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隊雖不知道韓沉為什麼會提起這事,但韓沉不是個愛說廢話的人,那他在此時提起這件事,就是有目的的,所以邢隊沒有浪費時間去詢問他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韓沉卻又問他:“程嚴失蹤這件事,派出所和刑警隊都派人查過,全都找不到他人在哪。最後是程家人給的消息,事實證明,這個消息是準確的,這事你想必也知道。”
“對,我知道,聽人說程家人找大師給算過,大師好像歲數不大。”
韓沉點頭:“她歲數確實不大,她就是羅劍的女兒。”
邢隊經歷豐富,聽到這裡也不禁呆了片刻,“這個姓羅的工人還有這麼厲害的女兒?我想想,前陣子不是還抓了個偷新生嬰兒的產科大夫嗎?那事也是這姑娘幫忙辦的吧?”
說到這裡,邢隊不禁站起來,把這些事串了起來。
韓沉雖然沒說話,但他的態度卻相當於默認了。
他正沉默著,邢隊卻繞著他打量了好幾眼,說:“不對啊,你剛來的時候說你昨天見到這個叫羅劍的工人,那你跟他女兒是什麼關系?”
“你倆肯定認識對吧?昨天你們是不是在一起?”
“我記得,程嚴那個案子,還有嬰兒的案子,你也都參與了。”
韓沉唇角微抿,笑著說:“不愧是老刑警,這點事兒都讓你看出來了。”
“少打馬虎眼,從實招來,說說你跟那個大師到底怎麼回事?”邢隊平時很嚴肅,這時卻難得的八卦起來。
“她不是開診所嗎?她開診所租的就是我家的房子。所以我認識她,還算熟吧。”
韓沉說得很保守,邢隊卻從他這含糊的態度中看出了一些貓膩。
他伸指朝著韓沉,說:“行,房客是吧?你說是房客那就是唄,不過你該抓緊還是得抓緊啊。”
韓沉並沒有反駁的意思,兩個人說到這個地步,也是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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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隊重新坐下來,略一思忖,轉頭問韓沉:“你說這姑娘是什麼路數,她不是大夫嗎?”
“是大夫沒錯,她走的是古中醫的路數,也懂易吧?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有些高明的大夫,本身就是易學大師。”
這個時代,社會開放度大為增加,信什麼的都有。隻要不涉及到邪/教,警察對這些東西還是比較包容的,所以邢隊也挺認可韓沉的說法。
他點了點頭:“有可能是這樣吧,隻要不是歪門邪道的東西就成。現在社會上亂象不少,哪天咱們說不定得查一查呢。”
“行,羅劍的事基本上就清楚了,一會兒我讓人把他放了。但證據還是要固定下,回頭我讓沂春市警方跑一趟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那邊我也有熟人。”
說完羅劍的事,邢隊問起了三道溝村的情況:“這個村子緊臨國道,最近幾年,村裡犯事的人挺多的,打架鬥毆賭博也不少見。你跟我說實話,你們處突大隊,是不是想集中整治下?”
韓沉來調資料前,就知道自己瞞不過邢隊這個老警察,他就道:“是有這個想法,但要處理的不是這些小事。具體的行動可能還要再等等,目前還在搜集案情和證據的階段。”
“你肯定知道,最近兩年,我市已發生近十起車輛與乘客失蹤案。我覺得部分案子很可能跟那個村子有關,那地方是交通要道,咽喉地帶,來往的車輛想繞都沒地方繞。”
邢隊對此也挺認可的:“目前還沒有這方面的證據,不過確實有這種可能。現在車匪路霸越來越多了,咱們這邊暫時還沒有,但從三道溝的歷史情況來,這個村子有可能往這個方向發展啊。”
邢隊在這邊幹了近二十年,對這一帶的所有村子都挺熟,所以韓沉一說那邊的情形,他就明白。兩人交流得自然很順暢。
韓沉找來地圖,指著地圖上三道溝村的位置,說:“那邊的地形你是知道的,公路兩側有密林,也有懸崖。這種地形,他們如果把車劫了,把人和車再往山谷裡一丟,外人想找都不好找。所以我覺得這個村有必要好好查一查了,要不然這就是個隱患。”
邢隊沉思一會兒,嘆道:“你說農村人淳樸吧,有些人他確實也夠淳樸夠善良。可有些地方它就不是這麼回事,真應了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
“依我看,三道溝那地方也不大對勁,他們那兒人均土地不足一畝,壯勞力也沒怎麼出門打工,他們蓋大房子的錢從哪兒來的?這兩年村裡各戶突擊蓋房,這事兒就夠反常。”
“現在各個地區都在大力招商引資,咱們青州也不能例外。運輸這一塊要把控好,要不然出點啥事,咱們這些負責治安的也得擔責。”
韓沉對此表示認可:“沒錯,現在路上車越來越多,車上物資若是看管不利,很容易被劫。你也知道,現在劫車這種事可不是個別現象了,咱們這邊也有這樣的苗頭,絕不能讓它擴大蔓延。”
邢隊就道:“行,你先查著,三道溝在我們轄區,就是位置偏點,那邊派出所沒幾個人。回頭我也讓人注意下那邊的事,有什麼情況,咱們再溝通。”
韓沉答應一聲,把文件副卷借走了。
他手頭事情不少,三道溝村的事隻是其中一件。如果今天沒有羅劍的事,他可能就直接回隊裡了。
但羅劍這件事挺蹊蹺,韓沉越想就越覺得這種巧合不大對勁。
他記得,羅裳之前就被人舉報過,舉報的理由還很荒謬。荒謬歸荒謬,衛生部門那邊卻真的派人對羅裳展開調查了。
今天的事,發生在羅劍身上,據邢隊手下了解,羅劍這人不復雜,在廠裡人緣也好,並不是個衝動易怒的人。他跟鄺副廠長雖有矛盾,但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可春興機械的主任和會計卻全都不想給羅劍提供證據,似乎有意讓羅劍變成嫌疑人。
這兩件事單看的話,還不算離譜,合在一起,巧合就不一定是巧合了,說不定是某些人有意為之的圖謀。
韓沉出了刑警大隊,沒有猶豫,直接回了山河路。
他到家時,羅裳果然沒走。這兩天終於放晴了,太陽曬得很,羅裳他們打算再進行第二次蒸制,所以下班後她也挺忙的。
“最近隊裡不怎麼忙啊?”看到他時,方遠問了一句,已經打算早退了。
“還行,今天有事,得回來一趟,你跟小江先走吧,這邊有我。”不出方遠所料,韓沉回來之後,就讓他倆先回去了。
方遠麻溜地把圍裙遞給他:“行,剩下的活你就幫我們老板幹吧。兄弟先走一步。”
韓沉叫住他:“你家裡最近不是給你介紹了一個姓王的?你去看沒?”
“看啥看,這你就別管了。”方遠對此並不想多說。
其實他偶爾也會想象下,他將來的媳婦會是什麼樣?不會要把他工資全部沒收,連要個煙錢都得求她吧?
想到手裡沒錢花的日子,方遠就有點怕了。所以最近家裡人給他介紹對象,他都沒去看。
這時天還不怎麼暗,韓沉沒敢造次,老老實實幫著羅裳曬藥。這些都做完了,韓沉才跟她說:“有點事兒想跟你說一說,去東廂還是去你那邊的診室?”
“去診室吧。”羅裳感覺出來,韓沉跟她說的應該是正事。
到了診室,韓沉才把廢樓死屍和春興機械廠那一系列事件都說給了羅裳聽。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並非偶然?”羅裳聽說羅劍有不在場證據,就放下心來。
韓沉坐在羅裳對面的椅子上,窗戶也開著,他自然不方便跟羅裳過於親近,但他感覺羅裳這兩天是在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今天他要說的事挺重要的,他暫時也就沒了撩撥羅裳的心思,坐好之後就道:“是,跟舉報的事差不多,都有些怪怪的。機械廠主任和會計應該沒說實話,他們圖什麼?都一個廠的,如果沒有點特別的原因,他們何必得罪你父親?”
羅裳也明白這一點:“就算知道他們在說謊,暫時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機械廠會計隻說自己忘了,事後她隻要說她想起來了,就什麼事都沒有。可能他們事先就想好了退路吧?無論我爸有沒有事,他們都不會有事。怎麼都能全身而退,想得真挺好。”
羅裳這番話裡不無諷刺,大概也是在替她爸羅劍心寒,在一個廠子待這麼多年,主任和會計這麼對待她爸,也不知道羅劍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想到這一點,羅裳甚至動了讓羅劍停薪留職的想法。
反正這個廠子再過幾年就要黃了,晚退還不如早退呢。再過幾年,廠子裡工資都發不出來了,不是還得走人嗎?
“那你是不是覺得,背後有人想對付我,或者說是我們倆?”
羅裳終於問出了韓沉心中所想的問題,韓沉沒有遲疑,點了下頭:“上次關一賀開發功大會時,我跟你提過,他有個徒弟是幫他跑外聯工作的,這個徒弟我最近跟他有過接觸,從他那兒了解到了一些情況。”
羅裳感到韓沉嘴唇有點幹,就給他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讓他喝幾口再說。
韓沉拿起杯子瞧了瞧:“誰的?”
羅裳瞥了他一眼:“方遠的,你以為誰的?”
韓沉笑了笑:“沒事,就問問。”
他仰頭喝光這杯水,喝水時,喉節一動一動的,看起來確實挺渴。
放下杯子,他才接著道:“關一賀這個弟子跟他矛盾不小,主要跟利益分配不公有關。”
“他跟我說,曹治平的診所垮了,曹治平本人被抓,關一賀少賺了不少錢,因為這個診所給他的提成不少。所以關一賀絕對有對付你的動機,他也有這樣的能力。”
“你也知道,他信徒很多,有的信徒是死忠黨,他說什麼這些人就信什麼。”
韓沉這麼一解釋,羅裳被舉報還有他爸被陷害的事也就說得通了。韓沉正等著羅裳的反應,卻沒想到,羅裳竟主動伸手,抓住他一隻手掌,輕輕晃了晃,軟聲說道:“這件事你一直在查啊,都沒跟我說過,謝謝你啊。”
她溫聲細語的跟韓沉說話,還抓著他一隻手輕輕晃動著,韓沉哪能受得住?他的嘴唇忍不住往上翹,耳根子又紅了。
“咳…以後真不用跟我說‘謝’字,你跟我客氣什麼?”
他深吸了口氣,又道:“最近有個消息,是關一賀的,他五天後打算在一個小型劇場開見面會。這個劇場能容納兩百多人,是一個煤老板出面花錢定下來的。如果沒有內幕消息,我們也不知道這煤老板是在幫關一賀辦事。”
羅裳也知道,關一賀的信徒中不乏名人和有錢人,所以韓沉他們這裡要是沒有確切證據的話,也不好直接把人給抓了。
這些名人和有錢人若是利用自己的渠道來幫關一賀脫罪,甚至給韓沉搗亂的話,都挺麻煩的。
“見面會都有什麼人參加,地點在哪兒?”羅裳總覺得,這件事或許能利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