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自己加點小心。”羅裳並未阻止。
韓沉趕到天臺的時候,天臺旁邊有幾個男人正要伸手去拉掛在欄杆下的兩個人。
嶽哥一隻手拉著天臺欄杆,身體墜在半空中,另一隻手拉著蔡珊的手腕,兩個人加起來大概能有二百五六十斤的體重,全靠嶽哥一隻手支持。
鐵質圍欄比較細,因為時間長了,還生了鏽,外表有鐵鏽和細小的毛刺,抓握時間長了,有血絲從嶽哥手掌上滲出來。
韓沉一眼就知道,這樣下去,嶽哥堅持不了多久的。就算他左手能多堅持一會兒,右手拉著的女孩恐怕也會從他掌中滑脫,墜到五層樓高的水泥地上。
那幾個幫忙的人僅能抓到嶽哥一隻手臂,想把兩個人拉上來,難度比較大。
韓沉見狀,馬上將繩子一端做成一個套,往下一甩,便繞過女孩腳下,兜在了她腰上,再將繩套收緊,那套便穩穩捆住了女孩的腰。隨後他揚聲道:“我喊到三,大家一起用力拉繩子拉人。”
周圍的人馬上答應,吊在欄杆上的嶽哥本來都快脫力了,韓沉的繩索往女孩腰間一套,他能感到壓力小了一些。再聽了韓沉這句話,他的精神重新振作起來。
幾分鍾後,眾人終於成功將嶽哥和蔡珊拉到了天臺上。
在一陣歡呼聲中,院長感覺自己的心髒終於恢復正常,狂跳著的心總算平緩下來。
這天臺一定要封,不僅要封,還要馬上封!看著天臺上哭成一團的那一家人,院長咬著牙下了決心。
蔡珊母親抱著女兒哭得很慘,他丈夫也摟著這對母女掉眼淚,夫妻倆看起來都很憔悴,估計這陣子女兒失蹤,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
剛才陪在蔡珊母親身邊的男青年又過來勸:“三叔,三嬸 ,萬幸珊珊救回來了,你們也別太難過了,都過去了……”
他這番話還沒說遠,面相柔和的蔡母突然仰起頭來,眼裡射出憤恨的光,瞪著那男青年開始發難:“蔡陽,你是不是早就盼著你妹妹死了?我告訴你,就算你妹妹死了,我們家的財產也輪不到你。我就算捐了燒了,也不會把家產留給你,你給我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眾目睽睽之下,男青年臉色一片鐵青,周圍人的議論聲他自然不會聽不見,正是因為聽得見,這就更讓他難堪。
他想辯解,可他三嬸在盛怒之下,像變了一個人,不像平時那麼好說話了。他隻好用求助的眼光望向他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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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三嬸她誤會我了,我從來沒敢那麼想。”
那老頭本來就看不上蔡珊,又見慣了三兒媳恭順柔和的模樣,這時候驟然見到她發難,第一反應就是要把她這叛逆的苗頭給撲滅,還能讓她反了天了不成?
他重重頓了頓手上的拐杖,胡子顫顫巍巍地,看起來很激動,但他並沒有跟兒媳婦說話,隻望著蔡老板說:“老三,你說句公道話,你媳婦說的話是不是太誅心了?”
“誰盼著你家丫頭死了?這話說的,都一家人,誰家日子過好了,朝兄弟搭把手不是應該的?大陽不就是在你公司上了一年班,賺你點工資嗎?你媳婦要不願意,那咱們走好了。”
“但你媳婦這話我可不認,你跟她說清楚,要再這麼說,以後咱們那個家你兩口子就不用回了。”
中年男人剛脫下身上穿的棉袄,給女兒蓋上,正準備把蔡珊抱回病房。他父親這番話讓他止住了步子,他一隻手臂仍託著女兒上半身,回頭望向他那老父時,神色很復雜。
那老頭仍在氣哼哼地等著要說法,蔡老板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後往自己臉上連著扇了好幾個巴掌,一邊扇一邊往下掉淚,這番情景讓旁觀者看得都暗暗心驚。
蔡老頭被兒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用手指著對方,不知該說什麼好。
蔡老板停下手,回頭跟那老頭子說:“爸,早年我就聽說過有吃絕戶的。隻是沒想到,您老人家也想吃絕戶,吃的還是您兒子我的絕戶。”
“您別以為我不知道,您一直在謀算著,等我死了以後,就把我家裡這點產業都劃拉到我大哥和蔡陽名下,哈哈,服了,我真服了您了……”
周圍的人都大驚失色,連沉穩的郭老都被蔡老板父親這種操作給氣得心頭發堵。
他活了這麼多年,社會經驗自是少不了,他感覺蔡老板說得應該是真的。從那老頭子剛才對跳樓女孩說的話就能看出來,他並不疼寵這個女孩子,相反,還會打壓她。
“你混帳!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居然敢對我這麼說話?!”老頭聽了眼見要跳腳,但周圍人神色不對,把蔡陽嚇到了。
他也怕這事鬧大,他三叔會說出更過分的話來。他當即拉住他爺爺,臉色僵硬地扯著老頭離開了現場。
“別在這兒吹風了,趕緊把她送回病房去。”一位大夫怕女孩再凍壞了,便催促蔡老板趕緊把人送回去。
蔡老板抱起昏迷不醒的蔡珊,衝著剛才救人的嶽哥鞠了一躬,說:“您就是咱們匯川有名的嶽哥吧,早就聽說你為人熱情,古道熱腸,今天幸虧有你幫忙,改天我一定登門拜謝……”
嶽哥胳膊都快廢了,腰閃得一時動不了,一時半會還沒緩過來。兩人都是匯川市生意場上的人,雖然沒有合作過,但蔡老板能認出他是很正常的事。
嶽哥疼得呲了下牙,揮了揮手:“別的都好說,你趕緊把孩子送病房去,凍壞了我不白救人了嗎?”
蔡老板還想找韓沉道聲謝的,但這時韓沉站在高向陽身後,隱入了看熱鬧的人群中,他一時找不到韓沉的身影。他急著把女兒送走,就又道了聲謝,和幾位熱心群眾一起將女兒帶下天臺,送到了病房。
羅裳在旁邊聽了一場家庭倫理劇,不免有點感慨。家裡如果隻有一個獨生女兒,家庭富裕,女孩性格又不夠強勢的話,親戚真有可能會有吃絕戶的想法。
爺爺奶奶也不是都愛自己的孫輩,幫著其他子女吃另一個子女的絕戶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好在蔡老板這時候已經發現苗頭,或許會有解決的辦法吧。這屬於別人的因果,不是特殊原因,羅裳不會隨意介入。
也許蔡老板早就察覺了這個念頭,隻是礙於親情,一直在隱忍。這次蔡珊差點死了,也算是讓她父親徹底看清了自家父兄和侄子的打算。這樣他或許就能防患於未然,提前布置,消除隱患。
如果這樣看的話,那整件事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這邊沒什麼事了,所以她聽完就準備跟韓沉離開天臺,重新出發去針灸科找古大夫。
這時嶽哥已緩解了一些,他著急地抬起手,急切地道:“羅大夫,等一下。”
小樂知道他什麼意思,緊走幾步,追上羅裳,有些緊張地道:“羅大夫,你什麼時候能有時間,我跟嶽哥想找你談點事。”
羅裳驚訝地看了眼小樂,認出他也住賓館,曾跟老吳大夫一起,被人設計關在賓館房間裡,她還給他寫了張藥方呢。
“叫我?有事嗎?”
機會難得,小樂趕緊指了下嶽哥,三言兩語說清了兩個人的來意。
院長和郭老還在旁邊,聞聽小樂這番話,院長敏銳地抓住了這件事的幾個關鍵點。
他們醫院最近正要確定適合的幫扶群體,人數當然不能太多,但也不要太少了。如果小樂所言屬實,那這紅星福利院就是很好的幫扶對象了。
不過這件事得上會討論,還得派人去福利院調研,不急於一時。所以小樂跟羅裳說話時,他就在旁邊聽著,想聽聽羅裳的意思。
嶽哥在其他人攙扶下走了過來,羅裳注意到他一側手裳上沁出不少血珠,掌心也腫了。她和氣地朝著嶽哥點頭,微笑著說:“嶽大哥,小樂說的事我覺得挺有意義的,如果能幫上忙,我當然願意。”
“不過我這邊最少要過兩三天才能有時間,你要是不介意,就等過兩天再去福利院,這沒問題吧?”
“沒問題,這當然沒問題,時間上你來定,我這什麼時候都行。”羅裳說得客氣,答應得也痛快,嶽哥自然開心。
“行,那你留個電話吧,我這邊忙完了再聯系你。”
嶽哥連聲答應,笑得眼睛都顯小了。小樂看他兩手都紅腫了,就幫他把名片從上衣兜裡取了出來,遞給羅裳。
“你趕緊把傷口處理下吧,別感染了。”羅裳沒再跟嶽哥說別的,隻催促他快點去處理傷口。
重新走到連廊上時,古大夫竟帶著兩個學生迎了過來,他在半路碰上院長一行人,便疑惑地道:“我聽說住院部這邊出事了,有人要跳樓,院長你剛才也在現場嗎?”
成功解除危機,院長這時候心情挺好,就道:“是有人要跳樓,不過已經解決了,救人的是這位韓隊。”
他指了下韓沉,並未特意說明韓沉和羅裳的關系。但他們兩個人的站位比普通關系的人要親近些,古大夫話雖少,但觀察能力極強,看了一眼,能看出來這倆小青年關系菲淺。
寒暄了幾句後,古大夫就道:“那走吧,我準備了一些材料,一會兒羅大夫可以看看。”
一行人走到針灸科,準備進入古大夫辦公室。迎面走來一個口歪眼斜的男青年,看到上了年紀的古大夫就問他:“舅,你看我嘴歪眼斜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我是不是也跟我爺一樣中風了?”
古大隊瞧了他一眼,有些無語:“你年紀輕輕的,身體又不差,中什麼風?是不是晚上受涼了?”
其他人都看著他們倆的互動,韓沉卻注意到,跟著古大夫的一個學生自從見到羅裳後,就緊張得臉色潮紅,汗都多了,手指在褲子上搓了好幾回,還不時偷看羅裳一眼。
韓沉挺無奈的,四院就有個年輕大夫一直在關注著羅裳的事,這事連崔鳳山都知道,還偷偷給他講過。這還隻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說不好還有幾個呢。
他收回思緒,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這時古大夫招手讓男青年先進辦公室:“進來進來,就是吊線風,扎幾針就好。”
“你來得正好,這點小毛病,讓我徒弟給你扎就行了。”
男青年頓時緊張起來:“別…舅,古大夫,古主任,我可是奔您來的…”
第133章 專家
“沒那麼嚴重, 扎幾針的事。”古大夫把自己外甥拉進去讓他坐好,還叫來了幾個學生。
這些學生都是針推專業的,四男二女, 看到羅裳和郭老與院長一起進來時,學生們全都站成一排,恭敬地看著他們。
他們都已提前得到通知, 知道這次過來的專家都是重量級的, 屬於省市頂尖級別的大夫。如果不是院長幫忙請人, 憑古大夫自己想請都請不到。
“這幾位就是我託院長給你們請來的專家,都打個招呼,別愣著。”古大夫咳了一聲, 讓學生們向郭老和羅裳等人問好。
郭老態度謙和, 主動跟古大夫說:“我平時用藥比較多。所以我今天過來,就是陪小林過來開開眼界。你們有什麼要討論的, 盡管聊,不用管我這個陪客。”
古大夫本意也是要請羅裳, 因為他早就聽說了羅裳這個人。
羅裳給手術患者進行針刺麻醉的事上了前兩期本省的中醫學報,省內不少搞針灸的醫生都知道了她的存在。這種案例她還不止做了一次, 這就足以證明她的成功並非偶然, 所以古大夫和他那些學生對羅裳的水平都很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