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華雖然沒再說什麼,心裡卻認定了那個偷看他的人在說謊。
這種事要是放在以前,他或許就忍了。因為早些年他一度過得很困頓,勉強能填飽肚子,身體很瘦弱。又因為背後無人保護,經常受欺負,所以他在很多時候都會選擇隱忍。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在診所吃得好,經常鍛煉,羅裳也在用心培養他。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裡,他無論是在身體上還是在精神上都得到了極大滋養,遇事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忍了。
江少華不想給羅裳惹麻煩,但他的表情還是表明了,薛熾的話他並不信。
羅裳知道江少華對於別人注視的眼光很敏感,這跟他以前所處的環境有關系。所以他應該不會看錯,汪晨帶來的人的確在觀察江少華。
她心頭一動,心想這個人是不是認識江少華的家人?
她沒說什麼,送走最後一位患者後,羅裳笑著問黃老板和汪晨:“兩位誰先來?”
汪晨認識黃老板,他最近做了一個招商會專題報告,採訪過好幾位重量級的人物,其中一位就是黃老板,所以兩個人互相之間都認識。
汪晨立刻道:“黃老板遠道而來,羅大夫先給他看吧。”
黃老板到底是客,羅裳就招呼黃老板坐了過來。
洪師傅仍坐在靠牆的長椅上,卻觀察了一下江少華和薛熾。
他的眼神沒那麼直白,一滑就過去了,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江少華沒受到什麼影響,洪師傅卻知道薛熾這邊一定有情況。
作為港城有名的卦師之一,洪師傅曾配合內陸某個特殊部門破解了一個大師設下的局,當時執行任務的人裡就有薛熾,所以他知道薛熾的身份。
但他隻想好好當他的卦師,並不想過多介入這些事,所以他跟薛熾並無來往,隻是認識,並無聯系。
像薛熾這種人,無緣無故未必會來一個小診所。洪師傅在這裡看到他,自然要猜想下他的用意。
他到診所時間雖不長,卻能看出來,這位年輕女大夫確實跟他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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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薛熾過來的目的就容易猜到了,隻怕薛熾想來此拉攏人才,將羅裳拉到他們那個特殊組織裡,做個編外人員,就像他以前做的那樣。那樣做當然是有好處的,好處還不小,要不然他也不願意參與。
就是不知道,這個女大夫願不願意了。對於此事,他隻打算坐壁上觀,並不想幹涉。
羅裳很快給黃先生診完脈,她把手拿開之後,並沒有急著問問題,反倒跟黃老板說:“黃先生,你平時思慮較多吧?還長期熬夜是不是?”
“是啊,我們做生意的,要考慮的事當然比較多。晚上一般要到凌晨一兩點才睡,主要是睡不著,有時天快亮了都沒有睡意。”
黃老板不確定羅裳這麼問的意圖,但他還是照實答道。
羅裳“嗯”了聲,說:“你這種情況,開藥不難。開藥之前,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談一下這個失眠的問題。”
黃老板當然希望羅裳能多說幾句,就道:“你盡管說,我聽大夫的。”
羅裳點了點頭,告訴他:“按我們中醫的說法,你身體裡既有元神也有識神。元神具有休復自身,修正疾病的能力。識神則能讓我們思考,去面對外部世界。”
“兩者缺一不可,相輔相成。對一些聰明的人還有思慮過多的人來說,他們的識神往往被過度使用了。識神一過用,元神就會被幹擾。所以聰明人和愛想事的人更容易失眠。”
“啊……是這樣,幹體力活的人很少有失眠的,躺下就能睡著,羅大夫你說得有道理。那我該怎麼辦?”
汪晨有時候也存在失眠的問題,所以他也在認真聽。
羅裳就告訴黃老板:“不出意外的話,服藥兩三天會有好轉。”
“但你自己也要調整一下作息,長期熬夜,會嚴重影響到元神的自我修復功能。”
“睡眠不僅僅是休息,人體還會借著這段時間來修復自身功能。如果長期晚睡,容易罹患上一些難治的疾病以及代謝性疾病。”
“這些日積月累造成的病,治起來有難度。”
“藥物不是萬能的,所以你睡眠好轉後,自己最好調整下作息。下次要是來復診,我再給你開些調補三高的藥方。先把睡眠調理好了,別的病也好治些。”
黃老板聽完羅裳這一番話,有了一些恍然大悟的感覺。他連忙答應了:“羅大夫放心,我都聽你的。”
他稍晚一點還要跟人聊點事,所以他看完病就走了。洪師傅也沒多待,薛熾在這兒,他就算想跟羅裳聊聊,也不大方便。
反正他近期不打算回港城了,他就考慮著,稍後再抽個時間,單獨過來拜訪下羅裳。
不一定要有什麼目的,就當是拜碼頭也可以的,既然到了青州這個地界,他總要見幾個同行。
他走後,診室裡就隻剩汪晨和薛熾這兩個外人了。
汪晨笑著坐下,跟羅裳說:“羅大夫,剛才你跟患者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覺得,上次採訪你的時候,我提的幾個問題實在太淺了,配不上你這身醫術。”
“不知道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給你做個專題採訪?”
羅裳略想了想,並沒有直接拒絕,但也沒有全盤接受:“我這邊患者已經很多了,最近於哥還抓了好幾個倒號的黃牛,差點打起來。”
“我覺得你想採訪的話,主題要換一下,不要聚焦在我這個人身上,最好聚焦在中醫方面。如果你同意,這個採訪我就願意接受。”
“可以啊,沒問題,主題你來選。”
“還有一件事,你上次跟我說的事,應驗了,昨天晚上我遇險了,還好有心理準備,我同學薛熾也在旁邊,不然我現在可能就死了。”
“沒事沒事,應驗了是吧?回頭把卦金結一下就成,感謝的話就不用提了,五十元一位,童叟無欺。”
聽了羅裳這番話,汪晨不由得笑了下,他準備的一堆感謝話竟用不上了。
至於羅裳說的價位,對於她這種級別的高人來說,真的少了。汪晨是懂行的,也知道羅裳輕易不給人算。
他滿肚子的感激被羅裳這一說,那些話就說不出口了,當即答應道:“行,都按你說的辦。”
“我今天沒帶那麼多,改天給你送來。”
羅裳點了下頭,看了眼薛熾,突然問他:“薛先生,你從小江身上看到了什麼?”
“你透過小江,有沒有想到別的人?”
薛熾本來不想現在就說的,但羅裳的話卻很明顯,她什麼都看出來了。
他張了張嘴,片刻後承認了:“我師父手裡有張四十多年前的老照片,是四個人的合影,照片上有個人跟小江長得極為神似。我透過小江,確實在想這個人。”
江少華:……
第99章 專家
“照片有嗎?我能不能看看?”薛熾所說的情況與羅裳的猜測大致吻合。她以前就挺疑惑的, 江少華身邊怎麼一個親人和長輩都沒有?
是真的沒有,還是因為某種原因,雙方沒了聯系?
人都是有來處的, 江家也不會例外。但江少華爺爺和父親走得都早,他母親又沒有跟他講以前的事,所以這些事江少華也不清楚。
“照片有, 碰巧我今天帶了。不信你們看看, 我說的可不是假話。”薛熾說。
他還真帶了, 他知道他師父有心結,想找到那幾個照片上的人,所以這幾年他每次出門都會帶上那張照片, 他有一種預感, 說不定哪天這照片會派上用場。
說話間,薛熾拉開了公文包拉鏈, 從夾層裡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
他把包夾回腋下,隨即從信封裡抽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遞給了羅裳。
“喏,就是這個, 你自己看看。”薛熾把照片遞給羅裳, 示意江少華也過去看看。
羅裳把照片放在自己和江少華之間,兩人都湊近了點, 仔細辨認著照片上的人物。
照片背景是冬季, 這些人身後是道觀大門。四個人有兩種裝扮,左邊三個人都穿著藍色的道士袍,頭上扎成了髻。因為袍子裡面還有棉衣棉褲, 身形略顯臃腫。
但這三個人長得都瘦,臉上看不到多少肉。
最左邊那位最年輕, 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挨著他的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這人拍照時神情嚴肅,緊抿著唇,雖然瘦,精神卻是極好的。
看清那人的臉,江少華捏著照片的手都有些抖。他見過他爺爺三十多歲時的照片,比這張年紀大一些,但相貌是一樣的。這個人,應該就是他爺爺。
看到這裡,羅裳也清楚,薛熾沒說謊。
照片上還有個人,他的裝束與另外三人截然不同,因為他穿的是一身西裝,頭發還抹了發蠟,他臉上露出微笑,身體也比較放松。
這時薛熾在旁邊跟羅裳介紹道:“最左邊的道士就是我師父,照片背景就是嘉春市郊外的道觀。”
羅裳驚訝地道:“你師父是道士?嘉春的?離這兒也不算太近,接近五百裡地呢。”
“對啊,那年代道士挺多的,我師父說當年光是嘉春一個地方就有五十來個道觀。現在就少了,幾十年的時間,道觀被拆的沒剩下幾個,人都不知道哪兒去了。”薛熾說。
“小江爺爺也是道士,四一年的時候,觀裡人有事下山。小江爺爺本來也要去,但他外出給人看病,走夜路摔斷了腿,沒走成,跟我師父就失去了聯系。”
道士下山?還是在那個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