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許梁燃的指甲是假的呢?是某種巧合呢?孟思期充滿了疑惑,也充滿了震驚,她必須盡快調查梁燃。
按理,她該向趙雷霆匯報她的發現,但是梁燃的身份太過於敏感,連孟思期自己都無法接受,那天離開墓園她的情緒受到了巨大刺激,因為如果梁燃是兇手,那麼路鶴死前一定很痛苦。她更不敢把沒有定性的推論交給警局,所以她打算私下進行一番調查。
回警局後她再次回到檔案室,找到了希望小學的那張照片,她之前一直把目標放在男孩身上,這次她鎖定了幾名女孩,很偶然她在其中一個很漂亮的女孩臉上,找到了一顆淚痣,照片時間太長,但索性保存完好,因為是黑白照片,這顆淚痣就像一個模糊細點,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照片像素問題。
她深深記得,曾經見到過一次沒有戴墨鏡的梁燃,她也有相同的淚痣。
這不可能是巧合,她把相片翻到背後,發現她的名字是梁樂心。
樂,樂樂,沈樂樂,都有樂字,她好像找到兇手的影子,那一刻孟思期熱淚盈眶,她必須再深入調查梁燃。
路鶴當年為了調查江盛,對這個年級的所有學生進行過追溯,在照片旁還有一張路鶴調查的報告,寫明了每個學生長大的去向。
例如江盛的信息,小時候叫何天盛,單親家庭,母親叫何蔓,江盛被人領養後信息丟失。因為那個年代的特殊原因,很多學生的信息都丟失了,排查起來很困難。
其中的梁樂心,路鶴也做了調查,六歲半轉學了,後來信息也丟失了,但是在其父母的姓名欄裡,名字並不是梁程昊,很可能梁程昊後來通過某種關系,修改了梁樂心在這所小學時就讀的信息。
第二天她就前往省裡,找到了梁燃曾經工作過的雜志社,很幸運她得到了93年到94年的老雜志,她一篇篇打開翻找,把梁燃撰寫的文章全部找了出來。
一個巨大的意外產生了,梁燃有四篇報告的日期都和今陽市的四起紅妝案的日期緊密相連,或者說梁燃四次前往今陽市出差,以採風為名,殺害了四名女孩,而後她返回雜志社,寫了四篇報告,而這四篇報告都是與今陽市相關的報告,其中四篇報告的內容都提到了雨天。
這就證明了梁燃完全有四起案子的在場時間證明。
而且孟思期還記得當初見到梁燃的女兒沈樂樂的時候,樂樂對路鶴說,“鶴叔叔,其實我不喜歡這兒,這兒老下雨……”
實際上那幾天是陰天,這說明沈樂樂經常呆在雨天的今陽,被人照顧,從而也變成梁燃犯案的掩飾。
這所有的證據似乎都指向了梁燃。
她緊接著又走訪了梁燃女兒沈樂樂的死因,沈樂樂曾經的大學室友反應,沈樂樂在父親去世前就有自殘傾向,她好像心理很不健康,但是孟思期見過六歲的沈樂樂,她很可愛,那有沒有可能,梁燃“設計”了沈樂樂,她或許也想讓她的女兒重走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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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梁燃也是六歲,她到底經歷了什麼,也許她本人一定能給出答案。而70年四起紅漆案的兇手,孟思期合理懷疑是梁燃的父親梁程昊,梁程昊是犯罪心理學家,他當時竟協助了紅漆案的偵破,誰曾想他才是真兇。
作為心理學家,他一定知道怎麼設計連環殺人案,因此第一起案子,他選擇了一個與他和女兒毫無關聯的受害者,而且他當時參與協助了警方破案,他用他所謂的心理側寫,那個類似於“火焰理論”的心理側寫,迷惑了警方。
而火焰就是燃,梁燃的燃!
可悲的是,路鶴的母親喬靜雲就是被梁程昊迫害,最後梁程昊竟然撫養了路鶴,這實在是巨大的諷刺,她不知道路鶴在死前是不是知道這一切,她為路鶴感到非常難過。
可惜梁程昊已經死了,那麼梁燃就是唯一“見證”紅漆案和紅妝案的人。
孟思期認為,梁燃不僅僅和這兩件案子有關,她很可能是西雅圖俱樂部的幕後黑手,她才是真正的白面人,江盛或許隻是她的棋子。
梁燃的父親是政法圈名人,丈夫是公安廳幹部,梁燃的背景和資源決定了她在海江省如魚得水。她和江盛小時候同過學,兩人或許長大後還保持著聯系。
路鶴曾經對她說過,沈樂樂並不是梁燃親生,而是一歲時被梁燃領養,此後梁燃和沈巷鳴沒有再要孩子,孟思期總喜歡懷疑,也喜歡大膽設想,有沒有可能沈樂樂和江盛有某種關聯?
這起碼能解釋江盛被逮捕後始終沒有和警方透露梁燃的原因。
而沈巷鳴正是查探西雅圖俱樂部一案犧牲了,很可能他最後查出了梁燃是幕後黑手,但是他來不及剝開真相,就被梁燃滅口。
為了證實這一推測,孟思期走訪了當時辦理沈樂樂跳樓自殺的派出所,很幸運的是拿到了沈樂樂留下的血液DNA樣本。
而江盛因西雅圖俱樂部案在2005年被逮捕,2006年被執行死刑,他的DNA樣本同樣保留了下來。
她很快到相關機構做出了DNA檢測。
經過對比,江盛和沈樂樂的DNA相似度高達99.9%,基本可以確認為父女關系。也就是說,當年梁燃領養的孩子實際上是江盛的女兒。
這足以證明梁燃和江盛之間的關系非比尋常,梁燃就是西雅圖俱樂部的罪魁禍首,也是真正的白面人。
此外,孟思期對並蒂犯罪組合的另一人做出了推測,她認為是路鶴的表兄喬士傑,她曾經見過一次喬士傑,他右手手背燒傷,留下了焦化的疤痕,而當初趙語婷的證詞說嫌疑人右手手腕有疤痕,這絕不是巧合。
孟思期最後在信中說,趙雷霆,一定要繳獲梁燃的口紅,她懷疑梁燃的口紅藏了一把剪刀,那正是剪開受害女孩衣服的剪刀。
而且口紅尾部掛著的小貝殼,一定是杜憐熙、殷默、譚筱霜、趙語婷和徐一周的指甲,她希望盡快進行DNA檢測,使兇手伏法。
這就是孟思期這封信的全部內容,趙雷霆全部看完了,三十年了,嚴格說是五十四年,這樁困惑了所有人的懸案終於水落石出,他相信孟思期,這就是最終答案,無論是犯罪動機,犯罪線索還是犯罪證據都非常清晰。
看完信他已經熱淚盈眶,他深深明白,這件案子為什麼需要這麼久,久到幾十年才能偵破。因為以下的條件幾乎都是缺一不可的。
第一就是線索的完整性。三十年前,那些線索並不是完整的,孟思期一定記得五十四年來的每一條線索,但沒一條最明確的線索,直到2004年徐一周遇害,這些線索才開始有了進展,因此孟思期才將線索聚焦到了徐望途的身上。
第二就是科學技術的受限。三十年前,即便推測出兇手是梁燃,也根本無法使其伏法,原因在於,當年根本沒有DNA技術可以證實沈樂樂是江盛的私生女,更沒有DNA技術證實那些指甲是屬於受害者的,因此這就是科技進步帶來的力量。
第三就是人民警察堅韌執著的精神。三十年前,兇手絕不會囂張地將“戰利品”,那些受害者的指甲帶到公共場所,但是時間過去了三十年,兇手早已放松了警惕。但她絕不會想到,三十年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個人,她失去了一切,奉獻一生,就是執著地為了追求一個真相。
這也是趙雷霆這一生最敬佩孟思期的地方,從認識她的那天起,他就以她為傲。這三十年,思期就是他的那盞明燈。
趙雷霆馬上帶著信衝向了警車,他要親自去省廳,向梁雲峰闡述一切,一起抓捕住在省裡的梁燃。
當天下午,由省廳發出了十幾輛警車,警笛在海江省的天空嘹亮作響,一起奔向梁燃的住所。
警車很快包圍了那棟別墅。梁燃身著一襲典雅旗袍,正處在門前的花園澆花,花園的花朵被她調養得十分精致,每一株花似乎都是她精心設計的,花朵大小一致,顏色均勻,因為長得不好的,她都掐死了。
然而在警笛響徹在花園外時,梁燃緩緩抬起了頭,她眉眼收攏,魚眼紋慢慢變得凌厲。
她手裡的勺子掉了下去,她窮盡一生耗盡心機,她絕不會想到,到了暮年仍舊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第184章 [VIP] 黑夜盡頭(14)
梁燃戴了手銬, 被帶到了省廳的審訊室,很快那些小貝殼指甲的DNA被檢測出來,果然符合杜憐熙、殷默、譚筱霜、趙語婷和徐一周的DNA, 面對鐵證, 梁燃隻有伏法這一條路。
梁雲峰和趙雷霆主持這場審訊,還有一男一女兩名刑警一起參加。
實際上梁雲峰很多年沒有親自主持審訊,但是這場審訊對他極為重要。
他開門見山地說:“梁燃, 證據確鑿,關於你父親梁程昊制造四起紅漆連環殺人案, 你本人制造了五起紅妝連環殺人案, 還有路鶴警官的死因, 沈巷鳴警官的死因,請你如實交代!”
梁燃沒有戴墨鏡, 從她臉型看, 確實能看到年輕時的風韻,但是她的確老了, 眉眼深窩,眼角刻薄, 這似乎反應了這些年她工於心計, 屢屢制造殘忍案件的本相。
她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慢條斯理地道:“我可以告訴你們, 讓我想一想從哪說起吧, 要不從路鶴死的那天吧。”
她仍然想表現出一絲典雅,實際上,此刻的她就像一個醜陋的惡魔, 趙雷霆多少聽到過梁燃的名字,曾經, 她因為父親的影響力,加上一些觀點獨特的文章,在省裡的政法圈內也有小名氣,甚至結交了許多權貴人物,如果說她是西雅圖俱樂部的保護傘,那完全有可能。
就是這樣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害死了他的妹妹語婷,他一輩子的恨,父母都是帶著遺憾離世,他即便在年老的時候抓到兇手,也並不能向父母做出交代。
梁燃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犯了罪,她的講述溫文爾雅,帶著幾分從容。
那是1994年8月13日傍晚,孟思期的車經過藏江路,她正要去溯江燈塔交易贖金,解救父母。
但是八點半時,燈塔爆炸了,孟思期的車變緩了。
梁燃的幫手喬士傑開車撞了上去,孟思期被撞暈後,喬士傑將她帶到了自己的車上,一路開到了溯江邊的一個工地裡。
工地的一間倉庫,梁燃早早就在等著她。
倉庫已經被她提前整理得幹幹淨淨,甚至沒有一個多餘的沙礫,梁燃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隻等待新的獵物被她享用。
喬士傑將昏迷的孟思期扛著放在了提前準備的桌子上。
梁燃說:“士傑,辛苦了,出去走走吧。”
出去走走的意思就是讓他到外面去把風。喬士傑小時候得了梁程昊和梁燃的施舍,這二十多年來,他成了梁燃最聽話的幫手。
但這次喬士傑有些猶豫,他從挎包裡取出炸藥,還有炸藥遙控器,放在孟思期的身旁,勸解道:“梁燃,我們沒有殺過警察,這裡逗留時間越長越對我們不利,而且路鶴已經行動了,萬一他們找過來怎麼辦。如果你不喜歡她,我們走後,炸藥炸死她就行。把這裡一切都炸得銷聲匿跡!”
“士傑,”梁燃極度冷靜地說,“你害怕什麼?你這個樣子以後我怎麼帶你出來。”
“對不起……那我先出去。”喬士傑從沒有反對過梁燃,小時候,他手背和手臂大面積灼傷,非常難看,梁燃送給過他一個拳擊手套,他記得那時候梁燃的樣子,也是從那一天,他決定一輩子跟著梁燃。
實際上喬士傑的父親和他本人都得到了梁程昊的照拂,他後來讀書上學都是梁程昊出的錢,所以他必須懂得感恩。
喬士傑離開倉庫後,梁燃緩緩取下臉上的面具,塞進了雨衣裡,她開始設計自己的作品,通常這時候她會全神貫注,面具實際上也是一個累贅,她隻會在跟蹤獵物時才會戴上面具。
她首先整理了孟思期的身體和四肢,確保非常工整後,再拿出口紅,輕輕旋轉,口紅後端伸出一把小剪刀。
此時躺在桌子上的孟思期靜謐美好,梁燃感嘆她的美麗,但是越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她一定要親手毀壞。
她準備用剪刀剪開她從領口到襠部的所有,然後分開她的衣服,精心地化妝,她相信那樣的孟思期才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
她準確地剪開了領口,很快就能享受布帛撕開的聲音,她太喜歡這種味道了。殺戮之前調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