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冷,是祓神大人覺得你冷。
清禾乖巧地眨眨眼,沒婉拒神靈的好意。
熱就熱著吧,神靈大人難得這麼直白的關心人,不能潑冷水。
神靈的瞬移絲毫不打折扣,正正帶她降臨於谷聖秘境口。
秘境入口將在十二個時辰後敞開,為了搶佔先機,各路人馬都已早早來齊,將此處擠得水泄不通。
在一眾裹得嚴嚴實實人群中,身著缃色春衫,看起來柔弱單薄的清禾顯得十分打眼。
須知道,北荒刮得是含著狂躁靈力的寒風,哪怕是築基期修士,也難以終日維持靈力護罩。
這貌不驚人的小姑娘,修為竟如此驚人?
得虧人頭攢動,將她的特殊局限於小範圍,沒引來過度視線,不然此刻她恐怕也做不了看客——
一身形精瘦,滿身傷痕的少年被扒光上衣,被迫在雪地中打滾,他全身多有凍瘡,潰爛的皮肉與破舊衣服黏在一起,形狀十分可憐。
而毆打他的是個身著錦袍,紅光滿面的臃腫少年。
不,此番行為甚至可以稱為凌虐。
少年譏笑道:“你趙不絕為我薛氏農奴,何來底氣對我不敬?嗯?找死是吧?想像你那短命爹娘一樣,一起連狗都不如的死,是吧?”
薛氏乃北荒大族,因此雖然這華服少年言行粗鄙,令不少看熱鬧的人都皺眉頭,卻還是無人仗義執言。
趙不絕乎也明白現實殘酷,隻護住要害部位,咬緊牙關挨打。
至於清禾被吸引,不是因為其他原因,而是因為那少年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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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不絕。
一仙難求的男主就叫這個。
原作裡他出身悽慘卑微,因此養成隱忍沉默的性子,終生靠的都是“天無絕人之路”這一宿命,一路獵殺無數強敵,終於來到天道面前。
最後在作者強行劇情殺的外掛下,殺死彼時墮落為邪神,毫無求生欲的祓神。
此刻趙不絕赤著上身,也方便她看到更有力的證據。
——原作文字描述“猙獰如兇獸惡螭”的深青色胎記。
實錘了。
那一瞬間,她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清禾緩緩呼口氣。
來到異世後,她一直嘻嘻哈哈胡鬧度日,全然沒考慮過其他,直至此刻,嚴酷冷漠的劇情正式在她眼前拉開序幕——
原作的天命男主出現了。
在被窩裡熬夜追書,隨著主角經歷心緒起伏的時刻,仿佛再度浮現眼前。
但此時此刻,趙不絕的處境卻不太好過。
因為薛氏少年正磨刀霍霍,準備將那塊礙眼的胎記扒下來。
少年忍耐許久,見薛義仍不肯放過他,啞聲道:“薛義少爺……小人當真無意冒犯,您且饒了我吧。”
“無意?”
“呵。”
“本少我,偏要絕了你這狗玩意。”
薛義越發囂張,把玩手中匕首,露出有些猥瑣的笑容。
顯然這個絕,不止要命之意。
說著,一刀直直下去,插.入趙不絕地左臂間,接著手腕狠狠反轉,生生剔塊白骨出來。
趙不絕痛得滿頭大汗,哀呼不止。薛義卻因這份血腥越發興奮,動作愈發過分,言語辱罵奚落不止。
從趙不絕的祖宗十八代,一直罵到他子子孫孫世代為奴為婢。
趙不絕悶聲不吭,但終於有人看不過眼,委婉勸說道。
“薛少爺,舉頭三尺有神靈,差不多就得了吧,這奴婢也不值得您這麼傷肝火。”
谷聖洞天乃是大造化,那人不想第一天就鬧出血案,平白沾了晦氣。
“神靈?神在哪?”薛義左右張望,完全沒放在心上,“若說谷聖洞天……你倒是叫天道出來懲罰我啊。”
薛義此人,乃是薛氏當代家主的第七子,嫡出,年紀不大不小,不受父母重視,自小養了個無法無天的暴虐性情。
而他的態度,基本就是薛氏,乃至北荒部洲高層從上到下,對祓神的態度再放大。
無視。
輕蔑。
不以為意。
清禾再不想忍耐。
——觀察男主差不多就得了,先叫她剁了眼前的傻逼!
她冷冷開口。
“薛義。”
“誰?”
薛義不滿地用目光逡巡四周:“哪個不開眼的叫小爺我?”
缃色衫裙的少女不知何時站了出來,冷冷盯著他。
“多作口孽,可是會遭報應的。”
薛義冷笑:“北荒為無神之土,少拿這些嚇唬我。得罪我薛氏,當心吃不了兜著走。”
“是嗎。”
清禾嘆口氣。
她伸開手掌,自然地招來一道雷光。
“舉頭三尺有神靈。”
“薛氏若實在不信的話。”
“那就從你開始吧。”
第二十三章 吃醋
薛義打量著面前少女,臉上露出被輕視的憤怒。
這女孩相貌倒是十分出色,可這樣挑釁他薛小少爺,那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充作他的肉奴還債吧,等到他玩膩了——
然而,他這個想法沒能浮現完整,便戛然而止。
一同戛然而止的,大概還有他這條連渣滓都不如的爛命。
在他剛浮現邪念時,清禾手中電光便凌厲無比地衝出去,直撲小渣滓的面門。
“啊啊啊啊啊啊!”薛義頓時發出悽慘嚎叫。
雷罰重重劈下,他全身上下所有防護靈寶,甚至沒能阻止起一次像樣的反擊,就全部被劈得稀巴爛。
凡人法寶,如何能與天地之怒媲美?
而他本人,則被雷電包圍全身,享受最為酷烈的雷罰。
雷罰感知到清禾的憤怒,加之面前之人惡孽罩頂,合蓋天打雷劈,頓時以最凌厲的姿態出手。
有一說一,真不是神靈在其中順水推舟,這天雷一點沒加料。
多半是雷罰討清禾歡心有點用力過猛,導致效果出奇好了些。
隻是祓神現在確實不太開心。
——被當面指著鼻子罵,和他人之口轉述,終究是不一樣的。
況且這不是清禾還在這兒看著呢嘛。
清禾在心裡慢慢安撫神靈有些躁動的情緒,但其實她心裡也很不高興。
她一直想給祓神證明人世間存在真善美,結果這群豬隊友就這樣掉鏈子。
他們煩不煩啊?
知不知道每這樣招惹一回,她都要把祓神大人哄好久??
哄不好的話,他們自己來嗎?
“賤人……”雷光初歇,滿身焦糊的薛義勉強抬起手,指著她恨聲道:“待我爹爹……”
清禾撇撇嘴,甚至懶得多瞧他一眼,隻輕輕抬手。
那團回到清禾手中就變得貌不驚人,十分馴服的電光,便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薛義劈下。
薛義整個人瞬間倒在地上抽抽了。
他被電了個外焦裡嫩,嘴巴腫成香腸嘴,若此遭能活下來,那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說狂妄之語。
並且清禾一時興起,在他後背用天雷電出了“天打雷劈”四個大字焦痕。
現在薛義相當於引雷針。
但凡有一絲歹毒之念,天雷都會正義降臨,用血的教訓教他做人。
痛苦嘛……
“啊啊啊啊!”薛義發出殺豬般悽厲的嚎叫,涕泗橫流。
他如野獸般嚎叫:
“娘,爹!你知道我爹是誰嗎,趕緊給我解了,不然我要我爹……啊啊啊啊!!”
天雷之威,這不就生動展示了嘛?
原本懲罰已結束了,偏偏薛義吃了苦頭還不老實,在心裡不幹不淨的罵髒話。
天雷當即一絲不苟的執行了評判標準,開始天打雷劈。
挺好。
試試就逝世。
薛義徹底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奄奄一息的模樣,看起來似乎進氣少出氣多了。
周圍鴉雀無聲,各種驚疑揣測的目光匯集在清禾身上。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看起來纖細的少女修為如此深厚,而且功法種類竟然是最為罕見的雷修。
更震驚的是,她引動的並非尋常風暴之雷。
雷修境界修為評判標準與其他修士截然不同。其中極重要的一點,就是評估該名雷修能夠引動何種之雷。
風雷?電雷?還是什麼人為制造的小火花?
而在剛才,現場修為境界最好的一小撮人分明感覺到,那團電光暗含天理,純度高到引動他們的奇經八脈……這少女究竟是何人?她那雷是從哪得來的?
總不可能是馴服了渡劫時那從天上打來的天雷吧?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除非她賄賂了天道,不,給多少祭品都不可能有這麼大面子。
天道已然是少數人方才知曉的隱秘,而這些人更清楚,那位有多麼憎惡塵世,又如何會分享自己的權柄?
那位至尊存在已然墮落,冷漠殘酷,根本不會有籠絡空間。
這女孩到底是誰?
在場之人不無底蘊深厚,閱讀過眾多上古秘籍者,卻誰都看不出清禾路數。
總之,此時再無人敢小看清禾,也沒有誰敢頂著少女霉頭,上前救這沒長腦子的薛義。
人群當中,幾人悄無聲息地扭頭離去,似是徹底放棄營救,決定回家報信。
周圍鴉雀無聲,大家盯著她的模樣,叫清禾覺得自己像是什麼史前巨怪。
“哎。”清禾赧然,“大家都看我做什麼?秘境就要開啟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強者發話,眾人立即轉開目光,不約而同地在心裡給清禾打上危險標籤。
嗯,剛刷下那等兇殘戰績後,不驕不躁,反而笑吟吟與人開玩笑……
深不可測,果然深不可測!
清禾不關心那些虛頭巴腦的。
她一直盯著薛義,見沒人上前救他,便轉開了目光,
以他的傷勢,若不經搶救,隻怕真就當場逝世了。
她以為自己對這個結果多少會有點於心不忍,或者惡心嘔吐的想法。
然而並沒有。
不隻是因為此人罪有應得。
更是因為,他所受的疼痛,遠不及神靈所受痛苦之萬一。
這樣有些人就受不了了?
那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為什麼要將遠勝於此的痛苦,強行加之於神靈?
神靈,就一定比凡人更能忍耐痛苦麼?
清禾目光落在薛義身旁的趙不絕身上。
沒人關心薛義,更沒人關心這平平無奇的奴僕。
她面龐露出思索表情。
剛才回憶趙不絕開局劇情,倒叫她在記憶角落裡,扒拉出薛義這個炮灰角色。
薛義在原作中還真有那麼一點筆墨。
《一仙難求》的開篇劇情是趙不絕密謀復仇,一刀爆發宰了主人出逃,意外邂逅被通緝重傷的女主。
而那個被宰的主人,就是薛義。
他的死亡,直接導致趙不絕招惹了小說前期最大boss,北荒部洲大族薛氏。
現在這薛義提前被她懲治,無法繼續凌虐趙不絕,而趙不絕被剜了一塊骨頭,身上又有三四道血窟窿,傷勢極重。
一主一僕均無人關心,天寒地凍的,怕是沒過多久,就得雙雙殒命。
唔,要怎麼處理呢?
清禾正在琢磨,卻見趙不絕勉強爬起來,向她搖搖晃晃地,一步步走來,沿路足下盡是磨蹭出的血跡。
他哪來的氣力?
這傷勢她看著都疼,趙不絕臉上卻充滿已經習慣的麻木。
“多謝仙子出手相助。”他聲音嘶啞道。
原來趙不絕的聲音是這樣的。
清禾打量著面前少年的模樣,《一仙難求》人氣很高,但官方始終沒出角色設定圖。
因此一些畫手根據原作的文字設定,畫了趙不絕同人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