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的性一直很明確,他為了什麼他要什麼。
他和林希這麼多年,他能完美的把需要從裡面剝離出來,他要林希。其他的隻要林希不提,他永遠不會提。
林希走了,林希不要他了。
人並非平面展示,人有很多面,她也不是一道程序,她是人。她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而蔣霖嶼像一個機器人。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問題,他順著林希的人生剖析,為什麼林希會離開他。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做一件沒有結果的事。
他和林希可能不會再有結果,他心知肚明,但還是往前走了。
林浩陽跟他發過來一個筆錄,他在開會間隙看的,看了很久。他看著林希過去的二十七年,林希遭受的全部。
下午的會議他都不知道別人在說什麼,他一想到林希孤零零的在另一個世界艱難求生,他就喘不過氣,那種極度逼仄的壓抑讓他想哭。
蔣霖嶼很少哭,小時候外公不允許他落淚。父母說哭了就不要他,雖然他沒哭,還是被所有人拋棄了。
可他已經習慣了面無表情或者微笑。
窗外暴雨傾盆,車內暖氣靜靜的充斥著車廂。
蔣霖嶼身上潮湿,擁抱並不舒服。
“我是一個極度自私自我的人。”
林希感受到脖子上的潮意,她抿了下唇,蔣霖嶼這個評價可真精準。
“這可能跟我從小接受的教育有關,我不是甩鍋,隻是想讓你知道。”如果沒有遇到林希,他這輩子都會像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他不會去探究人的情感,也不會費盡心思去討好一個人,他永遠不會往另一個人心裡走,“我第一次見你就很想把你留在身邊,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也不知道這個感情是什麼,我很期待,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在等。”
蔣霖嶼沒有追人的經驗,他覺得這種事,應該別人來找他。林希後來真的找他了,一切都在他的程序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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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情,你的感情。我的人生就是一道程序,我以為你也是。”蔣霖嶼緊緊扣著林希的腰,“對不起,林希。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們在一起那幾年,我從來沒有輕視或者看不起你,隻是我以為那便是我們的生活。我這次找你不是為了追求一個結果,我之前為你做早餐也不是為了追回你。我隻是不想過去那五年,成為你心理陰影的一部分。”
林希看著窗外的雨,頸窩處的潮湿更加明顯。
“你拼盡全部的活下來,你活的這麼辛苦,不是為了受委屈難過一輩子活在噩夢中。”蔣霖嶼見過林希做噩夢,他見過很多次。林希的反應特別大,有時候還會打人。蔣霖嶼以前不理解她為什麼睡著和醒著反差那麼大,直到他看見這些真相。
林希差點被打死,才會讓她經常做噩夢,她在求生啊,“往後你隻有一個身份,你叫林希,你是林氏集團的林總,不要讓這些東西困擾你。”
司機和陳秘書都沒有上車,車廂內寂靜。
閃電劈過天空,照亮了雨幕。雨幕沉的看不到盡頭,閃電的亮也是短暫,很快天地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雨水劃過車玻璃,警燈在水霧中閃爍著。
“涉事的人我會想辦法處理,結束了就徹底結束。”蔣霖嶼松開林希,抬手拂過她額頭上潮湿的碎發,蔣霖嶼的拇指擦掉林希眼下的眼,揚唇笑的桃花眼深邃,一如初見,“把過去全部忘掉,把我也忘掉,永遠不要回頭。”
“往前走,別怕。”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一百送紅包。
第58章
蔣霖嶼的眼泛紅, 但很快他就松開林希把目光移開,“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不要貿然下水,溺水的人非常極端, 會把你拖進去。”
林希看到蔣霖嶼手背上的抓痕,抿了抿嘴唇, 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我把你送到懷城。”蔣霖嶼停頓, 說道,“我就走,以後我會盡可能跟你避開,不出現在你面前。”
“所以你是告別?”林希垂下頭抿了下嘴唇,往後靠在座位上, 轉頭看向窗外雨幕, “好啊,走吧,我會忘掉你,永遠不會再想你。”
蔣霖嶼呼吸幾乎要停止, 他看向林希。
林希深吸氣,還看著窗外。車內亮著燈,其實從車窗裡能看到蔣霖嶼沉邃的眼,“你確實是我的噩夢,我一想到你,我的心髒就疼, 我的所有理智都不復存在。我明明是一個幹脆的人,卻因為你優柔寡斷, 躊躇不前。你做一個狗屁棉花糖我都會欣喜,你做的三明治非常難吃,我還是會吃完。明知道你在賣慘, 卻不能拒絕你,給你做吃的,這樣糟糕透了。”
車門被拉開,陳秘書往副駕駛坐。
蔣霖嶼壓著脾氣,嗓音沙啞但格外凌厲,“你先出去。”
陳秘書一臉莫名,看看後排的林希又看蔣霖嶼。
蔣霖嶼坐的筆直,俊美的臉陰沉。陳秘書幹脆利落的關上門,轉身就走,撞槍口了。
車廂重新恢復寂靜。
林希抬手狠狠抬手擦了一把臉,把自己全埋在毯子裡,熟悉的安息香,林希垂下眼看毯子上的紋路,這條毯子是她買的,愛馬仕經典款毛毯。
那時候蔣霖嶼猜忌心非常重,有一些比較重要的飯局,他不信任別人,會讓林希開車。他經常喝多在車上睡覺,林希怕他睡時冷就買了這條毯子。
羊毛毯子兩萬多,是當時林希一整個月的工資。
蔣霖嶼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太差的她不能往蔣霖嶼身邊放。可貴的,她的經濟支撐不起來她的喜歡。
毯子蔣霖嶼很少用,對於他來說,可能就是隨手扔著的東西。
他們兩個也許都沒有錯,隻是性格生存環境所致,他們天差地別。她自卑又敏感,蔣霖嶼什麼都不說。
“不見就不見吧,永遠不要再見了,我也不用對你有任何期待。”林希呼吸有些不暢,她把整張臉都埋進毯子裡,想把自己淹沒進去,“就這樣吧,我會像電腦一樣一鍵恢復出廠設置,永遠把你忘記。”
“我一點都不難過,不就是永遠不見,我早就不想跟你見面了。”林希把臉埋在毯子裡,聲音低的發沉,“你不用送我,五分鍾後我下車,我會安排人來接我。”
林希整個人都埋在黑暗裡,她身體潮湿沉重,像是浸在沉黑的湖水中。
“你……對我期待什麼?”蔣霖嶼聲音艱難,盯著林希,“林希?”
林希猛地拉下毛毯,漂亮的眼睛凌厲,“我什麼都沒有期待,什麼都沒有。蔣霖嶼,我們永遠不再見面。你說的,我答應你。”
“希兒?”
她背後是暴雨,她的眼睛通紅有些濃重的霧氣,“挺好的,一切都很好。沒事了,我可以現在就走。”
蔣霖嶼定定看著她幾秒,俯身就吻了下去,林希推他,“你不是要走——”
蔣霖嶼用力的吻下去,他的拇指抵著林希的耳根,纏綿瘋狂的吻。他們在黑暗中接吻,他幾乎要把林希揉到懷裡,他冰涼的鼻尖劃著林希的額頭,死死扣著她的腰,“你——不恨我?”
“我為什麼要恨你?愛而不得?”林希抿了下唇,她沒那麼無聊,“又有什麼好恨的,你是我選的,我恨你什麼?”
蔣霖嶼的手落到林希的腰上緩緩收攏,他不是林希的噩夢?
“不要哭。”蔣霖嶼的拇指揩掉林希眼下的淚,林希在無意識的落淚,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蔣霖嶼抵著林希的額頭,生出心疼,“別哭。”
峰回路轉,陡然開朗,行刑前的死刑犯突然變成了緩期又無罪釋放了。
他的喉結滾動,直直盯著林希,“林希,我——可能是愛你的,隻是我沒有愛過人,我不知道愛是什麼。我以前覺得我的命最重要,剛剛看到你跳進水裡,我無法呼吸——”
林希大腦一片空白,恍惚著,“你說讓我把你忘掉。”
“剛剛說那些話的前提是,我給你帶來痛苦,可若是,我能讓你有一丁點安心。那我們還有機會,我會改變,但凡有一點可能,我都不會放棄。”蔣霖嶼拉開些許距離,他看不清,他眯了眼。桃花眼越加深邃,又沉又黑,“林希,我們從相識,重新開始可以嗎?這回我追求你。”
林希攥著毯子的一角。
空調溫度十足,林希指尖湿熱。她轉頭看向路邊救援人員在雨水裡奔波,她抿了下唇,她在思考蔣霖嶼那些話,蔣霖嶼毫不猶豫跳下水,陷在困境中下意識喊她。
她和蔣霖嶼在一起太久了,久到蔣霖嶼已經印在了她的生命之中。蔣霖嶼說了那麼多,她聽的最清楚的一句,他說別怕。
她沉浸在冰冷的水裡,蔣霖嶼不顧一切奔向她。
“林希,你信我嗎?”
他們從低谷走到如今,他們有著各自的不為人知。曾經他們在一起,卻隔著山海。他們跨過所有,又回到了起_點。
車外突然喧哗,林希不再看蔣霖嶼,她需要冷靜,她轉頭降下玻璃看過去,她需要轉移注意力。
陳秘書打著傘過來說道,“孩子找到了。”
林希壓下所有的情緒,她不想再跟蔣霖嶼說什麼,生死面前,她和蔣霖嶼那點破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林希抬頭,“活著嗎?”
“在搶救,好像是沒有呼吸了。”
林希怔怔看著黑暗,預料之中。但知道那一刻還是挺難過,一個鮮活的生命。這輛車非常無辜,無妄之災。
雨聲中有女人聲嘶力竭的哭聲,悽厲又悲慘。雨水一點點落到她的皮膚上,交警吹著哨指揮著交通,陳秘書說,“可以走了,怎麼走?”
“讓林總的司機上車。”蔣霖嶼坐到林希這邊,抬手擋住雨水。
肇事車被清到路邊,交警指揮車輛緩緩往前移動。林希的司機上車坐到蔣霖嶼的位置上,蔣霖嶼跟林希坐在一側。
他們的車路過車禍現場,卡車駕駛室下方暗黑一片,應該是血水。林希降下車窗,雨水飄過來之前,眼睛被溫熱的手捂住。隨即車窗關上,蔣霖嶼的聲音在耳後,“別看。”
林希所有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看了做噩夢。”蔣霖嶼的語調很沉,有幾分啞,“不要看。”
蔣霖嶼的父母死於車禍,不管那對夫妻平時多憎恨對方,多想搞死對方,一場車禍讓他們這輩子都分不開了。血融到了一起,滿地猩紅。殘缺的身體,不分彼此。
車開出了事故現場,朝著懷城方向開去,林希往後靠在座位上。車內太多人了,她和蔣霖嶼什麼話都不能說。
兩個人神經都緊繃,坐的筆直,以至於旁邊的司機坐的更直。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能坐在上嶼總裁蔣霖嶼身邊。
還佔據了一整個座位,蔣總和林總擠在一起。
幸好懷城很快就到了,林希接過司機遞過來的手機查看交通部門官博,剛輸入陳家河就跳出了熱搜。
陳家河路段發生連環車禍,三人搶救無效死亡。林希看著上面的數字,想到沉入水底的父子。
電話響了起來,來電是林浩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