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周一,程嚴還沒出院,程家人都在忙著照顧他,並沒有來過診所。
但羅裳覺得,他們之間算是一手交錢,一手給出結果,已是錢貨兩訖,程家人沒必要再過來。
十點剛過,羅裳這裡迎來了一位老病人。
“李姐來了,快坐。”這可是她開診所後的前幾位病人,羅裳當然記得。
李秀滿臉上笑盈盈地,一看就知道,她心情很好。
這次她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隻是身邊的同伴換了個人。這個的氣色不大好,面色蒼白,看上去沒什麼精神。
“羅大夫,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真懷孕了,醫生說懷了快兩個月了。”李秀滿開心地說。
羅裳笑著道了聲恭喜,然後問起她肩膀的情況。
“還挺好的,還有一點沉,你再給我扎一回吧。”
羅裳這邊自然沒什麼問題,不過她告訴李秀滿:“今天可以扎一回,明顯緩解就不用扎了,你現在是孕期,少扎為好。平時幹活別太累,要適當活動肩頸。”
李秀滿全都聽羅裳的,然後她把同伴給羅裳介紹了一下:“這是我姨家的姐,於鳳嬌。”
羅裳看了眼於鳳嬌,“哪裡不舒服?”
於鳳嬌面上露出幾分窘迫,看了看門口,見沒人過來,才小聲說:“我總有尿,憋不住,晚上至少起夜四五回,白天也有。”
羅裳溫和的笑了下,說:“沒什麼,人在生病的時候,對身體的控制有力會下降,這時候發生一些尷尬的事是難免的,隻要治好了就可以。”
“把下脈吧。”羅裳的話看似套話,但對於鳳嬌還是有用的。她心裡的難堪感果然減輕了,甚至覺得,在這位大夫面前說什麼都不會受到嘲笑。
這種事,除了關系極好的人,她誰也不敢告訴,就怕別人把她當成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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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隻能勤換墊著的衛生紙,盡量減輕味道,免得讓別人聞出來。
羅裳很快診完了,但她並沒有急著說結論,反而問於鳳嬌:“以前看過中醫嗎?大夫開的是什麼藥?”
於鳳嬌連忙點頭:“看過兩個,都說是腎虛,開了一堆藥,加起來吃了兩個月,感覺沒用。”
羅裳翻開於鳳嬌遞過去的病歷,匆匆掃了眼那兩位大夫開的藥。
一個人開的是真武湯,另一位用的則是自擬方,但他們走的都是從腎論治的路子。
其實遺尿的事對於老年人來說,是比較多見的。因為人老之後,腎氣已虛,命門火衰,這就會導致固攝無力,從而產生遺尿漏尿。這種情況下,從腎論治一般都是對的。
但眼前這位叫於鳳嬌的婦女應該就不是這種情況。
羅裳合上病歷,說:“你剛過三十,腎不算虛,還可以的。”
“像這種藥方,可能年紀大的人用的比較多,方子是對的,隻是我覺得,不大適合你的情況。”
於鳳嬌去圖書館查過資料,所以她還真知道,很多人遺尿都是腎出了問題。她查的資料可能是不夠多,所以並沒有聽說過羅裳這種說法。
她便疑惑地問道:“大夫,我不太明白,肺跟遺尿有什麼關系?”
她問得很客氣,並不是質疑,隻是不解。
羅裳便耐心地告訴她:“也是有關系的,你用力咳嗽的時候,有沒有漏尿過?”
於鳳嬌恍然點頭,李秀滿補充道:“我沒有過,但我姨和我媽都有過。”
“大夫我知道了,那就麻煩你給我解釋了,給我開方就好。”於鳳嬌怕把大夫問煩了,便讓羅裳給她開藥方。
讓她吃驚的是,這次羅裳隻給她開了兩味藥,甘草和幹姜。直到羅裳寫完,蓋上了筆帽,她才反應過來,說:“就兩種?不再寫點嗎?我帶的錢應該夠。”
羅裳笑:“不是多少的事,是你這種情況,用這個方子大概就能解決問題了。藥不在多,有用就好。不過你這副藥確實很便宜,一個星期的藥一塊一就可以了。”
於鳳嬌仍然覺得有點少,但她不好再多說,就想著不如先回去吃著試試,反正錢不多。
羅裳先給她抓了藥,接著又給李秀滿扎過了針灸,等忙完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看了看時間,該給李秀滿拔針了,羅裳就站起來,朝著李秀滿走去。
這時她聽到門口有人進來,說話的人是個女聲,那副夾子音羅裳還挺熟的,她便回頭瞧了一眼。
夾子音沒毛病,有的人天生就是那個音色。但硬擠出來的夾子音聽起來就讓人難受了。
更何況,發出夾子音的人還是羅裳認識的人,也就是原主前夫那位幹妹妹代豔鈴。
在代豔鈴身邊的那位,就是她那位幹哥哥張旺了。
看到這兩位,羅裳把李秀滿身上的針拔了下來,沒有搭理他們。
張旺在看到她那一刻,眼睛瞬間睜大,隨後他臉憋得通紅,看著羅裳,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不說話,代豔鈴卻反應過來,她伸出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著羅裳說:“喲,我當是誰,這不是羅大醫生嗎?我還當你是大醫院的大夫呢,原來你早不是了,什麼時候跑這個鴿子籠大的小診所來了,不會是讓醫院開除了吧?”
羅裳淡淡地看著這兩個人,一個紅著臉,還有幾分怨憤,另一個則在尖酸刻薄地挖苦她。
李秀滿警惕地看問羅裳:“羅大夫,他們倆誰啊?”
羅裳淡笑一下,說:“無足輕重的人,不用理他們。”
她這麼解釋,倒是把代豔鈴惹惱了,她再一次指著羅裳挖苦道:
“挺好啊,在這兒碰上了。沒想到你混得越來越差了,就你這樣,有什麼資格退親,要退也是我哥先退吧?”
“是你在到處跟人傳,說我跟我哥關系不清白,害得我最近處的對象都黃了。”
“我倒想問問你,我跟我哥一起長大,關系親密點怎麼了?幹你什麼事兒啊?”
羅裳靜靜地聽著她說完,這才慢條斯理地道:“關系親密點?這個點是一點兩點還是八十個點?”
“誰家幹哥哥幹妹妹天天出雙入對,一起看電影,上街還拉胳膊拉手的?”
“你哥工資發下來,還要給你買雪藥膏,買衣服買紗巾,啥關系啊這麼給你花錢?要不,你倆在一起算了,還找什麼對象?”
想到原主因為這兩個人之間多年的曖昧而痛苦到死,羅裳也不想跟他們客氣了。
聽到羅裳這麼說,張旺和代豔鈴都愣住了,倆人被羅裳的話堵在那裡,一時不知該怎麼反駁。
羅裳見這兩人無言以對,這才冷笑道:“怎麼,都不願意?真新鮮,原來都不想來真的。”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張旺,你想不想知道代豔鈴為什麼不願意嫁給你?”
張旺嘴唇嗫嚅了兩下,試圖阻止:“別說了。”
羅裳卻道:“張旺,你心裡其實什麼都清楚。代豔鈴不願意嫁你,是因為你窮!”
“你一個月不到七十塊的工資,不夠她一個人花的。她想找個大款,但她又想享受你給她帶來的好處,所以她要兩頭吊著。”
羅裳的話戳中了代豔鈴的小心思,她惱羞成怒,瞪著羅裳,正要張嘴罵人,卻聽到羅裳又道:“你先別急,張旺的說完了,輪到你了。”
張旺被羅裳那番話氣得臉色發青,他確實什麼都知道,但他卻舍不得這段說不清道不白的關系。
現在被羅裳當眾揭穿,他難堪得現在就想逃走。
“輪到我什麼?你別胡說八道。”
代豔鈴隱約知道羅裳想說什麼,但她沒辦法捂住羅裳的嘴不讓她說話,隻能盡力保持住氣勢。
“我怎麼不知道了?我這人會相面,看看就知道你倆怎麼回事。”羅裳說。
“知道張旺這麼多年為什麼從來沒提過娶你嗎?其實挺簡單的,因為他們家嫌你學歷不夠,配不上他。”
“你還有個弟弟在念書,用錢的地方太多。他隻是享受被你哄著的感覺,壓根沒想跟你來真的。”
代豔鈴何嘗不清楚張旺和她幹媽的小心思,但當眾被人揭穿,就算她臉皮不薄,這時候也是又羞又氣。
羅裳看著他們倆:“其實,我倒是覺得,你倆挺配的,幹脆鎖死得了,省得害別人。”
“你倆走吧,別在我這兒待著了。”
羅裳再不想看到這兩個人,也不希望他們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便下了逐客令。
張旺要走,代豔鈴不甘心,狠狠甩開張旺的手,臨走時還要故意氣一氣羅裳,“你又有什麼了不起?張旺以前願意跟你處,不過因為你是大學生,是醫生。可你現在什麼都不是了,就連張旺這樣的窮光蛋你都找不到。”
“哼,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