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亞明重新回到櫃臺,“先交個訂金吧,收你三十訂金, 最終費用算你八十。”大概就是打了八折。
拿起登記薄, 打開空頁遞到她前方,“在本子上寫上名字、聯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孟思期將口袋裡的一百元錢摸給他,拿起筆, 她寫上了名字“孟璐”,說道:“家裡沒裝電話。”
“地址?”
本來孟思期也是不想填的, 這下她更加懷疑靳亞明的目的, 靳亞明似乎發現她的為難, 露出淺顯的笑容:“這裡都要求填寫,很多人一直不來取照片, 我們隻能送過去, 你放心,不會打擾你們。”
這個解釋說得通, 這個年代不像電子相片時代,雖然付了定金, 但是需要洗照片等後續冗雜工作, 如果客人不來取照片,實際上對商家也是很大的損失, 她也沒猶豫, 正好最近在附近小區走訪,她就隨意寫了一個小區名和單元室。
忙完手續,靳亞明推開了簾子, 跟著靳亞明進入後面的屋子,也就是那間擺滿了藝術照片的房間。
再次回到此處, 她突然感覺一種死氣沉沉的氛圍,這間房間沒有窗戶,所有的光都是來自於前面的客廳,因為鐵門掩上的原因,光線顯得特別黯淡。
這間房間還有一個出入口,應該是通往靳亞明住宿的臥室,但門是關著的。
這個看似封閉的空間讓她有些許壓抑。
燈突然打開了,整個房間亮了起來,靳亞明叫她坐在化妝臺前的椅子裡。
這間房間比較大,既有化妝臺又有拍攝棚,還有琳琅滿目的大框照片,因此看上去才顯得擁擠。
她見靳亞明沒什麼反常,就坐下來了。
靳亞明走向前廳,不知道去做什麼。
她坐在椅子裡有些惴惴不安,鏡子裡的自己看上去沒什麼異常,隻是眼球裡微微透著一種面對未知的恐懼,她其實有一絲後悔,不應該什麼都不考慮,向趙雷霆提出這次單獨行動。
靳亞明的腳步響起,踩在她的心髒那般,他重新回到房間,手裡握著一個玻璃杯,他修長的手指慢慢將杯子放在她面前,杯子裡是透明清澈的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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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杯水,潤下唇,等下化妝嘴巴會有些不舒服。”
靳亞明的聲音很平淡,孟思期今天還沒有喝一口水,為了讓自己變得自然,她伸出了手,但就在半空時,她忽然想起什麼。
穆志泉陷害周婕麗就是用的迷藥,如果靳亞明通過迷藥昏死胡丁香,然後將其殺害,這並沒有不可能。
但是她已經伸出手,不可能突然改變主意,她果斷拿起玻璃杯,杯子不燙,溫度適宜。
她沒有第一時間喝水,而是假裝握在手裡,問了一個問題:“化妝多久啊,我晚上還要回學校參加晚自習。”今天是周日,她要返校,這是很自然的借口。
“沒什麼,主要是化個面妝,衣服都有現成的。最多半小時。”
靳亞明一邊說著話,轉身就去旁邊櫃子裡取化妝箱,大概死亡藝術照的化妝用品和別的不一樣。
就在這一瞬間,孟思期快速將杯子傾斜了下,在沙發椅子旁邊的縫隙裡,倒掉了一些水。
靳亞明拿回化妝箱時,從鏡子裡,孟思期發現他的眼睛在注視她手中的杯子。
孟思期故意舔了舔嘴唇,顯得有些湿潤,她將杯子放回桌上,保持微笑:“開始了吧。”
“嗯。”靳亞明打開化妝箱,裡面的物品很齊全,修眉刀、眼影筆、梳子還有各種夾子,粉底、顏料、口紅,一大堆。
他拿起湿巾,“眼睛稍微閉一閉,我給你擦一擦。”
孟思期猶豫了下,但還是馬上做出了配合,當眼睛閉上,眼前變得黑暗了起來。
湿潤的紙巾在她眼圈周圍揉動,靳亞明動作很輕,手始終沒有接觸到她的皮膚。
“男朋友今天沒一起來?”靳亞明像是在聊生活日常。
然而孟思期的心中卻一頓,面對黑暗,她出現了一絲慌張。
好在她閉著眼睛對方應該不會發現,她鎮定了下回答道:“對,他有事。”
“你放心,肯定讓他滿意。”
擦完臉,孟思期終於可以睜開眼睛,靳亞明又進入下一步化妝流程。
他很仔細,也很嫻熟,孟思期甚至感覺照相可能是他的副業,化妝這塊他業務能力不錯。
時間過去十幾分鍾,孟思期發現鏡子裡的自己,臉上開始出現幾分“死亡”氣息。
她突然想起當初胡丁香是不是也坐在這張椅子裡,像她的心情一樣,開始有些擔心,但是漸漸的,她感覺到一種滿意。
對方的嫻熟技藝讓胡丁香放松了警惕,也許就是在化妝的過程中,她遭到了毒手。
她始終很警惕,然而因為已經化上了厚厚的死亡妝,鏡子裡已經看不出她的異常,除了死氣沉沉。
“眼睛再閉一下。”靳亞明再次提出要求。
這一次,孟思期從鏡子裡看到他修長手指中的眼影筆,那是一支細長的鉛筆粗的筆,她平時也用過,隻是這隻筆是黑色的,比一般的眼影筆粗一些。
眼影筆末端如削尖的蠟筆,就像一把利器被他的兩指夾住。
閉眼的指令讓她陡然間產生莫名的不安,不過這一切努力決不能白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必須要繼續表演下去。
她慢慢閉上眼時,才發現手腳冰涼,手心裡的溫度好像都丟失了,黑暗給了她真正死亡的恐懼,她的心髒開始收縮,跳動急劇上升,無論她怎麼控制,都難以按壓。
眼影筆尖端的冰涼就像一滴水頓時落在她的眼皮上,那種感覺猶如尖刀的試探。
“不要動。”靳亞明命令她,她剛才沒控制住,頭微微顫了下。
畫到一半,靳亞明的眼影筆停住了,孟思期剛想睜開眼,靳亞明再次說:“眼睛別睜,另一邊。”
孟思期緊閉微微顫動的眼睫,就在這黑暗的瞬間,她漆黑的面前忽然亮了,鏡子裡不是她自己,而是另一個女孩,她認得,是胡丁香。
胡丁香也坐在這張椅子裡,眼睛緊閉,但是下一秒,眼影筆從她的胸口插了進去,鮮血頓時洇湿她前胸的白色襯衫。
她看到了胡丁香扭曲痛苦的臉頰,她口中發出難受的求救,但是那把眼影筆卻再次被靳亞明在她胸口深深地剜了一下……
孟思期猛地睜開眼睛,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卡在氣管裡,讓她面色卡白。
鏡子裡的靳亞明也怔住了,那把眼影筆在他手裡好像快斷成兩節,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露出銀色的部分。
他將眼影筆放到褲側,試圖躲避她的注意。
“我胃有些不舒服。”孟思期喉嚨急速吞咽,在尋找逃避的理由。
“怎麼了。”
“好像胃病犯了。”
“那還能堅持嗎,要麼你休息會,我給你卸妝。”
孟思期不敢亂來,她擔心靳亞明發現她有問題,痛下殺手。她裝出有些難受的樣子,而且剛剛的畫面也讓她很久喘不過氣,她用手撫著胃部緩緩站起來,“我想出去透口氣……”
“你這樣出去會把人嚇壞,我先快速把你卸完妝吧……”
靳亞明手握住眼影筆,那條銀色縫隙被他很好地藏住,他執著地要求她一定要完成卸妝。
孟思期越來越感覺不安,額頭的汗珠已經浸湿了妝容。
然而靳亞明卻沒有放她離開的念頭,他退在房間門口那側,又一次提議:“還行吧,我給你把妝卸了。”
孟思期始終撫住胃部做出不舒服的樣子,她後悔這次單獨行動,但是必須要冷靜,要和靳亞明周旋,等待良機逃脫。
在這個環境裡她是弱者,雖然是一名刑警,但是她缺少搏鬥的技能,僅有的一些招數也是原主遺留在她微弱記憶中的,她都不確定能不能施展開來。
靳亞明朝她走近一步,“先坐下,喝口水。”
孟思期越來越緊張,心髒就好像跳脫出去。
“冷靜一點。”靳亞明在安慰她,嘴角再次露出似有似無的笑意。
“像你們女學生,拍張藝術照挺不容易的,不能半途而廢……”
“邦邦邦……”鐵門突然響了,像是有人在拼命擊打。
孟思期終於緩了口氣,靳亞明眼神裡的光突然變得陰鸷起來,他朝門口喊了一聲:“誰啊。”
“工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