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做起來更是理直氣壯。
畢竟地宮裡就是沒有正常梳妝鏡,每次都得她凝結水鏡,現在有個正經鏡子給她用,以後確實會方便些。
“而且您看,這鏡子還可以這麼用。”
清禾將白澤鏡端正捧在面前,清清喉嚨,嚴肅問道:“白澤,你覺得我今天這身穿搭好看嗎?”
祓神:……
便知道這小姑娘會有些奇怪想法。
神靈輕嗤。
白澤通曉萬物,區區穿搭也是十分了解。
隻見鏡面之中映襯出清禾模樣。
鏡中的少女,面頰被日光照的微紅,黑色長發被金鳳束起,雖被風不斷吹拂,卻絲毫不顯得凌亂。肩上披著紅紗,水天白雲之間,愈發顯得嬌豔俏麗,生機勃勃的美幾乎能灼痛視線,畫面燦爛美好。
清禾對此十分滿意。
就知道她很漂亮,哼哼。
她又問:“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三界最美的人?”
祓神忍了又忍,終是開口糾正:“它名字並非魔鏡,而且提問也並非如此使用。”
白澤性格清正,強迫它媚意事己,隻會招來禍事。
當年那隻為天道垂憐收留的白澤,便是不願諂媚妖皇,便被百般折辱,奄奄一息之際,幾乎招來覆滅整個南厭部洲的天雷,如此天機波動,引來天道注意,這才出手收留了那隻白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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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沒有人比祓神更清楚,那隻小東西多麼有骨氣。
然而——
清禾挑眉:“是麼,我看白澤不需要配合,實話實說就行呀。”
說著,她自豪地將白澤鏡展示給祓神看。
在她提問後,隻見鏡面中水波搖曳,潋滟之後,倒映著的赫然是少女衝他眨眼比心的微笑模樣。
祓神默然。
這白澤,何時變成這般沒骨氣樣子了?
“您這反應是什麼意思?”清禾見他不說話,“您覺得我不是三界最美之人麼?”
不。
他隻是不懂,那小東西為何會故意如此哄她——不,此地真話效果還未祛除,即使是神獸,也不能說謊。
為何不算謊言?
……
祓神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天意,即為真理。
白澤通曉天意,天道的想法便是真正的答案。
因此,神獸之鏡並未違背本心欺騙。
這意味著什麼?
見他不語,清禾喚道:“祓神大人?”
祓神淡淡道:“你且與它玩吧。”
清禾頓時不滿地皺眉頭。
看看看!
每次最掃興的就是這個人。
清禾吐槽:“人家白澤實話實說,就明明很實誠。偏您非要說它是哄我玩的。”
然而不知為何,她這麼說後,神靈反而更不悅了。
哎你說這個神。
就很怪。
清禾便也不理他,開開心心地繼續逗白澤鏡玩起來。
“白澤呀白澤,三界之中,誰是運道最好的人?”
鏡子中映出少女好奇而俏麗的眉眼。
“真的假的?”
想到自己的經歷,清禾本有些懷疑,但反正是好話,為何不信?
哪怕是假的,當個彩虹屁——不對,這裡不能說謊話。
說明白澤就是這麼認為的!
“我,運氣這麼好?”清禾下意識與神靈溝通,“祓神大人,這是真的麼?我怎麼不覺得我運氣這麼好?”
祓神無視了她的提問,似乎是覺得問題過於無聊,不想參與她的問答互動。
清禾決定換個問題試驗一下。
她十分自信的提出疑問:“白澤呀白澤,誰是三界之中,最關心祓神大人的人呀?”
鏡面恍若湖面,淺淺翻開漣漪,重新換了副畫面。
那是在發覺祓神喜歡花後,於某個晨間折下花枝時的清禾。
少女踮起腳尖,一手扶住花枝,一手小心翼翼地將那枝山櫻折下,眉眼專注而認真,帶著隱約期待的笑意,仿佛在幻想某人收到花後的反應。
“哈,果然是我!”
清禾立刻呼叫祓神:“看,你就是這樣對待三界中最關心你的人的麼!”
她沉浸於道德制高點,所以沒有意識到,為何浮現的畫面不是此刻的她,而是折花時的她。
神靈依然緘默不語。
是不屑懶得開口嗎?
這樣的沉默,叫清禾有些不確定。
“不該啊,它剛才不是換圖案了麼,應該沒壞吧?”
清禾重新研究了一下白澤鏡,覺得冷卻得差不多了,提了下一個問題。
這次她長了個心眼,在心裡偷偷傳念給白澤鏡。
“白澤呀白澤,誰是祓神大人,三界中最喜歡的人?”
說來奇怪,提了這個問題後,白澤鏡呆滯了兩秒,居然沒變化。
清禾晃了晃他:“你還好嗎?”
隨後,白澤鏡方才緩慢地出現水紋波動,似要勾勒出某人的身形。
第二十八章 惡孽汙染
眼看水紋就要勾勒出某人的身影,清禾手裡卻陡然一空。
白澤鏡居然被神靈沒收了。
幹嘛幹嘛,她就要看見了!
“莫要總提此等無聊疑問,耽誤白澤修行。”神靈的聲音聽不出語氣,隻是淡淡的,“若是有空,你不如研究如何自行從這方洞天出去。”
清禾表示嚴重抗議。
“你幹嘛啊!白澤明明很喜歡我!”
神靈語氣沒有絲毫波動地開口。
“若你執意,這問題不必問它,我便能答你。”
哦?
神靈難得這麼主動,又這麼自然,好像對這個私密問題的態度,真的無所謂一樣。
清禾頓時來了興致。
她其實挺希望聽到自己名字的。
畢竟你看咱和神什麼關系,其他人又跟他是什麼關系?
“行,那我問了啊。”清禾認真問道,“三界之中,您最喜歡的人,是誰?”
神靈淡漠道:“我從無——”喜愛之人。
“嗯?”祓神話說一半沒音了,她發出疑惑的鼻音,“您要說什麼?”
等了一會兒,沒見祓神回答。
根據對祓神的了解,她說道:“還是您想說,從無喜愛之人?”
畢竟祓神平時態度不就這樣麼。
不聽、不看、不喜歡。
對什麼都不關注沒興趣,除非她反復強調糾纏,才能勉為其難給句回話。
她倒有些自知之明。
如此淡淡想著,祓神不假思索,立時準備肯定。
然而這聲肯定,卻和上句話一般,無法說出口。
為何?
這世上,怎可能存在限制神靈開口的事物。
別說,還真有。
此方秘境禁止說謊。
這條束縛即使對神靈也是有效的,畢竟他臨時性的將此處最高權柄,分予了清禾。
而這片秘境的根源力量,又來源於他的分靈。
所以他無法說謊,但也能夠選擇保持沉默。
可這條特權,並未讓神靈露出絲毫喜色,甚至越發陰鬱冷漠幾分。
因為這定然意味著,神靈從無喜愛之人——
為謊言。
清禾素來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女孩。
最初祓神沉默不語時,她挺想調侃追問幾句,然而在直覺地感受到祓神情緒後,她頓時極有求生欲的閉上嘴巴。
可是,為什麼會不開心呢?
如果是覺得被冒犯了,他大可以從一開始就拒絕嘛,她又不可能撬開他的嘴。
這樣忽然不說話就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她隻能表示,祓神心,海底針。正常人思別去猜。
祓神之後沒再開口,而她被這麼一打岔,也沒心思折騰了,闔目了解洞天內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感知到,此時洞天中剩下的人,多是些外圍的小蝦米,並非大族核心子弟,便是將他們盡數拿捏住了,也沒什麼用。
北荒部洲的問題,不在他們。而在於伏在祓神血肉上,吃肉吮血,宛如寄生蟲般的大族宗門。
北荒部洲雖大,但世家宗門也就那麼些,其中年輕一代的精英,但凡來此處的,都被她薅得七七八八,之後甄別一下善惡,努力衝波業績,基本就無需操心了。
除此之外,她需要再往上看一些。
看看那些蛀蟲是怎樣侵蝕這片土地的。
還需要再往下看一些。
看看那些被豪門剝削壓榨的普通百姓,又生活在怎樣的困厄中,需要的是什麼。
清禾朦朦朧朧的,有些清楚自己的大方向,可真正會面對什麼,又可能需要解決什麼,她還是懵懂的。
畢竟她才十八歲,經驗閱歷還淺。
但辦法總比問題多。
清禾對未來總體保持樂觀——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嘛。
至於北荒部洲原本的主角,趙不絕……唔,可以稍微放一放。
倘若是初遇時的祓神,她絕不敢如此心大的放過趙不絕。
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以現在祓神的表現,自己並不需要過於擔憂惡孽的侵蝕了。
反正隻要她在旁邊,一定能及時阻止惡化。
身為祓神的悲憫之心,她一直都在發揮作用。
如此看來,確實對趙不絕以平常心對待,更為合適。
清禾將現下情況細細梳理一遍,有了一二三四的章程規劃,心念慢慢安穩下來。
雖然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但不著急,一件一件來就是了。
“先從將那些人趕出去,清理洞天開始!”
將剛進入洞天,仍在深淵前徘徊的人全部丟出去後,她對祓神說道:“我現在拆了洞天,會影響您取走血肉麼?”
神靈道:“無妨。”
原來還會說話啊。
不過她也就敢在心裡這樣吐槽,實際中悄悄癟嘴,然後便著手接觸洞天。
漆黑一片的靈力世界中,清禾看到,組成靈界基底的各大靈脈,宛若滔滔銀河橫亙天地。
其餘便是個體。
弱的如流螢,強者如燭火。
但眼前谷聖洞天,宛若豔陽般散發著灼目的光。
作為基石的祓神血肉實在過於強大,其靈力菁純程度,甚至遠勝那些知名靈脈,也難怪各方勢力如此垂涎。
整個谷聖洞天都是建立在祓神血肉之上的。
她凝神感受,谷聖洞天並未拒絕,全身心地接納包容了她。
在她的感知世界裡,隻覺那血肉像是一片土壤,孕育出谷聖洞天這隻分靈。
等等。
孕育?
清禾被自己這個心底莫名冒出來神奇詞匯震驚了。
可說起來,世上確實有天道衍化萬物,以及更為玄妙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箴言。
神靈見清禾呆站在原地不動,臉上又露出某種難以理解的古怪表情,一會兒露出稍顯微妙的竊笑,一會兒又露出可以嘆服的咂舌表情。
一副精神勝利法的造作表現。
“不愧是祓神大人啊。”她喃喃自語。
神靈對她已頗為了解,當即便清楚她這是在釣魚,巴不得某個人接她的話,於是決定直接無視,報以冷處理。
可劍靈不同。
赤霄本能地想接話,與她一起吹噓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