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鶴燒完一壺水,又燒了一壺,他用熱毛巾敷在孟思期額頭上,孟思期睜開了眼,她的胳膊動了動,大概是想爬起來,“路隊,我沒事了,我要走了。”
“等一等。”路鶴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背,“現在外面還在下雨,你想去哪?”
“我……”孟思期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的,這一路全是路鶴的呼吸聲和雨聲在她耳畔響起。
“我燒了水,你能起來的話,將就著擦下,先換件幹淨衣服,等雨小了,帶把傘。”
路鶴的吩咐簡單有力,孟思期的目光望了望房間的窗戶,外面已經黑了,雨還在噼裡啪啦地響著,她難以拒絕,何況這樣的情況,她也無法出門,她下颌點了點,但因為躺著,這個動作很輕,但路鶴似乎意識到了。
路鶴起身,“我去隔壁書房坐一會。你直接去浴室,我把熱水和幹淨衣服毛巾都準備在那。”
“謝謝路隊。”
“都是同事,不需要這麼客氣。”
路鶴語氣磁性,但是喉嚨裡好像有些啞,像是淋雨的原因。他站起身,剛才一直蹲在床邊,這會猛然起身,身上的水珠立時抖落一地。
孟思期這才想起,他也是淋雨過來的,而且雨衣給了她。
她想道聲感謝,然而路鶴已經走出了門。
孟思期慢慢地爬了起來,屋子裡很簡潔,一張床,床頭櫃,衣櫥,再沒有別的。
她慢慢下床,地面上是她湿漉漉的球鞋,襪子,床下是路鶴早已準備的塑膠拖鞋,她踩上,發現鞋大了很多。
她挪著沉重的步子走向客廳,客廳也小,家具不多,這應該像是路鶴一個人住的地方,客廳有三扇門,一扇通向書房,門是關上的,路鶴應該在裡面,一間是廚房,門也是關著的。
雨聲很大,整個屋子因為老舊,就好像隨時被雷聲塌陷。
另一間是浴室,門開著,她走了進去,發現架子上已經整整齊齊擺好了白襯衫,是他的,大衣、長褲,也是他的,還有一條薄毛巾和厚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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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有水壺,冒著熱氣,還有一盆已經倒滿熱水的水盆。
她忙脫下衣服,用毛巾擦拭身子,她想著早些弄完,因為路鶴身上也是湿的,他也需要擦拭。
忙著時,客廳響起了電話聲,不一會,傳來路鶴“嗯嗯”的聲音,最後一句話,路鶴說得很快,“我知道了,馬上過來。”
“思期,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廚房煮了面條,傘在桌上。”
孟思期正想回他,門已經關上了,外面傳來悶響,看來路鶴真有急事。
路鶴急匆匆地跑下樓梯,剛才電話裡同事打來電話,語氣很急:“路隊,兇手出現了!”
“什麼?”
“紅妝殺人案的兇手。”
路鶴的內心頓時有些憤怒,也有些興奮,消失了幾個月的紅妝殺人案兇手再次現身,這一次他一定要逮住他。
他的心中也產生一絲不安,兇手再次行動,就意味著紅妝殺人案,並不是一樁殺人案那麼簡單,而是紅妝連環殺人案,兇手的特徵很明顯,喜歡在殺害對方後,在對方臉上和身上畫上紅色精致的妝容,除此之外,還有個共同點,雨。
上次下了雨,這一次也下了雨,路鶴的興奮來自於此,他必須在這個雨夜將兇手繩之以法。
*
路鶴的這聲緊急的囑咐,讓孟思期本來加快的動作慢了下來,就像當初父親送她去考場前,突然接到命令緊急離去,也是這樣的迅速,孟思期這次卻將兩種情感放在了一起,她早就不再責怪父親,而且為自己曾經的魯莽後悔。
這一次,路鶴的緊急離開,她產生了擔憂,那種擔憂是來自於父親的,她後來才知道,那次父親面臨的罪犯是非常兇殘的,父親頭顱中彈也是那段時間的行動,隻不過他在病床上修養好了以後,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事,隻是胳膊受了點輕傷。”
孟思期曾說:“老孟,受了輕傷也沒必要在醫院住好幾個月吧。”
父親受傷那次,孟思期剛上大學,父親搶救後醒了一回,告訴別人,不要告訴女兒,後來,他好了一點才將事情以輕松的方式轉告了她。
孟思期對這件事幾乎不知曉,是在老孟的葬禮上,才知道那件事,當時她哭得很傷心。
那種擔憂深深延續到今天,她親耳聽到路鶴緊急出門,或許正是一件緊急的案子。
孟思期忙完一切,換上了路鶴的白襯衫,這件白襯衫有路鶴的味道,那種淡淡的木質香依舊保留。
經過狹小的客廳,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面香,她想起路鶴走時說的那句話,廚房煮了面條,她忍不住上前揭開鍋蓋,一股氤氲的熱氣頓時升騰上來,面香侵襲著她的味蕾,她頓時覺得肚子空空的,這鍋面她能全部吃完。
吃完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孟思期覺得自己身上全熱乎了,不管外面電閃雷鳴,她心中暖意濃濃。
洗完碗筷,她疊好自己的髒衣服,回到臥室,發現臥室的木質衣櫃味道有些好聞,有可能路鶴身上那種淡香味是這種木質衣櫃帶來的,這個衣櫃,漆面斑駁,櫃材很老,就像經歷了許多歲月。也許路鶴戀舊。
她本來想等路鶴回來,但一直等到晚上九點鍾都沒有等到他,外面的雨已經停歇,但路鶴是湿漉著身子出門的,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
路鶴一直沒有回來,孟思期用袋子包好自己的衣服,將屋子收拾了一遍,走出了門,一直沿著樓梯走下去,走在路鶴平時上上下下的路上,心情有些輕松,但也有些微沉,但黃昏時的那種內疚卻已經撫平了。
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撫平了她。她在大雨中,不受控制的哭了,因為那時候,路鶴出現了,他關心她的樣子,讓她想起了父親,曾經一次次呵護她。人生就是這樣,在最徘徊的時候,如果有人輕輕問候一聲,你就會走過去。
她感激路鶴的出現,感激他為她做的這一切,她走向門外,望著一片蔚藍平靜的夜空,慢慢地露出久違的微笑。
回家,她把路鶴的衣服洗了,晾曬以後,她打算找時間還給他。
第二天中午去食堂路上,趙雷霆突然小聲在她耳邊說:“有個事,那個紅妝殺人案的兇手又現身了,昨天傍晚第二名女性死者出現。”
孟思期猛地一怔,那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油然而生,她轉過頭,“路鶴呢?人沒事吧?”
“不。”趙雷霆愣了一下,“路隊當然沒事,兇手好像又消失了,路隊這會應該挺忙的。”
孟思期籲了口氣,路鶴沒事就好了。
第70章 [VIP] 密室民宿殺人案(9)
紅妝殺人案兇手再次現身, 孟思期的情緒也波瀾起伏,一連兩天她問了幾次趙雷霆一隊調查的進展。
趙雷霆也了解了一些情況,說是兇手和第一次犯案一樣, 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恐怕案子偵破不易。
孟思期擔心的是,這個世界時間線會不會像原世界那樣正常發生?還是會因為她的來到像蝴蝶效應使之改變?
她不記得原時間新聞裡提到的連環案發生了幾次,但是眼下, 或許下一次路鶴就面臨危險。
不過現在她沒有辦法參與到一隊的案子中,就算參與, 她也幫不上忙。二隊還在緊張偵查民宿殺人案, 她分身乏術, 她隻能寄希望這個世界的時間線發生改變。
因為證據不足,丁倩、夏素蘭和孫園園早已離開了警局。
雖然已經邁出了自責的那步, 但孟思期的心裡仍然揪著, 隨著丁倩三人嫌疑變小,隨著兇手畫下符號的畫面產生, 她感覺這件案子可能遠比她想象的要復雜。
一樁密室殺人案,現場呈現完美痕跡, 到底誰才是真兇, 到底兇手為何要留下引導的信息。
這一切的解決突破口隻能找到符號的意義,符號不是一個圓, 圓再加上新的一筆, 會是什麼。
孟思期不斷在翻找類似圖形,畫出可能的圖形,但似乎, 沒有一個圖形讓她滿意。
她的紙上出現過氣球、棒棒糖,甚至類似形狀的耳墜, 總之無論多麼不合常理的意像她都聯想過。
但都不對。
她變得愈發焦慮,快下班的時候,她鼓起勇氣,默默走到馮少民的桌邊。
馮少民正在書寫著什麼,他忽地意識到有人站在身邊,抬眼望去,孟思期眼睛裡的光沒有平時那麼亮,嘴巴微微扁著,好像受到了什麼委屈似的。
他印象中,小孟平時不是這樣的,小小的臉盤上總是充滿了自信,充盈著笑容,這是他為徒弟引以為傲的地方,自信和笑容能讓她內心更加強大,在刑警這條艱辛的路上才會走得更順利。
“小孟,怎麼了?”
“師父,我做錯了事情。”
在她說出這句話時,馮少民的心中突然被什麼觸動,那種觸動讓他意識到自己是師父,是長輩,他記得很多次,女兒在他面前承認錯誤的樣子,就和她這般。
“走。”馮少民站起身,“去會議室。”
馮少民不想在公共場合探討任何的私密話題,即便和工作有關。
在去辦公室路上,他覺察到小孟的步伐也沒有平時那麼輕盈,臉上有種淡淡的焦慮,看來她是真的有什麼心事。
這次不像從前,兩個人之間沒有隔著座位,而是相鄰而坐,馮少民主動問:“是不是因為破案心急,心裡面有什麼想法?”
馮少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憂慮,孟思期不敢在他面前有任何隱瞞,因為在這裡師父可能是唯一能給予她指導的人。
“我覺得我之前的所有推斷都錯了,師父。”她的語氣有些重,在“師父”這個詞上她帶著些許愧疚,就像是在和他說聲抱歉,如果不是她果斷的妄斷,馮少民就不會在她的基礎上加以更多的假設,一切錯誤的根源都來自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