姐姐溫柔道。
“好啦,睜眼吧。”
孩子們睜開眼,卻發現地上除了水什麼也沒有。
為了防止給孩子們留下心理陰影,清禾在瞬間將屍體溶於海潮中。
孩子們懵懂慌亂地看著她,少頃,最機靈的孩子反應過來,淚眼汪汪道:“多謝仙子救命之恩。”
“回去吧。”清禾說道。
三個孩子怯懦地看了眼還存活著的修士,可溫柔美麗的仙子姐姐給了他們更多的勇氣,三個孩子踉踉跄跄地衝回爹娘懷抱。
一路平安。
清禾忍不住笑起來。
望著孩子們的背影,她說道:“我想起了當初您救我的時候。”
“嗯?”
“就是柳家第一次派人來捉我時。”也是神靈第一次踏出地宮,接觸陽光。
神靈嫌他們吵鬧,信手殺之,卻客觀上救了她。
她仍然記得柳家人軀體炸開,血肉濺到草葉上,葉片不堪重負顫慄時的景象。
“您動手可完全沒顧及我會不會留下心理陰影。”
神靈平靜道:“我自是不如你細心。”
乍一聽沒啥問題。
可仔細琢磨,又有些像反諷。
祓神說話,果真有講究。
角落的普通人看不到高地上發生了什麼,但都看到仙女從天而降,隨後孩子們尖叫返回的場面,自然心知誰救了他們,紛紛下拜感謝。
獲得普通人的感激,真的很簡單。
可他們越是如此滿足。
“我就越生氣。”
清禾盯著面前如臨大敵的修士,分明說著生氣,卻忽然微微一笑。
“怎麼,大家為什麼都這麼緊張?”
“我看你們方才挾持普通人,威脅子蘇時,不是從容自在得很麼?”
修士們冷汗都快滴下來:“我等對天道大人並無惡意,懇求清禾龍女放我們一馬。”
或許是她操縱海嘯的控水能力令他們出現了誤解,總之,他們很自然地將清禾認作龍族一脈的嫡傳。
龍族乃是四大神獸之一,天生仙骨,和鳳凰白澤一樣,都已在塵世消失萬年。
清禾不疾不徐地開口,聲音響徹整座水遺島,所有人都能清楚聽見她的言語。
“天道大人已有旨意。今日,水遺島不允許存在任何惡行,但有忤逆者。”
她冷淡地笑了一聲。
“——死。”
為何總覺得,神靈依然會對惡行視而不見呢?
“倘若認為自己可以逆天而行,那大可一試。”
她結束聲音同傳,微笑著看向面前眾人,正欲開口,忽覺身後氣流微動。
“小心!”子蘇目光始終追隨她,因此第一時間發現她被一隱匿修士偷襲。
提醒的同時,他已出手相助。
他用盡畢生功力,這一擊烈如火,疾如風,他有信心,自己定能及時擋住攻擊,將清禾仙子護在身後。
他知道清禾仙子很強,未必需要他多此一舉。
可還是不由自主地做了。
但這次,清禾無需旁人相助,無需護身法寶自主啟動。
龐大黑影忽然遮天蔽日,將所有人籠罩。
那一瞬息,所有人心頭均浮現近乎窒息的恐懼壓迫感。
他們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黑影來源處。
隻見一道三十多丈高的駭人巨浪當頭打來。
“這浪從哪來的?”
“不是說海嘯隻會攻擊惡人麼?”
“嗚嗚嗚,娘,我害怕!”
恐懼,這是所有人在那一刻共同的想法。
便是清禾看到這前所未有的巨浪,都徹底懵住。
近四十層樓高的海浪朝自己垂直倒下是怎樣的體驗?
如同大山傾覆,世界崩塌。
下一秒,轟隆水聲衝擊了整片世界。
答案隨之揭曉——
毫發無傷。
普通人們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非但毫發無傷,甚至連衣袖都沒被打湿。
粉身碎骨的,隻有那些挾持平民,攻擊清禾的修士。
被巨浪壓死是怎樣的感受?
或許可以去地府採訪一下他們。
神靈之能,可以恐怖森嚴至掀起數十丈海浪,也可以和風細雨至不令無辜者打湿半分。
“您換新手法啦?”清禾回過神來,驚嘆,“有一說一,確實威風。”
祓神懲罰手段比較簡單粗暴,通常都是一道天雷下來,劈誰誰死。
然而今天不知為何,倒是換了新花樣。
神靈輕嗤,大概不像她一樣有人前顯聖的低級趣味。
“子蘇?你怎麼也不說話?”
子蘇作為善人,也沒被浪潮打湿。
此刻,他隻是稍有些僵硬地收回原本準備援護她的長劍,輕聲道:“沒什麼。”
“你怎麼狀態不太好?”清禾有些關心。
子蘇的善意她能感受到,兼之對方姿容昳麗,性情為原作蓋章的凜然正直,第一印象可謂極佳。
她當初可是也給子蘇的同人畫點贊過呢。
子蘇道:“方才的海浪,是天道大人發怒了麼?”
清禾對此見慣不怪:“嗯,我為天道大人座下行者,冒犯我等於冒犯神靈。”
見她那樣自然習慣的模樣,子蘇一時默然。
仙子、龍女、極受天道寵愛的座下行者。
他所謂的鮫人族少主身份,顯得如此渺小。
“怎麼了?”清禾詢問道。
子蘇:“……”
清禾還要追問,卻聽祓神道:“你應當注意你不合時宜的邊界感。”
“邊界感?”
神靈淡淡道:“他人既不想說,你何必為難別人反復追問?”
這樣的說法有點扎心,好像她很不體貼尊重人一樣。
清禾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可我是真心關心他。我沒有朋友,子蘇是我目前唯一關系不錯的人,我怎麼可能是故意冒犯他。”
神靈短暫地沉默了。
清禾沒有察覺到神靈的異樣,繼續嘟囔:“而且我對您不都這樣麼,也沒見您會如何呀。”
略微有些長的沉默。
子蘇在沉默。
神靈也在沉默。
救命,怎麼就變成這麼尷尬的情況了。
兩者之間,清禾有些內疚地選擇優先哄祓神。
她隨便找到一點普通人的情況,琢磨兩句話題試圖打破窘境,但祓神好像並不領情,沒有接話。
完球。
接下來該說什麼?
明明剛才氣氛還很好,怎麼子蘇出現以後,就又開始哪裡都不對了?
好像之前也是,子蘇在就會有哪裡叫人覺得不爽利。
為什麼啊?
她奇怪的時候,神靈終於開口了。
祓神陳述:“因為我總會原諒你的冒失、直率、不合時宜。”
他的語氣算不得訓斥,更非諷刺,隻是很平和的陳述了一直以來的事實。
然而聽到清禾耳朵裡,還是叫她臉龐溫度有些升溫。
清禾看著仍沉浸在不明消沉中的少年,覺得這番話……確實有道理。
她看過原作先入為主,對子蘇第一印象很好,誰知道人家子蘇咋想的呢?
人家對她的幫助,指不定就是出於禮貌道義呢。
反倒是祓神……
“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禮貌的。”
清禾有些愧疚,她對祓神好像有點太理所當然了。
之前好像她就反思過一次,但果然壓根沒長記性,過不了幾天就全忘記了。
這次一定!一定改。
“無妨。”神靈語氣平淡而不經意,“但對他人,你需更有禮些。”
“嗯!”
清禾行動力很強,她遵守禮節,微笑道:“不想說也無妨,我們先處理那些平民的事情吧。”
子蘇原本想的解釋之語,就這麼梗在嘴邊。
對於接下來的工作,清禾已經有了腹稿。
她點了點鬢邊金鳳,低聲吩咐:“去吧。”
她發現平民都很信奉“異象”“祥瑞”。
這隻具象化的,由祓神點靈的鳳凰,必然會對那些平民的世界觀造成巨大衝擊力。
她要將神靈的權威、神秘、崇高人設塑造到最極致!
普通人果然對鳳凰更有認知度,恢復本體大小的金鳳盤旋飛舞,在晦暗潮湿的世界堪稱璀璨奪目,不少心態緊繃至極限的普通人當場受不住,匍匐於地,叩首向鳳凰祈禱。
這就是天道大人的愛寵麼?
不愧是天道大人,就連傳說中的神獸,也會為其驅使!
“感念天道大人恩慈!”
“信女願終身茹素,為天道大人立祠!”
清禾讓鳳凰飛遍水遺島,充分發揮吉祥物的職責,保證人人都能看到,安撫動蕩不安的人心。
可惜她現在暫時沒空親自上陣。
她還需再殺一波人,才能進行組織災後重建,賞賜善者的工作。
飛遍全島是個大工程,最終,金鳳飛到她鬢邊,準備重新為她盤發時,已經有些飛不動了。
維持本體大小實在過於消耗靈力,以至於此刻小鳳凰有氣無力地扇著翅膀,喙裡叼著她的長發,卻難以像以前那樣,輕盈交錯纏起。
見狀,清禾已覺不對,伸手要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