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被完全燒透,仿佛從未在世間存在過,所有痕跡都被風吹散,隨風遠去。
燒完紙,周清南隨意地撲了下手,扭頭進屋。
客廳裡亂糟糟的,又是啤酒罐子又是紙巾碎屑,沙發上的抱枕也七零八落散一地,不用說都知道是哪個小家伙幹的好事。
周清南看著這一室混亂靜默了會兒,最終也隻是低嘆出一口氣,彎腰收拾。
將紙巾的碎屑和酒罐子扔進垃圾桶,又把地上亂七八糟的抱枕撿起來,規整地擺放到一旁。
做完這一切,周清南關了燈,不要枕頭也不要棉被,就那麼光著身子大剌剌地往沙發上一倒,閉眼睡覺。
過了會兒。
男人像想起什麼,又猛地睜開眼睛,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認命般光腳起身,去臥室的洗手間取他的內褲和大褲衩子。
還是別一絲不掛得好。
周清南算是看出來了。
那小東西看著古怪精靈挺聰明,有時候也二得很,三不五時就要在他面前抽回風。
要是明兒一早起來,讓她看到他光著個身子睡在沙發上,肯定又得面紅耳赤原地跳腳,奶兇奶兇地罵他耍流氓。
周清南走進臥室,步子刻意壓得輕,到浴室拿了褲子隨手套上。
出來後,視線微轉,不由自主便落向了那張大床。
他走過去。
床上的姑娘仍舊沉睡,呼出的氣息裡混著清甜味濃的酒香,濃密的睫毛掩映下來。她五官長得很美,臉型也精巧流暢,此時睡著了,整個人便顯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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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柔美,使人聯想到晚風與潺潺淺溪這類意象。
周清南低眸定定注視著程菲的睡顏,片刻,心念微動,便抬指想要觸摸她。
指尖距離那張臉蛋還剩寸許時,又停下,懸在了半空。
周清南眸色極深,沉沉呼出一口氣來,收回了手,轉身離去。
今夜已經足夠放縱。
食髓知味,越吃越餓。再碰她一下,他怕自己真要犯下彌天大錯。
雲城某高檔寫字樓頂層,夜深人靜,狂風呼號。
天臺上擺著一罐冰可樂,大約是從冰櫃裡拿出的時間太長,罐子表面的冰霜已經化開,水汽凝成珠,其中幾滴徐徐滑落,在底部的水泥臺面上形成一小圈深色印記。
不多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從旁邊伸出,拿起可樂罐,仰頭直接喝得精光。
喝完,男人隨手將可樂罐子捏扁變形,扔進旁邊的垃圾袋,轉而拿起放在手邊的一個筆記本。
上面記錄著數個拆分好的密碼。
他眯了眯眼,面無表情將這些特殊密碼重新排列、組合,最後拼湊出幾個關鍵信息。
「時間:6月4日,地點:烏川機場,烏川火車站,烏川汽車總站,烏川各大商圈中心。」
憑借多年默契與經驗,男人很快便推測出這些信息是什麼意思。
他拿出手機,直接撥出去一個座機號碼。
嘟嘟幾聲,接通。
聽筒對面傳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文質彬彬,說道:“丁組長,您說。”
“是鄭秘啊。”男人隨口問了句,說話的同時還從耳朵上面取下一根煙,懶洋洋地丟進嘴裡,“老總還在沒?”
對面的人笑著說:“剛開完會,還在辦公室加班呢。”
“行,我知道了。”男人回了句。
鄭秘書頓了下,很快便明白男人這通電話的用意:“丁組長現在要過來找老總?”
“嗯。”男人神色沉幾分,說,“來消息了。我有重要事情跟老總匯報。”
次日,隨著太陽的冉冉升空,荒誕一夜總算落幕。
程菲頭天夜裡喝多了,醒過來後隻覺頭疼,全身每塊肌肉每根神經都在叫囂著不適。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投射進來,剛好照在程菲的臉蛋上。她長發亂得像雞窩裡的雜草,巴掌大的小臉也因為醉酒而稍顯浮腫,眼神懵懵,表情呆滯,總而言之,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衰”。
怎麼腦袋這麼疼,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幾縷發絲垂落在臉頰邊,掃得程菲痒痒的。她抬手捋開,又茫然地摳摳腦袋,嘗試著回憶昨夜。
對了。
昨天她為了盡快入睡,好像把房間裡提供的四罐啤酒給噸噸喝了。
然後呢?喝完啤酒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
程菲皺起眉。腦子迷糊,還沒完全恢復運轉,她拿手掌連續輕拍了好幾下,費勁地回想。
驀地。
就跟冒雪花的老電視機在大力拍打下被修好了似的,幾帧畫面從程菲眼前飛速閃過去。
男人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她衝著他一臉痴漢笑,邊傻樂邊霸氣威猛地將嘴巴懟上去,發出一記響亮又清脆的“啵唧”……
……
??
!!
晴天一道霹靂砸下來,正中程菲的天靈蓋。她抱著棉被當場石化,不可置信又驚恐萬分地捂住額頭——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她昨晚喝多之後獸性大發,貌似把那位大佬給……
天哪!!!
就在程菲恨不得原地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的時候,忽聞砰砰兩聲,一陣敲門聲驀然響起。
她又羞又窘難為情到極點,臉也紅了個透,遲疑好幾秒,才啞著嗓子故作淡定地應了聲:“……幹嘛?”
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清冷而磁性,淡淡地問她:“睡醒沒有?”
“……差不多了。”
“出來吃早飯。”門外的男人語速平緩,聽起來漫不經心,“一會兒涼了。”
“……哦。”程菲瓮聲瓮氣地應。
一問一答的對話結束,臥室外面就沒了聲音。
程菲呆坐兩秒,然後抄起棉被直接把自己捂了起來,在被窩裡咬著手指無聲咆哮:蒼天啊大地啊!出了這樣的事!我等下要怎麼面對那位剛被我強吻玷汙過的大佬啊!
不過。
聽那位大佬剛才說話的語氣,還是挺正常的,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並沒有打算揪著她的領子給她揍一頓以泄心頭之恨的意思。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
扔下他拔腿就跑?
不現實。就算徐總不找她秋後算賬,她也不可能直接從這麼高的樓上跳下去吧?
出去對著周清南痛哭流涕地道歉,抱著他的大腿求原諒?
做不出來,實在太尷尬了。
裝傻?假裝對自己昨晚的禽獸事跡毫無印象?
……倒是有點可行性。可要是那位大佬冷不丁問起來,她怎麼辦?一點應對的說辭都沒準備好,豈不是會囧到當場去世?
程菲思索過來思索過去,覺得裝傻充愣實在非君子所為,無論如何,她也應該給那位大佬一點補償才行。
那麼……補償什麼呢?
程菲摸摸下巴,眯起眼,在被窩裡格外嚴肅地思考起來。
臥室外的餐廳區域,晨光微微,兩份精致早餐擺在餐桌上。
周清南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子旁邊,兩條大長腿隨意伸直著,神色平靜,邊低眸看手機,邊等屋子裡某位剛剛酒醒的姑娘。
三分鍾過去了。
五分鍾過去了。
十分鍾過去了……
到第十五分鍾時,周清南皺了下眉,拿指背試了下對面那份清粥的溫度,已經有點兒涼。
怎麼還沒出來。
難不成又睡過去了?
周清南微動身,正準備去再敲一次門叫叫裡頭的小姑娘,就在這時,那扇緊挨著的臥室門卻忽然打開了。
周清南抬眸,看過去。
小姑娘應該是已經洗漱過,昨晚那頭亂蓬蓬的長卷發已經被綁成一個高馬尾,束在腦後,白T恤牛仔褲,清爽又利落。
她垂著頭走過來,一張小臉紅撲撲的,臉頰兩側的小耳朵也紅撲撲的,眼神左右飄忽,看上去十分緊張。
沒兩秒,姑娘徑直又到了他面前,站定,瓷白纖細的十指有點不安地絞了下衣擺,還是沒敢抬頭看他。
周清南直勾勾盯著她,挑了下眉,不知道這小東西又要幹什麼。
然後就瞧見這姑娘鼓起腮幫做了個深呼吸,閉眼再睜眼,像是做出某種重大決定般,手伸進褲兜裡掏啊掏。
掏出幾張折好的百元大鈔來。
遞到他眼皮底下。
周清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