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不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禍嗎?我這右眼跳這麼長時間,我害怕出什麼事。”
羅裳:……
她無奈地道:“這個說法你聽聽就好了,我覺得,你這是身體出了點問題,眼皮才會跳動,先把脈吧。”
羅裳心裡其實已經有所猜測,把脈和問診不過是要進一步確認。
這時崔鳳山和他族叔已經進來了,倆人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去找方遠要了號,假裝成了病人,都打算看看,崔老板說的女大夫究竟有什麼了不起。
崔家這位族叔醫術不是很突出,他在家族裡主要負責醫館管理和對外工作。這項工作,也包括為自家醫館招攬入才。
早些年,家中後代醫學人才輩出的時候,是不需要招外人的。但這些年,隨著社會變化,崔家有些小輩不願意吃學醫的苦,主動放棄了這門傳承,導致家族中的人才呈現青黃不接的狀況。
他們家的醫館規模比較大,不是普通的診所能比的,現在也開始對外接收天賦較好的中醫人才了。
倆人坐下不久,羅裳就給那位婦女診好了脈,並且告訴她:“你不用擔心右眼跳禍這種說法,你這是身體出了點問題,得用藥。”
聽她這麼說,中年婦女松了口氣,問道:“哦,那我這是什麼病啊,是不是怪病?”
羅裳笑著擺擺手:“不是什麼怪病,醫書上有記載的。就是腎陽虛衰,水飲上泛,你臉有浮腫,面色較黯,都跟這個有關系?”
中年婦女聽不懂,她最關心的還是她的眼皮為什麼老是跳,就說:“那這個又是怎麼回事?”
“肝風內動,肌肉就可能會震顫啊。簡單地說,就是腎陽虛衰,水飲上泛,影響到了肝。”
病人好像懂了些,聽說這病是記錄在醫書上的,她放心了,就讓羅裳給她開藥方。
羅裳這番話說完,崔鳳山叔侄倆都對視一眼,心想這個女大夫確實有點本事。別的且不說,光是這個診斷,就很精準啊!
換成別的大夫,是很有可能誤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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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風內動很可能會產生肌肉顫動,但引起肝風內動的原因就多了,不是誰能都診出來這個病人真正的原因是有腎陽虛衰、水飲上泛的。
倆人誰都沒說話,但僅這一個病號,他們就看出了羅裳的診斷功力了。
羅裳開的藥方他們看不到,但她很快就抓完藥回來,並把那藥放在婦女面前,告訴她怎麼煎。在這個過程中,叔侄倆看清了羅裳給這個病人開的藥方是真武湯加減。
方子也是對的。
倆人再次對視,崔鳳山倒沒想那麼多,可崔家這位叔叔卻已有了繼續觀察的心思。要是真的很優秀,那他就要想辦法挖人了。
倆人來得晚,在他們前面還有好幾號人排著。
排在他們前面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幾個人都在等著,崔家叔叔就跟這男人聊了起來。
“你是什麼病啊?”他看了下這男人的臉,問道。
“哎,別提了,我也不知道什麼病,就是治不好。”
這男人看起來是真著急,一邊嘆氣,一邊訴苦:“老是上火,煩死了。”
這時崔鳳山卻道:“光上火嗎?晚上會不會起夜?”
男人怔了下,隨即點頭:“起啊,一晚上起三四回,四五回,覺都睡不好。”
崔家叔侄倆都懂了,這人身上既有寒又有熱,像這種寒熱錯雜的情況,非常考驗醫生的技術啊。
光是清熱也不行,隻用溫熱藥一樣不行。具體怎麼用藥,這可是一門學問。
就是不知,這個小羅大夫能不能妥善處理。
崔家叔叔心一動,就跟這人說:“哎呀,你說巧不巧,我家親戚有個人跟你差不多。一會兒大夫給你開完藥,你給我瞧一瞧唄。”
第29章 揚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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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我了。”聽到自己的號, 那男人匆忙站起來,坐到羅裳對面,先把自己以前的病歷遞了過去。
“哪兒不舒服?”羅裳沒有急著去看他的病歷。
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 聽到羅裳這麼問,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小聲說道:“有點腎虛, 去醫院開了藥, 沒治好。”
羅裳點頭, 開始給他診脈。
放下手指,羅裳沉思了一下,問他:“腳涼嗎?腰呢?晚上一般起夜幾次?”
“涼, 都涼。一晚上起夜四五回, 睡眠很差。”
羅裳明白,之前的大夫之所以會誤診, 誤區就是在這裡。從病人口述的這些情況來看,確實很像是腎陽虛。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這一點,她剛才診脈時就察覺到了。
“張嘴我看看舌。”病人聽了, 立刻伸出舌頭。羅裳隻瞧了一眼, 就看到了他舌色偏紅。不僅如此,他舌頭側面和牙床上還生了口瘡。
從這一點來看, 又有點像是上熱下寒, 這種情況,在現實生活中其實並不罕見。有的人就是這樣,明明挺怕冷的, 腳也涼。卻總是容易上火,要麼口舌生瘡, 要麼長痤瘡。
羅裳卻沒有就此結束診斷,反而讓那男人躺到診療床上,在他腹部大腸部位按壓了一會兒,男人被按疼了,悶哼了一聲。
羅裳收回手,問他:“便秘挺嚴重吧?腸子裡都是,很幹燥。”
“啊…對對,特別費勁,好幾天才一回。”雖有些尷尬,男人還是如實說道。
診斷結束,羅裳回到桌邊開始寫處方箋。眼看著她寫完,那男人才客氣地問道:“大夫,我這是什麼病啊?”
羅裳頭也沒抬地道:“不是腎虛。”
“哦…”男人松了一口氣,不是腎虛,那可就太好了 。
可大夫仍沒解釋他這到底是什麼問題,他迫切地想知道。羅裳這次沒等他問,就主動給他解釋:“你這種病,歸因於體內氣化失常。熱結膀胱,不僅會導致便秘,火熱上泛,還會有口舌生瘡的上火現象。膀胱有熱,腰與下肢有寒,這種反差,是寒熱格拒造成的。”
是這樣嗎?男人好像懂了點,但要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還是說不上來,隻聽懂了他這種病會有寒熱共存的現象。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
“那還要吃金匱腎氣丸嗎?”他以前拿的藥還剩半個月的量沒吃完呢,所以他想問問。
“不要吃,不是腎虛吃什麼?我給你另開了藥。”
羅裳撕下剛寫好的藥方,給他瞧了一眼,就去抓藥。
方遠也跟了過去,他這兩天一直在默默記著藥櫃上的藥材名字,現在每種藥大概在什麼位置,他都記住了,隻是還不太熟練。
羅裳其實也注意到了他的舉動,想了想就跟他說:“方大哥要是不介意的話,過幾天你可以幫我抓藥。有需要注意的和單獨抓的藥,我這幾天會抽空告訴你。”
“嗯。”他哼這一聲,羅裳就知道他答應了。
這男人很快拿到了藥,但他沒有直接走,又坐回了崔鳳山和他三叔旁邊。按照約定,他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藥方給崔三叔瞧了瞧,等對方點頭,他才拿著藥方走人。
這人真以為崔三叔家裡有跟他情況差不多的病人,出於好心,他想把這藥方借給別人瞧瞧,卻又怕羅裳看到了不高興,所以整個環節被他操作得如同地下黨接頭一樣。
羅裳眼神很好,眼角餘光其實瞧見了這一幕。但她隻當沒看見,什麼都沒說。
這人一走,就輪到崔三叔了,他和氣地坐過來,說:“姑娘,我最近胃口不怎麼好,吃不下飯,你給我瞧瞧,吃什麼藥合適。”
“沒什麼大問題,給你開一副健脾消食的藥,一個療程就差不多了。但你在生活中要注意一下,不要過度思慮。別的沒什麼,跟同齡人比,你保養得很好了。”診脈結束,羅裳很快下了結論。
聽她這麼說,崔鳳山不禁暗笑,心想自己這三叔平時保養得挺好,確實就這點毛病,想得多。
想得多了,可不就茶飯不思,吃嘛嘛不香了嗎?
他們在這兒已經觀察了好一會兒,對羅裳的醫術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所以崔三叔拿到藥之後,客氣地付了醫藥費,就跟崔鳳山離開了診所。
兩人在銀杏樹蔭下慢慢走了一段路,崔三叔背著手,回望著診所,問崔鳳山:“鳳山,你哥說的話可能有點誇張,但這姑娘水平確實沒問題,夠資格獨立坐診了。就算到咱家醫館,也夠資格。”
崔鳳山是個聰明人,知道他三叔最近忙著在為醫館物色大夫,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瞧他三叔這態度,估計是看上羅裳了。
但崔鳳山本人對此並不看好,他也不掖著藏著,直說了:“三叔,這件事我覺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你還是別打這個主意了。大夫剛才都跟你說了,讓你少操心,你還亂想。”
崔三叔對他說的話不置可否,估計還沒打消這個念頭。崔鳳山就又道:“三叔,她自己這個診所已經成了氣候。她自己就是老板,醫術又過硬,這種情況,怎麼會放著好好的老板不當,到咱家醫館來打工呢?”
崔三叔明白他是怎麼想的,少年意氣,當年他也是這麼過來的。但他並沒有反駁,等崔鳳山說完了,他才不緊不慢地說:“鳳山,事情沒那麼簡單。你醫術雖然是頂好的,但社會上這些事,你還差了點。”
“你三叔我混了這麼多年,什麼事兒沒見過?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她這診所隻要開好了,就會有人想辦法不讓她開。她人單勢孤的,你覺得能扛得住嗎?”
“這地方,可是山河路,是有地頭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