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這輩子沒出過遠門,更沒坐過轎車,沒進去酒樓吃飯。心裡又好奇又羨慕,但她是本分人,韓沉和薛熾這種無緣無故的好讓她心慌,心裡一點都不踏實。
要不是小兒子激動的小臉通紅,她都想溜走了。
韓沉看出來她緊張,就隨意地道:“你不用害怕,我跟老薛不是壞人。”
薛熾則跟那女人說:“那個工地老板欠我錢,我們想找他算帳,隻是我們找不到他人,這筆帳就一直沒還上。”
“我們還要在這邊待一段。要是有什麼情況,我們隻要知道,一定會告訴你。”
現在很多事都不清楚,薛熾的身份也不便透露出去,他就隻能編造了一個身份。
女人越聽越驚訝,看樣子是當真了。
她心想,原來這麼有本事的人也會被那個工地的老板騙錢啊?那一定是很多很多錢吧?
女人心生同情,但她馬上想到了自己男人。再一想那老板都能幹出欠錢不還的事,肯定是個很壞的人。那她男人現在會不會有什麼事?
不會是出事了吧?因為她男人最近一次給家裡寫信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這麼久沒聯系,那絕對不正常。
平時她男人都是半個月寫一封信,至於錢什麼時候能寄,這說不準,因為工地發錢不準時,有時候要拖到年底。
“哦,原來他欠你們錢啊?那你們打算怎麼辦?”她沒有當著韓沉和薛熾的面訴苦和哭泣,神情雖有些黯然,但總體來說,情緒還算平穩。
韓沉順著薛熾編出來的理由往下說:“當然得把他找出來,大姐,你這是什麼情況啊?”
“聽你口音還是外地的,大冷天不在家待著,幹嘛把孩子帶到這兒來?你看孩子手都凍了,”
韓沉拉起了男孩的手看了看。孩子手背已腫成了饅頭狀,一眼就能看出來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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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沉小時候也凍過,年齡稍大些才好。他都是硬挺,也沒用過藥,所以他真不知道什麼藥抹一抹就能治好這種凍瘡。
這麼一想,就又想到了羅裳。他覺得,如果羅裳在這,像這種小小的凍瘡,她一定知道該怎麼做。
很快菜上來了,兩個人不斷招呼著孩子吃菜。經過剛才的插曲,這女人對這兩個城市小伙終於多了幾分信任。
在兩個人有意引導下,她終於將她家裡和她男人工作的情況說給了韓沉和薛熾。
當天晚上,韓沉在自己所住的旅館給他們倆另開了一間房,要不然母子倆就得住到條件很差的大通鋪,不僅容易丟錢,還有可能受到欺負或侵犯。
母子倆能單獨住一間房,就安全多了。
次日一早,羅裳再一次接到韓沉電話:“現在有點線索,薛熾說他打算請你和洪師傅一起過來再推算一下,看看匯川這邊的一個工地裡是否發生過打生樁這種事。”
“你要是來,我去車站接你吧。”
羅裳放下手上的藥袋子,說:“如果邀請我,我就去看看。接就不用了,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晚間或者明天,我就得去匯川。”
“省裡成立了一個藥廠審核小組,組長是京市的郭老。小組原本沒我的,不過現在有了點變化,可能我也會隨著組內成員去一趟匯川。先對匯川的幾家藥廠進行檢查。”
“到時候我們會一起出發,到了匯川也會同車去下榻地點。你就別來接我了,太顯眼。”
韓沉:……他就這一天多的時間沒在家,羅裳那邊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一件事。
那可是省級檢查小組啊?!
“要給你帶換洗衣服嗎?前兩天你走得急,衣服都沒帶。”談完了正事,羅裳問道。
韓沉唇角上翹,因為是在旅館前臺附近打電話,不時有人經過,他面上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說:“好啊,你去找我奶,她知道該拿什麼。”
“知道了,我這邊要忙了,先掛了啊。”
韓沉本以為她要掛電話了,他沒動,想讓她先掛電話。
聽筒仍在他耳邊,透過聽筒,他能聽到診所那邊細碎雜亂的聲音。那種聲音莫名地給他一種生機勃勃又心安的感覺。
就在這時,羅裳對著聽筒“啵”了一聲。
韓沉猝不及防聽出來羅裳在隔空親他,臉頃刻間紅了。他咬著嘴唇戰術性低頭抹嘴唇,以免讓人看出端倪來。
“傻樣,掛了啊。”對面傳來羅裳的聲音,這次她真把電話掛了。
羅裳已經得到了石院長的通知,因為檢查的事比較急,所以審核小組那幾位專家都決定今天下午過來,大概一點左右。
下午一點二十,羅裳午休完,已經給兩位患者看完了病。
這時棉門簾被人掀開,方遠率先走進來,跟羅裳說:“專家組的人到了,就在門口。”
羅裳便站了起來,隨著方遠出去接人。
這次來了四位專家,除了郭老,另外三個人羅裳都沒見過。至於小組內的另一位專家和程釗明,他們兩個都沒來。
有郭老在這兒,羅裳自然不會託大,她笑著把人迎進診室,一邊走一邊跟他們說:“我診所有點小,裡面挺擠的,幾位一會兒進去了可能要跟患者擠一擠。”
“沒事沒事,咱們什麼環境沒待過,擠點怕什麼?”郭老親眼見過羅裳醫術,心裡對這年輕女孩沒有半分輕視,所以他跟羅裳說話很有耐心。
其他幾個人年紀都不小了,都是體面人,雖然對羅裳進組的事有疑慮,在暗中猜測她是不是跟某個大人物有關系,但不該說的話他們都不會亂說。
他們的想法羅裳自然猜得到,但她什麼都不說。在簡單介紹過後,羅裳讓方遠給他們安排好坐的地方,就重新回到辦公桌前,跟桌對面的患者說:“大姨,咱們繼續吧,你哪裡不舒服?”
“我渾身難受,哪都難受,也找過大夫,他說我是肝鬱氣滯,給我開了藥。可我吃完感覺更難受了。”
說話間,患者把病歷放到羅裳面前。
羅裳翻開病歷,瞧了一眼,面色不變,心裡卻在暗暗嘆氣。原因很簡單,這個方子開得不好。
羅裳把病歷放到一邊,暫時沒提那個藥方的事,診脈後問道:“平時眼睛有沒有不舒服的感覺?睡眠呢?”
“眼睛經常難受,幹澀,有時候還有點疼。睡眠不好,心裡亂糟糟的,老想事。”
“我稍一活動,心就慌,心跳得也快,呯呯呯地,又累又煩。”提到自己身上的病,中年女人就淊淊不絕,看樣子真沒少受折磨。
羅裳低頭把處方箋拿過來,已經準備寫藥方了。
其實這個女人不說,她也能判斷對方服藥後會是現在這樣的狀況。
這時那患者問道:“大夫,我這是怎麼了?到底哪個地方不對?”
羅裳暫時停下筆,告訴她:“你血少,假設別人有一瓶血的話,你隻有半瓶。血少則心神無依託之處,所以會心慌心煩睡眠差,稍一活動也會心跳加劇。”
“血對身體有濡潤作用,血少了,肝經失養,就會有肝鬱的現象,肝主目,所以你眼睛會不舒服。”
患者聽得不是很明白,但她提煉出了一個重要的點,那就是她血少。
“哦哦,難怪,我說我哪兒都不舒服呢。”
羅裳繼續往下寫,寫完藥方後,又跟她說:“血少其實就是血虛,血虛之人,多少也會影響到氣。所以你會有乏力感,因為氣也少了嘛。”
患者沒再往下問,她想著隻要羅裳開的藥方有效,那大夫就算什麼都不告訴她都行。
她挺擅長換位思考的,知道羅裳每天要給很有多人看病,要是每個人都問一堆問題,大夫該多累啊。所以她對病情有所了解後,就不再多話。
郭老在不遠處坐著,羅裳剛才跟患者交代的話他自然聽得明白。
她說的話不長,但這段簡短的話就足以說明,她的理論基礎比較扎實,有自己獨到的想法,不會輕易被其他大夫的思路所影響。
隻是不知道,患者之前服用的藥方都寫了什麼藥,羅裳又是怎麼開方的。
於是他站了起來,和氣地走到羅裳旁邊,說:“小羅,這病歷和你開的方子能不能給我瞧瞧?”
羅裳馬上遞過去,“當然沒問題,隨便看。”
這幫人的本意是來考證她的水平,羅裳便由得他們去。
另外三位專家也順勢過來,齊教授就在這三個人之中。
頭天傍晚張富祥去找過他,所以他知道,羅裳確實有真本事,不是浪得虛名之人。所以他今天過來,純屬是來看熱鬧的。
幾個人先看了之前那本病歷上的藥方,看完後,誰也沒有發表意見,郭老則好奇地問羅裳:“小羅,你覺得這個藥方開得怎麼樣?”
羅裳並不想當眾點評其他人開的藥方,但這時候再推搪也沒什麼意思。她就道:“理氣的藥太多了,木香30克,枳實30克,還有其他藥,大多數也是理氣的。但是補血的藥僅有一點,補氣藥全無。”
“那個大夫不是說患者是肝鬱氣滯嗎?開理氣藥有什麼問題?”郭老故意要刨根問底,另外幾個老專家也很好奇,想聽聽羅裳到底是怎麼樣的。
按有些大夫的想法,這個理氣藥多的方子似乎是對的,疏肝理氣嘛,哪裡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