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羅裳剛才給這女孩把過脈,感覺這孩子體虛比較嚴重,主要表現為脾陽虛。像這脾陽虛的人,感冒了,僅用桂枝湯或者葛根湯這種外感藥,效果不一定會理想。
原因說起來也不復雜,這個小孩在感冒前,身體就很虛了。剛才問診時家長也說了,孩子吃飯不行,不愛消化。
羅裳看完之後,和氣地跟家長說:“這個方子沒什麼問題,不過我個人認為,在服用這個方劑之前,需要給孩子服用一段時間的小建中湯,把她身體補一補,主要是補脾陽。補好了,她吸收能力就會大為加強,再服用別的藥,也就好吸收了。”
她說的道理淺顯易懂,家長連忙點頭道謝。
這時,謝楚華卻笑著問羅裳:“羅大夫,剛才有個流鼻血的,開的藥好像也是小建中湯吧?”
“我挺好奇,一個是感冒,一個是流鼻血,為什麼會開一樣的藥?”
她這一說,那家長就明顯遲疑起來,不知道這藥該不該拿了。
羅裳看出來了,謝楚華這是明著給她上眼藥來了,連點表面功夫都不打算再做。
診室裡還有五六個病人和他們的家屬在,她這話一問出來,恐怕真會有人懷疑羅裳用藥的本事了
但羅裳並沒有跟她解釋的意思,她連看都沒看謝楚華,就讓下一位病人過去。
謝楚華有些訕訕地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
這時旁邊有位中年人說:“小姑娘,人家大夫有自己的道理,你要看病就看,不看病就別提那麼多問題,沒看人忙著呢嗎?”
另一個人則道:“中醫有同病異治或者異病同治的說法,不懂行的人你沒法解釋,解釋起來那就太長了,怕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江少華就在旁邊,認得後說話的街坊。他就接過話頭,說:“嶽爺爺,您說得太對了。這兩個患者,一個是鼻出血,一個是感冒,看起來風牛馬不相及。”
“但實際上他們有共同的地方,就是都有脾陽虛。流鼻血那個,他不是真上火,是體寒較重,迫陽外出,陽氣上泛才流的鼻血。實際上還是陽虛,所以也用小建中這種補脾陽的藥。”
“哦,原來是這樣,我都能聽懂一點。”姓嶽的老街坊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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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華解釋完,也不再說話,他和羅裳都很忙。這時候謝楚華要是再說話,怕是周圍的人都會覺得她不知好歹了。
謝楚華沒再吱聲,掀開門簾走了出去。看著她的背影,老韓頭感覺自己牙更疼了。
送走面前的病人,羅裳看到了捂著腮幫子的老韓頭,就問道:“怎麼了,牙疼嗎?”
“也沒什麼,你給我開點藥吧。”
羅裳讓他張嘴瞧了瞧,又把了下脈,心想老頭這火還不小。
藥很快就開好了,老韓頭臨走之前,羅裳卻跟他說:“韓爺爺,您不用這麼著急上火。”
“有些事,您就當看戲得了。”
她說得輕松,老韓頭卻聽懂了羅裳的意思。
看來,這姑娘什麼都明白。可她越是明白,就越清醒,這事他們韓家如果應對的不到位,婚事就容易出問題。
萬一搞砸了可怎麼收場?
老韓頭回屋把打聽到的地址寫了下來,想著今天孫子要是再有什麼突發狀況回不來的話,這個惡人他來做也行。
韓沉是下午四點五十左右回來的,他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幾個處突隊員,小齊和小謝都來了。同來的還有一個眾人想不到的人。
羅裳看到這青年時,也吃了一驚,說:“哥,你怎麼來了?”
“不是我要來的,是他們非讓我過來。我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羅騰撓了撓腦袋,感覺自己今天好像是來蹭吃的。
韓沉正跟方遠等人從車上往下卸東西,謝楚華過去看,韓沉便走開去忙別的事情。
處突大隊的小齊跟羅裳已經熟了,他連忙解釋道:“韓隊開車到半路,正好碰到羅大哥,就請他來了。”
羅騰白天在廠子裡幹了一天雕工的活,此時他身上穿的就是一件藍色工裝,工裝上落了一層薄灰,即使拍打,也能看出來那些灰。羅騰本來打算到家換洗一下的,半路被請過來,就隻好穿這件工裝來了。
至於小謝等人,大家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可在意的。因為他們每次訓練完,身上都會落灰,大家都習慣了。
燒烤架很快搭好了,方遠和處突大隊的小謝當起了燒烤的師傅,其他人也各忙各的,都在幫忙。
又忙了會兒,韓靜回來了,但她不是單獨回來的,還帶回來了兩個女同學。她進來之後,就高興地跟謝楚華說:“華姐,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這幾個女孩顯然都是認識的,見面後就親親熱熱地湊到一起說話,聊的大都是她們以前的事。即使不是有意,無形中也讓羅裳落了單。
韓沉注意到了,就拿了一小盆肉,過去跟羅裳坐到一起串串。
羅騰特意去水井邊洗了手,洗完手轉回來時,他無意中發現,那個姓謝的姑娘不時往羅裳和韓沉那邊看。
其他人都在忙,沒怎麼注意,但羅騰對男女之間的事挺敏感的,因為他廠子裡有不少中青年女性,這些人中,默默幹活的有,爭風吃醋甚至打架的也不少見。
三個女人一臺戲,這話可不是白說的。人多了,戲也多,他在單位裡隔三岔五就能看到一些不用花錢的熱鬧。
所以他隻是看著糙,對一些女孩的小心思實則門兒清。
他隨便找了個能看到謝楚華的地方坐了,沒過多久,他就聽到謝楚華跟那幾個年輕女孩說:“羅大夫在這兒開診所,經常照顧韓爺爺韓奶奶,幫了他們不少忙。以後她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們看到了就幫一把啊。”
她說話聲音不算大,在場的人卻大都能聽到。
“華姐你還跟以前一樣熱心。要真有事我肯定會幫。”一個年輕女孩隻當謝楚華是真心囑託她們,就答應了。
羅裳感到特別無語,這種事輪得到她謝楚華嗎?
還真是顯著她了,擱這兒裝好人來了。
她冷笑了下,把串好的串丟到韓沉面前的託盤裡,什麼都沒說。
頭天沒來診所的人都沒聽出這幾句話有什麼問題,韓沉聽著卻怪怪的。再加上羅裳丟串這個動作,韓沉就知道,羅裳也清楚謝楚華是什麼意思。
表面上是要關照羅裳,實際上就是說給別人聽的。
韓沉暗地裡拉了下羅裳的手,想著等吃完燒烤,這事再不能拖了。
方遠一邊烤串一邊吹口哨,聽到謝楚華這麼說,他連口哨都不吹了,跟謝楚華說:“至於嗎?診所又不是沒人,真有事你當我是吃幹飯的?輪得到你拜託別人?”
“再說韓爺爺韓奶奶的事,要謝羅大夫,那也是韓家人謝,大華你啥身份啊?”
方遠以前還不覺得謝楚華有什麼不好,經過這兩天的事,他算看明白了,謝楚華就是成心的,表面上裝好人,實際上卻是在給羅裳添堵。
要是羅裳再和韓沉出現點什麼衝突,倒是正合她意了。小小年紀,心眼子可真是越來越多。
方遠說得足夠直白,幾句話說完,在場的人就全都覺出了剛才那些話裡的含義了。
韓靜面色也不太好,佯裝理頭發,把手從謝楚華手心裡抽了出來。
謝楚華快被方遠氣死了,她早就知道方遠嘴損,但她沒想到方遠會這麼幫羅裳。他們可是一起長大的,方遠竟然完全倒向了羅裳。這就讓她心裡更不舒服了。
這次回來,以前認識的朋友,似乎都變了樣子…
羅騰揀起地上一粒石子,往不遠處的樹根處一丟,雖然沒說什麼,聰明一點的,卻能看出來,這些話他不愛聽。
江少華聽著石頭撞擊著樹幹時沉悶的響聲,一句話都不敢說。
眾人都靜下來,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羅騰面帶怒氣的臉。
羅騰站了起來,指著韓沉說:“你過來,我跟你說幾句話。”
膽大如方遠,這時也不敢說話了,他真怕下一刻,這倆人就打起來。
羅裳沒動,也沒有阻止。韓沉心裡明白了,他站了起來,在小謝等人擔心的目光下,跟羅騰說:“大哥,那邊清靜,說話比較方便。”
說完這句話,韓沉帶頭向廂房一側的空地走去。
廂房側面的牆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所以他們不知道,兩個人剛站穩,羅騰就冷聲對著韓沉質問道:“那女的誰?她幾個意思啊?”
“姓韓的你給我記住,我們羅家不是沒人。我爸在,我也活著呢。我好好一妹妹,沒必要陷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裡邊。”
“今天那女的一直看你,一會兒偷看一眼,一會兒再偷看一眼,你倆到底啥關系?”
“還有她剛才說的那幾句話,說的什麼東西,想說給誰聽啊?”
韓沉預料到羅騰會問什麼,這件事他必須得馬上解釋清楚,不然這誤會就大了。
“她就是小時候一街坊,認識,臉熟,跟我妹關系好,跟我沒什麼關系。這次她回青州,明面上的理由是面試工作,想借住幾天,我爺爺跟他家大人熟,就同意了。”
“她這次回來鬧的事,昨天我爺爺打電話跟我說了,她昨晚到的,本來我就準備讓人把她送親戚家的,這還沒來得及送呢。”
“你給我點時間,我馬上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