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其他的人並沒有過多關注這邊的情況,但店老板和那個留著馬尾的小青年卻都在旁邊看著,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片刻後,羅裳告訴姚德勝:“湿熱情況有明顯減輕,藥方得做一下改動。我給你寫個方子,就在這兒抓吧。”
羅裳從隨身攜帶的筆記上撕下一張紙,寫了新藥方,給姚德勝瞧了一眼,就交給了店老板,說:“大哥,這個藥方,你按七天的量給他抓一下吧。”
店老板看完後,點了下頭,說:“給他抓可以,價格按零售價算,但比藥店便宜點。要嗎?”
“要,你盡管抓吧。”姚德勝不差那點藥錢,立刻讓店老板按方抓藥。
店老板的手感很好,抓藥極準,要九克就九克,要十五克就十五克,看他抓藥好像在看表演一樣。
在等店老板抓藥的當口,姚德勝問起了羅裳現在的去向。得知她要開診所,姚德勝還挺高興的,立刻跟羅裳索要了診所的地址,還特意問清了開業時間。
自己的事說得差不多了,姚德勝就把他的朋友,也就是那位花臂大哥拖到身前,指著這人問羅裳:“羅大夫,我這兄弟最近總覺得累,他家親戚給他弄來幾根人參。他想補一補,我說不行,不能亂補,可他不願意聽我的,還說我是瞎指揮。大夫,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吧?”
花臂大哥嘟囔著:“我跟你又不一樣……”
他說話的聲音還是挺有力的,再看看他的臉,羅裳就知道這人不適合吃人參了。
她笑著說:“看得出來,兩位家裡條件都挺不錯,不缺補品。人參挺貴,一般人家裡都沒這東西,但再貴的東西它都是個藥,是藥就不能亂吃。”
“我感覺你平時不適合吃人參,關鍵場合切薄片在嘴裡含一下提神這倒是可以的。”
花臂大哥還有點不甘心,“那我用它燉雞,燉湯,沒事就喝點,這也不行嗎?”
羅裳見他不死心,就道:“你自己要是真想吃,別人也攔不住是吧?”
“不過我還是不建議長期吃,吃時間長了,哪天你再需要人參救急的話,你身體反應會比較差。道理其實挺簡單的,吃多了,身體對藥物就不敏感了。所以我是不建議長期服藥的。”
這個其實跟抗生素的耐藥性有異曲同工的道理。但這時候抗生素正火著,普通人還沒有認識到它的副作用,所以羅裳並沒有跟這些人提這件事。
Advertisement
花臂大哥沉默著,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羅裳也不勉強,並沒有堅持勸說。
這時藥已經都抓好了,店老板麻利地用紙包把藥包好,再用細麻繩捆好,交給了姚德勝。
姚德勝挺健談的,看著手裡的藥,笑著問道:“小哥,看你歲數也不大,抓藥這麼熟練,幹這行幾年了啊?”
來者都是客,店老板便和氣地道:“過獎了,我家祖上就是幹這行的。玩泥巴的年齡我就開始認藥抓藥了,能不熟嗎?”
他又適時地為自家店做了下宣傳:“以後想抓藥,都可以來我這兒,量大優惠。質量問題也不用擔心,家裡就是專門幹這個的,都知道藥是給人吃的,不能馬虎,所以做的用心。”
他說話時有意無意地看了羅裳一眼,羅裳心知他這話十有八/九是說給她聽的。
她感覺這人做生意時分寸感把握得還不錯,不死板也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該宣傳時他會宣傳一下,在她剛來時,又不會打擾她看貨。
姚德勝看得出來羅裳還有事,沒再打擾她。他跟羅裳說好,過幾天就去山河路找她看病。約定好了,他這才帶著花臂大哥離開了批發市場。
羅裳轉身,同店老板商量起了進藥的事。她在來之前,對各種常用藥材的批發價已做了了解,對於價格她心裡有數。
但她現在手頭錢不多,進貨量有限,所以她也有心理準備,店老板在價格上能給的優惠不會多。
“喏,這是我要訂的貨,你看一下。”羅裳把事先準備好的進貨單拿給老板,準備等他出價。
老板拿起筆,迅速在單子後邊寫下單價。羅裳就在旁邊看著,所以她看得出來,老板給的價還是挺合理的。相對於他這裡的藥材質量還說,她並不虧。
羅裳沒有還價,但她還是跟店老板說:“我最近剛開業,進貨量小。過陣子量大了,你一定要給我優惠啊,質量上也要保證。”
聽她這麼說,店老板咧了下嘴,道:“質量上肯定沒問題,量大從優,放心吧。這些藥你怎麼拿回去?要不我幫你叫個板車吧。”
藥材市場外邊的空地上有不少拉板車的漢子在等活,羅裳原本就打算買完藥後找人幫她拉回去的。不然這麼東西,她自己怎麼可能帶走?
“好啊,那就麻煩你給我找個可靠的人吧。”羅裳笑了下,領了對方的好意。
“沒問題,肯定給你找個靠譜的。”店老板說完,招手把街上一個半大的小子叫過來,讓他去外邊喊人。
安排好這件事,店老板便忙著給羅裳稱藥去了。
他在裡邊忙碌,羅裳身邊終於沒人了,留著長馬尾的青年這才小心地問羅裳:“你診所地址能給我留一個嗎?我朋友病了一直沒好,哪天我帶他去找你看病吧。”
說話時,他適時地遞過來一張紙,示意羅裳把詳細的地址寫下來。羅裳寫完後,問他:“你說的朋友,就是買石頭那位畫家吧?他什麼病啊?”
“對,是他,他水平比我強多了,他是畫家,我不算,我就是湊數的。”
“他病好像也不復雜,就是總拉肚子,去醫院掛水,掛一禮拜了都沒好,也吃不下東西,瘦得都快脫相了。”
羅裳感覺這兩個人可能是亦師亦友的關系,就道:“可以啊,我這幾天白天大都會在診所,沒有意外就周五開業。他要是沒好,白天隨時都可以來診所找我。”
“哦,行,那太感謝了。”這個小青年並不是社牛,談完正事就沒話說了。
羅裳猶豫了下,卻道:“你跟你朋友買了小半袋空青是吧?剛才我都看到了。能不能把裡面的水賣給我,價格你們提,隻要合理我就要。”
小青年怔了下:“那東西有什麼用啊?”
“能用的,你們要是不要就賣給我吧,鑽個孔把裡面的水收集一下就行,不影響你們做顏料。”羅裳又道。
“真有用啊?那沒問題,什麼錢不錢的,我們也不用。我回去收集一下,有時間給你帶過去吧。”
羅裳見他不肯要錢,就沒再堅持。以後等她做了藥,大可以送他一些。
小青年轉頭跟店老板打了聲招呼,又付了彩色礦石的錢,也走了。
板車師傅過來的時候,店老板已經把羅裳要的藥材都裝好了,羅裳一一點清,確認無誤,就把192塊錢給了老板。
臨走之前,店老板隨手從屋裡的木架上拿起兩個小小的袋子,丟給羅裳:“拿著,是贈品,下回再用藥材,盡管來找我。要是想要特別的藥材,我也會想辦法給你找。”
羅裳這時都跟著板車往前走了,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兩個小袋子就被丟到了她懷裡,她當然挺吃驚的。
懷裡的東西沉甸甸的,羅裳有預感,裡邊很可能也是礦石。
“這是什麼啊?”羅裳問了句。但店老板已經閃身回了店內,她隻能自己打開袋子看了看。這一看,她頓時驚喜不已,這裡邊裝的居然是空青和曾青礦石。
羅裳回頭看了看那家店鋪,心想這店老板還挺會揣磨人心思的,看著不動聲色,其實把什麼事都看在了眼裡。他應該是看出來了,羅裳挺喜歡這些礦石的。
不隻是因為這些東西可以做藥,還因為它們的顏值高,色彩豔而不俗。羅裳真的很喜歡各種漂亮的石頭和珠子。
店老板給她找的板車師傅確實挺靠譜,一路上一直老老實實拉貨,不亂說話,也不亂看人。羅裳走到半路累了,他還讓羅裳上車坐會。
羅裳沒真的好意思上車坐著,等她終於從批發市場走回到山河路的時候,感覺自己腳上都快要起水泡了,火辣辣的疼。
送走板車師傅,羅裳就開始把藥品分開擺放到老韓頭借給他的櫃子裡。這個櫃子當然沒有專門的藥櫃好,但羅裳現在實在買不起藥櫃了,暫時隻能用這個櫃子湊合。
櫃子比較舊,但是沒掉漆,加起來一共有二十格左右,格子是敞開式的,都沒有門。所以羅裳暫時隻能把買回來的藥連袋子放到格子上。
接下來的兩天,羅裳一直在做著開業準備,針具、消毒用品和診療床都買回來了,老邱還給她拿過來好幾把靠背椅和一個長椅,這多少給她省了一筆錢。
白天老韓頭不怎麼在家,據說他很愛釣魚,沒事就會約上一幫老伙計去河邊。至於老韓頭的老伴,聽說是在老年大學教課,白天也不在家,所以這幾天羅裳也沒有看到她。
經過兩天的布置,西側這兩間屋子終於像個診所了。
周四下午,做完開業前的準備,已經是午後三點。
看了看外邊的日頭,羅裳就著暖壺裡的熱水啃了一個面包充飢。面包吃完大半時,窗外有人經過。羅裳無意中瞥了一眼,感覺那人很像老邱的愛人田老師。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跟她同來的,還有一個年輕女孩。
因為沒開業,此時門關著,羅裳便走過去開門。門外的人確實是田老師,她身邊的年輕姑娘跟她長得有些像,可能是親戚。
“小羅大夫,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聊聊,現在方便嗎?”田老師話說得很客氣。但她臉上的哀傷卻掩飾不住。
羅裳清楚,小安的病情,她應該聽老邱說過了。
“方便,快進來。”羅裳笑著把這兩個人讓了進來。
“小羅大夫,這是我外甥女金霞。”田老師先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外甥女,這才跟羅裳聊起了她兒子的事。
“小羅,不瞞你說,老邱跟我說過小安的事,讓我以後注意下方式方法,對兒子不要逼得太緊。我當時是不信的,上禮拜還託人幫我找了個這方面的專家,還跟那專家聊了聊。”
羅裳靜靜地聽著,聽到這裡,才適時地問道:“你有疑慮是正常的,那位專家又是怎麼說的?”
“他說,在痫症這種病的診斷上,有些厲害的中醫確實可以提前預知。通過病人的眼睛,臉還有脈像,就能看出來。他了解了我兒子的情況後,說確實不排除這種可能。我……”
田老師神情悽惶,喉頭哽咽,有點說不下去了。
羅裳輕輕拍了下她的背,等她情緒緩和了一些,才道:“田老師,大道理我就不跟您講了,事已至此,最好的辦法就是及時應對,亡羊補牢。”
“小安的情況,並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能配合心理上的療愈,治愈的可能性不小,畢竟他現在還沒發病,發現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