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把圍巾又往上拉了一些,遮到眼睛下面。她回頭看到家裡三個人在落地窗前整齊的轉頭,她裝作沒看見,又垂下眼。
“明天回希盛住。”林希開口,“我要在燕城一周。”
“好。”蔣霖嶼的笑徹底蕩漾開,他伸手到林希面前,“那——晚安?”
“晚安。”林希握住他的指尖,碰了一下就松開。
說完晚安兩個人誰也沒挪腳,還站在原地。
林希向往的愛情就是如此,就算她是簡兮的時候,她也是這麼幻想愛情。她不需要很多錢,也不需要很多東西,她要的一直都很簡單,她想談戀愛。
蔣霖嶼高大站在面前,擋住了部分路燈的光,他在逆光下俊美的臉格外深邃,他單手插兜。西裝外套已經扣起來了,他垂下頭想了一會兒,忽的傾身靠近拉下她的圍巾,親到她的唇上。
他並沒有離開,而是貼著林希唇角上揚笑了起來,他嗓音啞沉低的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晚上吃的橘子甜嗎?”
林希退後拉開距離,蔣霖嶼低醇尾音撩撥著,她心跳飛快,不知道他這是什麼鬼問題。
“嗯。”她臉上滾燙,蔣霖嶼小心翼翼的剝橘子,把幹淨的橘子瓣遞給她。很自然的動作,似乎做過無數次,其實隻是第一次。
蔣霖嶼直起身,“我以為你會說甜。”
“甜。”林希如他所願。
蔣霖嶼扶了下歪掉的眼鏡,站直雙手插兜,黑眸凝視林希鄭重道,“沒你甜。”
林希抿笑轉過頭,蔣霖嶼是吃了什麼甜言蜜語豆嗎?怎麼突然這麼會。
“好了,回去吧,外面很冷。”蔣霖嶼往後又退了一步,“明晚,我過去給你做飯。我最近找到一個做菜軟件,很實用。我覺得,以我的動手能力,應該會很成功。”
您放過廚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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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進去。”蔣霖嶼停頓片刻,說道,“我看著你進門我再走,無論你什麼時候回頭,我都在你身後。”
林希踩著心跳一步步到家,推開門進去看到三雙眼的注視。林希在少年時期沒有做過少年,在這一段時間把少年時期的遭遇體會了一遍。咳嗽一聲把羽絨服脫掉,說道,“那我先回房間了。”
林希快步跑回房間。
客廳裡三個人互相看,林浩陽默了幾秒,打了個冷顫,“太膩了,吐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回房間了。”
“林浩陽,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單身三十年。”周瑩吐槽他,“你對感情是零敏感,甜甜的戀愛隻會跟你擦肩而過,永遠落不到你頭上。”
“不需要,謝謝。”林浩陽捂著耳朵大步上樓。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周瑩靠在林世肩膀上,看著樓梯搖搖頭,她兒子沒救了。
林世剛想吐槽蔣霖嶼膩膩歪歪,拉著他女兒在門口吹風,轉頭看到老婆的表情,默默把所有的話都吞了回去。
“剛剛希兒上樓,我在她臉上看到小女孩的害羞。”周瑩抬頭看丈夫,說道,“如果希兒在我們身邊長大,她十六七歲時應該是這樣。”
他們找回來的林希已經成熟穩重,能獨當一面。這還是周瑩第一次見她露出小女孩的一面,果然女人都一樣,無論多大年紀,隻要談戀愛就是小女孩。
————
林希回到房間洗完澡出來看到周瑩發來的信息。
“享受談戀愛的過程,享受愛人,享受所有的情感,希望你每天都快樂。——愛你的媽媽”
股權變更文件生效,林希正式進入林氏集團董事會。林世把兒女都放到了重要的位置上,目標就很明確了。
林希開完會去董事長辦公室找林世,推開門就看到靳承。靳承戴著眼鏡,保養的很好,接近六十並不顯老,斯文儒雅。
林希走過去跟靳承打招呼,“靳叔。”
靳承笑著道,“小林總,你好。”
林希跟靳承握了下手。
“你小時候跟我很親,你回來後,我們都忙,一直沒有好好的聊聊。”靳承推了下眼鏡笑著說,“上次邀請你來家裡吃飯,你也忙,今晚正好有時間,中午我們一起吃飯。”
“難怪我會覺得靳叔您的聲音熟悉,可能我那時候喜歡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靳承表情僵了下,他的司機昨天跟他打了一個電話,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連忙來到了燕城,來找林世,他笑著看林希,心裡咬牙切齒,這個丫頭命真大啊,道,“你記憶力好,從小就聰明,現在更聰明了。懷城的事做的很好,非常果斷,有林哥年輕時的狠勁兒。”
對面林世目光沉了下去,但也沒有更多的變化,他給林希倒水說道,“會開完了?”
“嗯。”
“那中午一起吃飯。”林世握了下林希的肩膀,“你哥有時間嗎?”
“忙去了,回不來。”林希唇角上揚,笑著道,“中午我陪您喝一杯,不讓我媽知道。”
林世笑了起來,說道,“好。”
對面靳承的目光更深。
林希跟靳承聊到中午,他們轉到餐廳,林希拿起手機看到林浩陽發來的信息,把手機裝回去。
靳承喝了酒就開始回憶過往,一直拉著林世憶苦思甜,講林氏集團初期有多難,回憶的淚流滿面,講的真情實感,聞者動容。他隻有一個目的,辭去總部的職務,調去海外市場。他已經辦好了移民,可以隨時走。
林希冷眼看著,他想的挺美,他今天可能都出不去餐廳。
電話響了起來,林希接通電話走了出去。
她沒有再回房間,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外套大步往外面走,走出門司機把車開過來,林希上車。
車一路開到了郊區,林希靠在座位上活動手腕。三歲多很難有記憶,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聲音。
而林浩陽早上給她發了一段聲音,林希一瞬間毛骨悚然,後頸發麻。
她不記得具體音色,但本能反應讓她恐懼,她是條件反射。折磨了她二十多年的噩夢,二十多年,她閉眼就是那個聲音。
車停在一棟舊別墅前,林希下車,整理了一下衣服。她抬起頭,天空是陰沉的,從昨天陰到今天,可能在憋一場盛大的暴雪。
林希抬起下巴,邁開腿往前走去。
有人給她開門,林希走進門看到林浩陽拎著一截鋼管,遞給她,“希兒,你可以報仇。”
林希沒接,她不想動手,暴力不是她喜歡的方式。真正走出噩夢,並不是暴力能解決的。
林浩陽凌晨在機場接到回國的司機,把他攔下來弄到這裡。
林希推開門進去看到被綁在牆角的司機,這張臉她不認識。整個人慘不忍睹,沒有噩夢裡那麼魁梧,可能對於小孩來說,所有大人都高大可怕。司機很狼狽,他一身恐懼。
林希也看不出什麼,她環視四周,走到司機面前,“認識我嗎?”
司機從她進門就往後退,現在整個後背都抵著牆,他聲音嘶啞,“我回來認罪了!林總,求你放過我的家人吧,我的家人是無辜的。我已經如約回來了,求你們放過我的家人!”
關在匣子裡的噩夢紛沓而來,林希抿了下唇。
林浩陽進門拎著棍子就往司機身上抽,眼睛猩紅,“我妹妹不無辜嗎?你他媽的憑什麼動我妹妹!”
司機慘叫,不知道有沒有當年林希叫的慘。
林希轉身強行攔住林浩陽,深吸氣,“把他交給警察吧,會有法律來懲罰他。”
林浩陽喉結滾動,司機並沒有說主謀是誰,雖然他們全部都知道了。
“他會說的,不要動私刑,不合適。”林希已經猜出來了八成,她回頭看向司機,笑著說道,“他不說,他全家都會死。”
司機看著她,滿眼恐懼。
當年被他親手打死的小女孩復活了,微笑著站在他們面前。靳承說林希回來了,林希見過他,讓他趕緊走。
他跑了,還是沒跑掉。
林希拉林浩陽出去,拿出湿紙巾擦他手上的血跡,“不要因為他,髒了你的手。”
這不單單是林希的噩夢,也是林浩陽的噩夢。
愧疚不安恐懼害怕,日日夜夜折磨著他,終於在這一刻有了結果。
“謝謝你奔波了這麼多年,這件事結束了,永遠不要再想了,徹底結束了。哥,我希望你以後快樂,不要再背負這些沉重。你原本應該有很美好的人生,你不應該被這些東西束縛。”
林浩陽站的筆直,脊背輪廓分明。
“徹底結束了。”林希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林浩陽聽,還是說給她自己。徹底結束了,那些噩夢,那些恐懼,會隨著犯罪人一個個落網,全部結束,“我們都會擁有新的生活,我們會重新開始生活。一切,重新開始。”
司機原本藏在國外,有人綁架了他的家人,逼他回國。那個有人,林希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他會認罪,林浩陽把他交給警察,他什麼都會說,他如果不說就不會回國。
林希走出別墅坐上車,打電話給林世。他們通話很久,林希曾經的記憶記不了太多的東西,唯獨記得第一個打她的人的聲音。
太疼了,所以記憶深刻。
掛斷林世的電話,林希吩咐司機回希盛。窗外雪花飛揚,這場大雪終於是下來了,林希原本該回父母那裡。
但在這一刻,她不想回去。
她很長時間沒回希盛的房子,她也沒有讓別人過來,她打開了屋子裡的地暖,自己打掃這套房子。從裡到外,打掃的幹幹淨淨。
晚上七點,林希家門鈴響了起來,她起身過去打開,一並打開了房間的門。林希抱臂靠在門邊,很快蔣霖嶼拎著便利袋進門,打開了客廳裡的大燈,房間亮如白晝。
林希彎了眼看他。
蔣霖嶼把門關上,把寒風隔絕在外。大衣脫掉放在門口的衣架上,他裡面穿著淺色休闲毛衣。毛茸茸的,顯得他整個人都溫暖了,林希打開櫃子取出新的男士拖鞋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