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微輕一眨眼,卻不敢生出半點喜意。
她仍揣著心。
黑色邁巴赫停在了談家門口。
男人的姿態矜貴而闲適。
他等她下車。
今晚伸手相助已經是容隱難得的好心。
他沒有準備一起下車,再做更多。
比如和她家人打個招呼,進行些問候。
談微咬了下唇。
他給人一種會很多情的感覺,卻不會隻為一人鍾情。
旁人也想象不出,他單為一人心動的模樣。
愛上這樣一個人,不知會有多辛苦。
她心口微澀,面上卻不顯,拎起裙擺下車,很正常地同他道別。
而那輛車也很快開走。
毫無留戀的痕跡。
這個男人太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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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還是想試試。
…
這個點的容家還燈火通明。
全都在等著他。
容隱著了一件黑色襯衣黑色長褲,領口微敞著,自夜色裡邁步而入。
今晚都坐在這,一派正經嚴肅的模樣,所為之事不難得知。
——自然是為他的婚事。
老爺子覺得這麼久的挾制也該夠讓他長教訓了。
看得出,他最近的態度已經不似之前那般強硬。
老爺子也和緩下來,說起正事。
容隱低眸看著袖扣上的花紋,神色淡淡。
仿佛他不是婚事主角。
他的意見也始終不表。
宋棠音原先還在擔心他又和老爺子硬吵起來。可是沒有,他今晚態度還挺平靜。
待老爺子說完,他方才抬眸道:“您要決定的事兒,還問我做什麼?”
老爺子一頓,他道:“這是為容家利益的大事,容隱,道理不需我跟你講。”
各方都在動,容家的每一個人當然都要予以配合。
容隱理了理袖口,嗓音隨意:“嗯,您要辦就辦。”
他今晚配合得老爺子都意外。
語氣也不由松了些:“我知道你現在有女朋友……”
“分了。”他淡淡啟唇。
老爺子一愣。
容眠更是刷地扭頭看向他。
唯獨他本人,神色沉靜。
“所以,您安排您的。”他嗓音淡漠,“要合作,可以。不過,領證與婚儀,不必操之過急。”
他今晚已經算松口,老爺子知道這態度挺難得。
隻要這樁婚事能先定下,兩家所有的合作穩固,什麼時候辦婚禮老爺子根本不在意。
當即便松下了嚴峻的面色,點點頭,“行。你能想通這些就行。這些事都有人負責,回頭你跟談微也看看有沒有哪裡不喜歡的,好讓他們改。”
“嗯。”
容隱冷淡扯了下唇。既然談完正事,他便準備離開。
即便已經這麼晚,也沒準備在容宅留宿。
宋棠音覺得他有點不太對勁。今晚似乎配合得有點過度,但現在這個結果就是最好的結局,他再跟老爺子槓下去就是兩敗俱傷,傷得更多的也自然是他。一同損害的,則是整個容家的利益。
容眠咬了下唇,追著他的腳步出去。
“哥——”
她叫住了要離開的他。
容隱停住腳步,回頭看她。
她畢業回來,最近跟在母親身邊學著打理事務。
而她還沒開口眼眶就已經先紅了。
容隱眉心輕折。
容眠跟他確認著:“你真的分手了?”
他頷首。
在月色下,顯得他的身影格外清淡。
容眠撇
了撇嘴,嘴角一耷,就是想哭。鼻尖也很酸,“為什麼……你不喜歡她了嗎?”
她上次見他和爺爺抗爭的樣子,覺得自己又相信了愛情。她以為他們肯定會在一起的,所以在見到舒清晚時,一扭頭就要改口,覺得眼前之人以後定是她嫂子無疑了。可誰能想到,一轉頭他們便分了手。
——她的“愛情”又崩塌了。
她執拗地望著哥哥。
似乎,一定要一個答案。
“容眠。”
她很少聽他這麼嚴肅地喚她。眨了下眼,一滴眼淚將掉不掉。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隻需要談‘喜歡’。”他嗓音微沉。
容隱微頓。他上次和老爺子爭執時,老爺子應該也能看得出,他有要和她結婚的意圖。
可這個世界,卻不止那麼簡單而已。
他垂下眼睑。
她的退場,可以說,是給了他更大的施展空間,讓他可以毫無疑慮。
她候機時,他的車就停在機場外。
也在離她很近的地方,收到了那條短信。指尖滑開,看到了內容。
說不上心情如何。
須臾之後,又按滅了屏幕。指尖在手機側面輕輕摩挲。
有爸爸媽媽聯姻在前,有哥哥在後,容眠感覺好像有一張網將自己網住、不斷收緊。似乎無人能夠逃脫、包括她。
她知道,他們這個圈子的人總是利益交換,也總是兩個背景相近的家庭結成姻緣。
太多太多了。
而哪怕是哥哥那樣爭執,也無法贏得一隅自主。
很深的遺憾感在她心口湧現。
看出她的難過,容隱難得有了點溫度,抬手揉揉她頭。
……即便是將她的黑長直揉亂掉了。
“小孩子現在別想那麼多。給哥哥幾年,又不會叫你也去。”
容眠眨了眨眼,難過中止。
為什麼她總覺得……哥哥還想做什麼?
她乖乖答了“好”。
容隱神色闲適,又將她的頭發揉得更亂。
容眠:“……”等等!
…
上車之後,容隱神色作著思考。
他當然記得,她剛開始接觸香水時,所用的第一瓶就是和他同一個基
調的香水。
她在那個基礎上調出了一款她很喜歡的,一用便用了很久。
中途他換了一款,但她一直沒有換過。是鍾意,也是無暇。這幾年她很充實,也沒有什麼空闲的時間,有些東西一旦確定下來,便懶得再去更換。
直到前段時間,忽然換了一款。
長指在黑色西裝褲上輕點。
他有一個不太能連在一起的猜測。
容隱拿出手機,在微信裡點進她的對話框。
眸中有些許思考,片刻後,仍是敲下一行字。
卻在發送之後。
一個感嘆號同時出現。
男人鳳眸虛虛眯起。
他盯著那個紅色感嘆號兩秒,胸腔裡的情緒湧了湧。
闔了下眼。
按掉手機,薄唇抿起。
下颌骨凌厲得刀削一般。
——在那條消息之後,她便刪除了好友。
切斷了聯系。
這個點,她應該已經落地。-
覃漪已經很多天沒能再見到舒清晚。那次在醫院遇到後,就斷掉了聯系,她也知道舒清晚是在避開她。
這次收到消息,又是驚喜又是意外。推掉了一個商務宴請,專門順著約定時間騰出空來。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了這次見面的原因。
為了將欠她的一些價值還上。
兩不相欠。
拋卻所有隱秘原因,就單表面上的,覃漪隻給她的這一點點東西,她就已經計算好價格,甚至超過金額地還回。
覃漪明明沒有在意的,也沒有想要她還。那隻是自己很突然的,想要送給她的東西。
自己隻給了她一點、就這麼一點。
在收到她送給自己的第一條項鏈時還來不及高興,所有的歡喜就被覆滅。
那個盒子到最後還是被她攥得變了形,做著裸色美甲的指尖絲毫顧不上指甲。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還在外面,她也已經忍不住失控。
一閉眼,便是兩行淚水。
就這樣過下去吧。
就這樣過下去吧。
就當做沒有發現這個意外,兩家繼續並行地過下去。
上天不會再給她第二次這樣的緣分,她也不會再見
到人。
覃漪心如刀割。
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她卻發現她做不到。
距離她知道這件事到現在,猶豫糾結也就隻有一兩個月,但覃漪感覺已經漫長得像是一輩子。
沒有人要她。
覃漪如何舍得。
她看著那條項鏈,原應該是欣喜的,可是好像有刀在心上生剜。
晚晚一定很恨她吧?
在醫院獨自看診,卻看著她在精心照顧馥一的時候。
猜到了情況,卻知道她不想認,也接受下來、選擇與她一致的時候。
一定恨她的。
連她自己都恨自己的狠心。
覃漪頭回覺得連呼吸都這麼難捱。
如果回到當年,抱到自己剛生下來的小女嬰,她會對她說什麼?
她當年懷女兒的時候不是很順利,早期孕吐厲害,生產的時候又有些難產,生了很久才總算平安生出。可即便如此,那時候她不知和肚子裡的寶寶說了多少遍,爸爸媽媽好愛你。
可現在,她在看著寶寶孤零零一人,在獨立,在自己成長。
或許有的家庭是實行放養政策,要培養孩子的獨立。孩子成年長大後,幹涉、照顧得就很少。
覃漪對此沒有意見。
但落在了自己孩子身上,她便無法再看下去。
一杯咖啡冷掉,她無心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