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吧。”羅肖國的聲音響起,“唉,我不是讓你買帶肉松的。”
“沒了羅副,就剩這個帶甜乳的,老板說女孩子更喜歡吃,不信問問小孟。”
“行吧,小孟?”羅肖國朝她走來。
孟思期突然想到了什麼,她轉過頭來,面色嚴肅,“路隊!”
羅肖國身子一頓,拿著面包的手停住。
路鶴正望著遠方思慮什麼,這時驀然轉過身來,孟思期的眼神很明亮,他剛認識她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女孩眼睛裡的光芒太純粹了,就像被清水溫潤的珠玉。
孟思期說:“上次我在審訊李牧驍的時候,他一直很厭躁,有一回他拿出脖子裡的鏈子摸了摸,我看到了他鏈子吊墜,是海豚。”
藏,小孩子藏貓貓的玩耍讓她想起這個細節。李牧驍將海豚吊墜藏在脖子衣服內,因為拿出來一次,她看見了,她也記住了。
羅肖國再次深深吞咽,手裡的面包被他的指甲捏出一個手印,幸好隔著薄薄的塑料袋。
就在大家以為孟思期僅憑如此小小的細節鎖定兇手時,孟思期並沒有停止闡述,她極其認真地說:“除此之外,路隊,我還有一些發現。”
不知道是被孟思期的描述吸引,還是被她拓印在最後一道夕陽微光裡,帶著光暈的樣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臉上。
孟思期說:“嫌疑人小醜臉上使用的妝容是一種油彩材料,油彩因其成本不同,本身的質量區別很大,劣質油彩顆粒粗,塗抹到臉上有幹涉感,還有小塊硬結顆粒,還可能導致嚴重的‘油彩皮炎’,而優質油彩則是光滑細膩,光澤亮麗。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看到京劇演員的妝容都較光鮮亮麗,但嫌疑人小醜的臉上妝容卻十分幹涉,顆粒粗糙,他為了掩飾真面目,使用了大量油彩,所以看上去更嚴重,他使用的應該是非常劣質的油彩材料。”
在場所有人都凝神屏氣,因為這些知識卻是大家從未聽到過的,眼前的孟思期不像罩在夕陽的微光裡,更像是本身發著淡淡的光芒。
而孟思期也是因為這次案子特意了解了油彩,她總結說:“李牧驍的物證帶回了警局,其中就有他化妝的油彩顏料,我特意去物證室試了這種顏料,塗抹在皮膚上後,發現效果和小醜臉上的效果很相似,簡單來說,他們都使用了劣質油彩,因此在審訊室,我看到李牧驍的皮膚狀態很差,如痤瘡、粉刺,這也是長期使用劣質油彩帶來的結果。他們應該使用了同一種化妝材料。”
羅肖國再次吞咽了下,他手裡的面包已經不知不覺被他捏出了一個凹陷。他似乎意識到什麼,連忙將手裡的飲料水蓋擰開,遞給孟思期,“喝口水,看你幹巴的。”
孟思期接過水,淺淺一笑說了聲“謝謝”。她一連串說了一堆幹巴巴的語言,確實口幹舌燥,拿起瓶口潤了潤淡淡的紅唇。
Advertisement
路鶴眼神明亮,他始終注視著孟思期,他發現這個女孩的吸引力越來越強烈,她看起來柔弱,但是在關鍵時間卻總是帶給人驚喜。
從進入警校到從事警察事業的十幾年時光裡,他見過許多優秀的刑偵工作從業者,包括刑偵工作的愛好者,但是他鮮少看到第二個人在分析案情時和平時截然不同,那眼中的光純粹到叫人心疼。
就在大家以為孟思期的分析到此結束時,她擰上了瓶蓋,雙手拿著瓶子兩段,背脊靠在走廊欄板,語氣更加有力:“除此之外,在油彩材料當中,我還有一些發現。戲劇演員化妝和繪畫是不同的,通常很少調色,顏色比繪畫會單一,也就是說我們能從妝容上看出油彩顏料本身的顏色。嫌疑人小醜的臉上使用了幾種顏色,以其中紅色色調為例。”
“這種紅色調,顏色代號接近RGB200、25、29,也就是我們俗稱的蕉紅,可能大家對顏色了解較少,RGB是一種工業顏色標準,更多使用於計算機色彩和繪畫,R是紅色,G是綠色,B是藍色,每個顏色都從0到255數字區分亮度,這三種顏色取其中某個數字組合,就得到了指定的顏色,小醜臉上的紅色調,接近RGB200、25、29。”
“而李牧驍的物證當中,隻有一種紅色油彩顏料,很巧合的是,就是RGB200、25、29。不但如此,小醜臉上的其他顏色都在李牧驍的油彩物證中找到了。而且小醜臉上還有一種少量特殊色調,RGB近似235、175、170,可以稱作‘玫瑰黃’,同樣出現在李牧驍的物證裡。”
“所以,我推測兇手就是李牧驍!路隊,這就是我的全部推測,關於顏色分析的材料留在了我辦公桌,回去我就交給你。”
當孟思期說完,現場卻靜寂無聲,所有人還沉浸在孟思期的描述當中,直到羅肖國鼓起掌,差點把面包拍扁,他的聲音甚至帶著驚喜的微顫:“小孟啊,你太棒了,你真是太棒了!”
這時大家才跟著羅肖國鼓起了掌,趙雷霆眼含波光,“我就說孟思期是我們的驕傲,是你們根本就不了解他。”
馮少民第一次嘴角上揚,他眼睛也有些酸澀,即便孟思期平時在二隊表現有多好,他都可以收斂情緒,但是這是在一隊二隊聯合辦案當中,她表現太出色了,她給二隊長臉了,給整個市局長臉了。他為他的徒弟驕傲。
蔡雙璽鼓掌時,情緒激動,“小孟,你就是綠茵場上最美麗的精靈,你比馬爾蒂尼還令人激動!”
羅肖國瞟了蔡雙璽一眼,“你別老馬爾蒂尼了,馬爾蒂尼能破案嗎?”
蔡雙璽縮了縮脖子,嚴春笑著說:“馬爾蒂尼那肯定不能破案,但小孟不但懂計算機,還懂RGB,她還懂足球。”
孟思期剛才隻是陳述了她的想法,她確實發現了這些細節,但是還不足以證明李牧驍就是兇手,再加上一直在緊張調查中,她還沒來得及和大家說出口,但是現在不一樣,如果李牧驍在屋子裡留下了指紋,她的所有推測就是正確的,她必須告訴路鶴。
她更沒想到大家忽地給她一通掌聲和贊揚,她一時很難為情,臉頰竟然產生酡紅。在看了一眼師父後,她又看向了路鶴,即便她分析得有理有據似的,但是她並不覺得她的所有推測是準確的,她很在乎路鶴的看法。
這也是路鶴覺得她特別的原因,她破案時就像一個所向披靡的鬥士,但是轉眼就會生出淡淡的害羞,眼神裡透露著如山泉般淳樸的光芒。
路鶴很肯定地告訴她:“思期,你的推測我十分認同。”
孟思期的眼底變化了,那像是被染上了一層水波粼粼的光暈。
路鶴斬釘截鐵說:“兵分兩路,老馮你負責現場,等法醫他們,思期、趙雷霆也留在這兒。其他人跟我去抓捕李牧驍!”
路鶴命令完,馬上帶人跑下了樓梯。
一隊的人一走,隻留下二隊三個人在這兒,孟思期知道,路鶴不想二隊冒險,抓捕行動總是有可能出現意外,也許路鶴有各種思量,所以採取一隊單獨行動。
馮少民說:“小孟,你先吃點東西。”
剛才羅肖國緊急行動,把面包遞給了馮少民。
“我一點都不餓,師父。”
“今天你表現得特別好,師父為你挺高興的。”馮少民將塑料袋撕開,眼睛裡仍然殘留著酸澀,將面包遞給了她。
孟思期盛情難卻,接了過來,她心裡感動師父說這番話,她隔著袋子將扁平狀的面包一分為三,送到馮少民面前,“師父,你先拿一塊,我真的吃不完。”
馮少民點了點頭,拿起一塊。趙雷霆也沒拘禮,大概也是餓得不行了,上前拿了一塊,他分到的那塊面包有個被手指捏出的巨坑,“這面包怎麼還畸形了呢?”
他接過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這是奶酪吧,蔡雙璽還說甜乳。”
“也有點甜。”馮少民說。
“其實奶酪就是甜的,馮哥。”
孟思期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裡越發輕松,她將面包送到口裡吃了起來,就是甜甜的味道。
趙雷霆說:“我就是想一個問題,為什麼雙璽不多買幾份面包。”
馮少民試著分析:“可能羅肖國說,他出錢,雙璽擔心他隻出小孟的錢,所以沒有多買。也有可能他就是愛聽話,領導讓買一份,絕不會買第二份。”
“那羅肖國咋不多買幾份?”
“羅肖國你也知道,挺精明的一人,他知道今天對小孟說重話了,正好借個機會消除誤會,為了體現特殊關照,他隻能買一份。”
“嘿嘿,馮哥,你分析得鞭闢入裡啊。”
孟思期吃著吃著,一口面包差點把她噎住,師父用分析案情的態度來分析這件小事,讓她一時有些忍俊不禁,沒想到被面包噎著。
“水!”趙雷霆忙拿過她手裡的飲料水,替她擰開瓶蓋,遞到她手中提醒她,“喝口水思期。”
見她喝了一口水,沒事了,他表情才輕松了幾許,“你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孟思期又吃了一口面包,臉頰鼓鼓的,眉眼微彎。
不一會,法醫團隊和痕檢科的同事陸續趕到,陳傑蓉不在其中,法醫同事說,陳傑蓉去了上海做技術交流,也是為了這件案子。
晚上八點,全體收工,孟思期一程往局裡趕。剛到辦公室吃了幾口餅幹,蔡雙璽跑過來說:“小孟回來了?”
“怎麼了雙璽哥。”
“等著審訊李牧驍,羅副的意思呢希望你一起參加。他也說了,要是累了就先回家休息。”
第99章 [VIP] 花博物館無頭分屍案(15)
孟思期雖然疲憊不堪, 但是對於李牧驍的審訊她還是很想參加。
馮少民正好走過來,蔡雙璽又問馮少民:“馮哥你們呢,參加李牧驍審訊嗎?”
馮少民說:“我們出一個人吧, 審訊室也不是很大。小孟, 你想去嗎?”
“師父,我想去看看,我會做好記錄, 回頭給你看看。”
“那行,就這麼安排吧。”
孟思期帶好本子, 跟著蔡雙璽來到了審訊室, 蔡雙璽推開門, 審訊室裡“鬥智鬥勇”的氣息立即傳染了過來,孟思期本來疲憊的身軀頓時煥發生機一般, 又注滿了精力。
李牧驍已經坐在審訊桌對面, 他表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麼慌亂,臉上更多的是平靜的色彩。
參與審訊的人員還有路鶴、羅肖國、嚴春, 蔡雙璽應該是做筆錄。
羅肖國坐在中間位置,扭頭望了門口一眼, “唉, 小孟來了。這場審訊你來吧。”
羅肖國挪了一個位置。孟思期沒有任何準備,她咽了咽嗓子, “羅副, 還是你來吧,我參與就行,有什麼問題我會提出來。”
“那也行吧。”羅肖國重新坐回主位。
孟思期走向羅肖國的身旁, 路鶴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兩人眼神自然相碰, 路鶴眼睛的光芒挺淡的,沒有什麼情緒,可能今天跑了一天也很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