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白富美怎麼會跑到理縣這種破地方來上學。
傳誦度高了,在學校裡,都漸漸有人極不尊敬的叫岑嫵「公主」。
上體育互動課時間,陸萱在運動場邊拍籃球,於蓓在她旁邊陪著, 無事可幹的嚼口香糖。
岑嫵找了個偏僻的離班級活動人群最遠的籃球框,自己站在禁止線外投球。
她這個人真挺靈的,不僅卷子寫得好,英語念得好,甚至體育也好。
高挑身材站在三月清晨的春光裡, 校服襯衫看起來又不合身了。因為無形中她又撥個了, 春天是萬物生長的季節, 包括少女窈窕玲瓏的身段。
不遠處站了幾個高三年級的男生,都瞪大眼睛, 一副痴傻的模樣看她,竊竊私語的放肆議論著公主怎麼又發育了,身材好,胸大,屁股翹,還會投籃,一扔一個準。
咣當——
又一次,籃球精準的命中籃筐,落地後,彈射得很遠。
岑嫵奔上去撿球,球居然很不合適的滾到了陸萱的腳邊,岑嫵頓了頓,還是決定朝這個方向走來去撿。
陸萱抬腳,踩住那顆渾圓的籃球,頤指氣使的瞪岑嫵一眼,酸酸的說:“公主,你籃球打得可真好。吸引了好多觀眾,教教我唄。”
岑嫵淡淡回答:“我亂扔的。鄭老師在那邊,你可以讓他教你。”
“公主,別這麼冷漠啊,你說你都來理縣多久了,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怎麼了,是在嫌棄我們理縣的人不好嗎?一直耍單的,都不跟我們來往。”陸萱陰陽怪氣的說。
“請把球還給我,謝謝。”岑嫵知道之前陸振旭往她書包裡放毒蛇,陸萱有份參與策劃。
他們以為那次會把岑嫵往死裡整,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岑嫵背後有人在給她撐腰,而那人居然還是周聞。
“我不是公主,別喊我公主。”岑嫵注視著陸萱的眼睛,認真的跟她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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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喊你怎麼了?”陸萱眯眼,望著跟她一樣身高的岑嫵,挑釁味十足的吼道。
岑嫵嘴角譏諷的揚起,爾後,她什麼都不說,伸出腳去,靈巧的踹走了被陸萱踩著的籃球,然後彎腰抱起。
陸萱很生氣,“還說你不是公主,玩什麼高冷呢?”
岑嫵留給氣急敗壞的陸萱一個沉默背影,什麼都不說,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陸萱被氣得夠嗆,因為操場上這麼多人,大家都在看著呢。
陸萱一個理縣資深富二代千金,居然還槓不過這個來歷不明的假大小姐了。
得了吧,岑嫵要真的是白富美,陸萱願意為大家表演現場吃翔。
岑嫵跟陸萱的爭執被年級上很多人圍觀,大家都在對岑嫵評頭論足,岑嫵假裝沒聽見,若無其事的又去先前的那個隻被她光顧的球框下練習了會兒投籃。
沒多久,籃球場邊聚集的男生越來越多,都是來圍觀她的。
有些個性聒噪的甚至扯開喉嚨在操場上喊:“公主真棒,真人間白富美,幹啥啥都行,三分球比我們這些男的投得還行!”
“蕪湖,公主絕了!”
“公主交不交男朋友?選我選我選我!”
體育老師回頭朝這邊看過來,岑嫵很快把籃球扔回回收處,去跑步了。
圍著操場跑了三圈,好不容易捱完了這堂體育課,她回教室拿書包。
岑嫵走出學校,她表弟凌濛站在學校門口等她。
他上初中部,她在高中部,他放學要早一些。
凌濛說:“表姐,我幫你找到三份兼職,你看看你去哪個。你託我辦的事我辦好了,你也得幫我個忙。我放學跟同學去打會兒遊戲,你幫我跟我媽撒個謊,說我們今天班主任臨時佔課給我們補習。”
岑嫵還沒來得拒絕,“我不會……”幫你。
“表姐,那我就先走了。”凌濛把三個招工廣告單遞給岑嫵,然後人跑沒影子了。
*
晚上下了點小雨,岑嫵在房間裡刷完卷子,聽了會兒英文,馮燕珍要出去一趟,叫她下樓幫忙看著超市。
岑嫵下樓來,手裡拿了一本日系推理小說,坐到收銀臺後,很久都沒有顧客來,她看店看得要打瞌睡之際,有人來了。
是她好幾天都沒打過撞面的人,她的債主。
這兩天岑嫵問凌濛介紹兼職給她做,其實就是想要掙錢還給他。
男人沒帶傘,穿了件圓領黑色棉體恤,下身是黑色破洞修身褲,腳上一雙奶白帆布鞋。
他天生冷白的皮膚被衣服的純黑顏色反襯得明顯,細膩到瑩潤如玉,筆直高大的身材站在超市裡,從頭到腳都帶著窗外春雨的湿意。
岑嫵見到是他來,瞌睡一下就沒了。
周聞望了她一眼,頹欲感滿滿的臉很吸睛,然而神情卻很淡。
很有跟成語錦衣夜行一樣的意思,他長了張拽臉,卻不高興拿它炫。
珍貴超市就開在林越街的街口,他經常來光顧,對店裡的貨物擺放很熟悉,邁開長腿,徑直走到貨架前選了一些東西,拿到岑嫵面前結賬,最後叫她拿三包南京煊赫門。
煙酒櫃在收銀臺後面,一般的超市都照這樣擺貨,煙酒比較值錢,怕被人偷。
岑嫵把煙取了過來,周聞又到擺在門口的冰櫃裡拿了一排養樂多。
“還要這個。”
岑嫵瞪大眼睛看他,沒想到他還會喝這個,轉念一想,又覺得可能不是他買給自己喝的,應該是給跟在他身邊那些花蝴蝶一樣的女生買的。
“一共162。”岑嫵算好了賬,告訴周聞。
超市外的夜色漆黑如墨,低氣壓從入夜之後一直盤旋在縣城的天空。
烏雲蓋頂,忽然毫無預兆般的,柔情春風化作涼薄急雨,一道銀白的閃電自毀式的扯過天空。
白光閃耀之後,周聞望了超市四周,又再回頭睨女生一眼,揚了揚唇,瞳色漆黑的眼眸像尖銳的刀刃,又似輕柔的羽毛滑過她身上。
在他進來後,刻意不跟他有眼神接觸的岑嫵終於跟他四目相對。
那雙深眸像暗潮,似旋渦,如黑洞。
岑嫵被他凝睇得身子不由得痙攣了一下,忽然之間,她確認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心裡發了芽。
從此之後,她見別人,從他們身上都得不到這種劇烈的萌發感。
對岑嫵來說,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可以像周聞。
“要記賬嗎?記在我的筆記本上。”見男人遲遲不動,隻是用復雜眼神盯著他,也不喜歡主動說話,岑嫵先問。
“這點錢我還有。”周聞這才低頭,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掃碼付款。
“我很快會把上次住院的錢還給你。”岑嫵說,凌濛給她找的三份兼職,她已經拿定主意去哪裡應徵了。
“沒事,不急,你是公主,被你欠賬是我的榮幸。”周聞今晚不知哪來的興致,也跟著江韻那幫壞透了的始作俑者喊她公主。
“別亂喊。”岑嫵不悅,阻止他對她用這個稱謂。
“就喊。”周聞笑了一下,伸手扯了一下岑嫵的馬尾發梢,“公主,頭發亂了,重新扎一下。”
然後,他動作隨意的拽住裝東西的口袋,站到了超市門口,拿出購買的物品拆封。
他第一個拆的東西不是煙,而是養樂多,拆開之後,不打算用吸管,恣意的撕開上面的封膜,直接往薄唇邊送了喝,形狀不規則的瘦凸喉結抖動。
岑嫵從側面偷偷看他煽惑的側臉跟鎖骨,心裡為他躁動得忽上忽下的。
被他喊公主,跟被陸萱,江韻,還有學校裡那幫滿臉青春痘的男生喊公主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岑嫵居然一點都不討厭。
因為他嗓音帶磁,語調懶倦的喊出的公主,好像是在跟岑嫵調情。
男人瘦高的身型一直不動,杵在超市門口,岑嫵不知道他在等誰,還是在躲雨。
幾分鍾後,等他手裡那瓶養樂多喝完,三輛樣式花哨的改裝賽車在春風化雨裡駛向他,一改來時的風馳電掣,乖乖停在他面前。
一道銀白閃電將漆黑的天空劈開,帶著徹底的恣意,春雷轟轟。
岑嫵看著男人在閃電之中,姿勢隨意的奔上賽車,單手握住方向盤,接過別人遞給他的煙。
昏黃街燈落在他身上,照得他面色沉鬱,下顎銳利,雙眸透亮。
岑嫵確認到,她心裡有東西真的在為他發芽了。
這個晚上,隻看跟她許久未見的周聞一眼,岑嫵幹涸的心田就為他長出了新生的生命來。
*
超市櫥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凌濛是跟馮燕珍一起回來的,他們沒帶傘,在外面避雨,回來的時候快十點了。
“嫵嫵,我來看店,你趕緊去睡了,明天還要上課。”馮燕珍著急照顧岑嫵上樓睡覺。
完了,她又催凌濛:“凌濛也趕緊去。”
岑嫵拿了衣服,準備去浴室洗澡的時候在二樓過道上遇到凌濛,凌濛說:“你男朋友今晚跟人去玩命了。你怎麼不管管。”
“什麼意思?”岑嫵問。
“周聞晚上跟人比賽車,理縣擒雲山,九十九道彎,贏了能拿十萬。”凌濛咋咋呼呼的壓低聲音說。
“上一次有人去比這個地段,車毀人亡,你知道這山為什麼叫擒雲嗎?就說攀上去能把雲都擒在手裡,陡峭得跟天梯似的。”
“……”
岑嫵說不出話,她的心忽然一下就蹦到了嗓子眼,從小無父無母,跟著外婆長大的她冷情慢熱,闲少為因為外人外物產生這種濃烈的情感。
她沒想到周聞會在這種打雷下雨的天氣跟人去山上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