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意把他的手機翻轉過來展示給他看,上面是新預訂的一個酒店房間。
他接過來,換成了更優質的套房,而後幹淨利落地付了款,導航一開,車在雨幕中駛離。
她大大方方地停好機車,去酒店的時候也要刷兩人的身份證,林琅意連口罩都沒戴,正大光明地牽著原楚聿的手去前臺掃臉登記,到處都是監控,她甚至朝著樓層的監控器展顏笑了下,而後一起上樓。
她今晚什麼應不應該,什麼理智還是衝動,亦或是可能潛在的不安全因素以及露下的馬腳都不管,在黑夜中要允許自己拋棄一切好好解壓。
明天麼,明天再說。
這種掀桌子的狀態似乎令原楚聿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轉晴,他每次在事後總是越發黏人,今天更加。
電梯上樓的這麼點時間,他都要將雙臂繞過她疊在她肚子上,將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腦袋上,將背對著他站著的她抱在懷裡,有一搭沒一搭地低頭親親她的發旋。
“明天上午你如果沒事的話,我可以陪你去商場買禮物。”林琅意抬起頭,對上他垂下的視線。
兩人非常自然地接了個吻,她說:“我已經想好了送你什麼了。”
第75章
林琅意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到應山湖。
上午的時候她帶著原楚聿去逛了一圈商場, 一直到臨近公司了兩人才分道揚鑣。
林琅意背著騎行包將機車開到公司門口,一眼就看到了程砚靳的車。
他停得非常靠邊,幾乎就沿著河岸, 駕駛室的窗戶降到了底。他曲肘壓在窗沿上, 頭往側面轉,漫無目的地盯著養殖塘的水面, 不知道在看什麼。
林琅意同時擰下前剎和油門把手, 機車原地轟鳴,巨大的震感讓他陡然轉過頭來。
非常疲憊的一張臉, 他眼下略有黛色,下巴上冒出了短簇的胡渣沒來得及刮, 林琅意看清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晚吃飯的那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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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慢遲鈍地上下看了看她, 聲音很低,渾渾沌沌的,連眼睛都不眨了。
好半天,他才像是靈魂歸位了一樣撐起一個慘淡的笑:“你回來了?我怕你出了什麼事……嗯,你沒事那我就去公司了。”
林琅意控制著機車慢速開到他車旁邊, 靠近了, 才看到副駕駛位置上有兩份滿滿當當的沒有拆封的果切, 兩份豐富的早點,以及兩份還冒著熱氣的午餐盒飯。
水果看起來已經不新鮮了,一整夜的時間讓它氧化變黃;早餐也不熱了, 凝結的水珠掛在透明塑料袋上, 人走茶涼。
午餐看起來是新買的,但從夜宵到早點再到午餐, 每一樣都是雙人份,卻每一樣都沒有拆開動過。
副駕駛上丟了三四個來不及歸還的充電寶和雜亂的充電線, 所以那些食物被擠在一邊,看起來可憐極了。
程砚靳的手機還連著充電線,消息一來屏幕就亮起來,電量隻剩下14%。
他拿過手機,林琅意看到那些消息都來自她身邊的人,最頂上新跳出來的聯系人居然是先前定梳妝臺的銷售,回了一句:【林小姐沒來看過呢。】
都問到銷售了?
程砚靳快速回了一圈,他注意到她的視線,啞著嗓子說:“我昨晚說了你在家,所以爸媽後來沒擔什麼心。”
想了想,他還是解釋了前因後果:“因為你忘記關你辦公室的燈了,休息室的門也沒關,保安巡邏的時候看到你手機在但是人不在,怕出事,所以跟爸媽說了。”
他露出一個安撫寬慰的笑,眼皮有些腫,沉重如鉛般提不起來:“你不在沒意思,所以我也提前離席了在家等你,這才會沒有第一時間在飯桌上知道你忘帶手機的事,不然能更早幫你打掩護。”
林琅意熄火停了車,看他:“你不問問我夜不歸宿是去幹什麼了?”
程砚靳打開車門走下來,伸手接過她背後的騎行包,沒有半點因為十五六個小時到處尋不到人而發瘋質問的傾向,而是自顧自往下說,語速飛快,好像在怕她先自問自答:
“跟朋友去騎車玩了是不是?我知道的,有時候玩開心了就是會忘記時間,我以前晚上賽車打球也是這樣。”
他絮絮叨叨的像是個小老頭,一句話不肯讓她插嘴,接了她的包又去摸了摸她的手指,她是熱的,他卻罕見地手腳冰涼。
“我後來才看到你機車不在,去場館找了一圈,但是沒有找到,那個時候太晚了,所以都閉館了。”他還在解釋,“後來下雨了,你有被淋湿嗎?”
“沒有。”林琅意說。
程砚靳的目光在她眼周描摹了一圈,不知道看到什麼了,猛地撤回眼神轉身往副駕駛走:“昨天玩了這麼久,也沒好好休息吧,我買了午飯,吃完你可以中午休息一會兒,這樣下午才比較有精神。”
他如這段日子的每一天一樣,把她送到辦公室才預備離開。
林琅意看他這副疲倦的樣子,一邊拉開騎行袋將換洗衣物都拿出來,一邊留他:“要洗個澡再走嗎?”
程砚靳轉過頭,正要說什麼,林琅意在整理東西時抽出自己的長褲,一隻褲腳不小心勾出了其他東西,連帶著毛巾、護腕和剩下零散的兩隻T都散了出來,清清楚楚地掉在地上。
林琅意:……
兩秒的冷場,她神色自若地將掉出來的東西一一撿起來,也沒打算解釋。
怎麼了,既然有在每個包裡放備用T的習慣,那在騎行運動包裡放兩個也不稀奇吧,譬如運動完去撸個串很正常,兜風完晚歸了帶上T防止出現某些意外情況也很正常吧。
她將東西都收好,一抬頭,隻看到程砚靳慌慌張張扭過頭不敢看她的動作,好像這個T不是從她的包裡掉出來,而是從他的口袋裡掉出來的。
他用力將臉完全撇過去,脖子與肩膀拉出一條明晰的線條,全身都繃緊了。
她還沒什麼反應,程砚靳已然手腳並用地推開休息室的門往外走,結結巴巴道:“沒事,不用洗澡了,我想起公司裡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
他好像是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魂索命一樣,扔下這句話,連頭都不回,直接快步離開了。
林琅意手中還抱著自己的褲子,視野裡隻剩下被慌亂打開後緩緩自動關閉的辦公室門,以及桌子上放著的兩份午餐。
……
下午五點左右,林琅意就下班了。
今日下班得早,因為股份的事有了新進展,所以她可以舒一口氣。
昨晚她跟原楚聿商量了下,既然林向朔對於莊嵐股份一家獨大有意見,也不打算再接受袁翡等人名義的投資,那不如就以應元的名義也佔一小部分,私底下,她再與原楚聿籤合約。
她想到就要做,讀書的時候跟邊述去酒店結果他在寫論文,今天角色變換,她跟原楚聿在酒店廝混到一半開始擬定名義股東代持股協議,直接將自己與莊嵐的協議作為模板開始跟原楚聿討價還價。
彼時兩人衣服都還沒穿好,原楚聿面露無奈,隻能放棄最後兩隻還沒來得及用的T,認真打起精神跟她討論。
今早,原楚聿就向林向朔發去了意向通知。
林向朔對於應元這條線求之不得,當即一口答應。
唯一比較遺憾的是原楚聿投資比例不算大,況且應元方面要求觀望片刻,等莊氏資金先到再籤。於是林向朔隻能加快與莊嵐的合作進程,速度推進投資協議的籤訂和實際投資交割。
一想到各方資金到位,應元的加入也讓莊氏這位大股東看起來被平衡了一部分,林向朔心裡無比寬慰。
林琅意幾條途徑都在收線階段,見事情順利,昨晚又沒怎麼睡夠,早早回了定浦小區。
到家的時候她輸完密碼正常把門一開,卻一下子撞到了裡面什麼東西。
她嚇一大跳,定睛一看,發現程砚靳失魂落魄地席地坐在玄關處,埋著頭背靠鞋櫃痴痴發愣。
他腳上穿好了球鞋,一旁還斜放著一塊炫酷的黑金色滑板,看著是要出門的樣子。
林琅意推開門的時候撞到了他身上,這才讓他萎靡的神經跳動了一下。
他看到她,愣了幾秒,臉上表情陡然努力轉變出輕松模樣,伸手想從褲兜裡掏手機,摸了半天才發現放在地上了,連忙又彎腰撿起來。
那屏幕本來是亮著的,他的視線停在上面,立刻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似的縮回來,手指反應極快地按下了鎖屏鍵。
“你怎麼回來啦?都沒有叫我來接你。”程砚靳故作輕松地接過她的包放好,往裡走了兩步才想起自己鞋子都沒脫,趕緊雙腳互別脫了鞋,赤著腳回頭看了眼牆上掛著的時鍾,“今天好早。”
“今天沒什麼事,剛好袁應賀來接袁翡,所以把我一起帶上了。”林琅意往他身上瞥了幾眼,看到他雖然換了一身衣服,但胡子還沒刮,從側面看過去冒出一層短短的胡渣。
不知道是不是忘記了,他長得快,每天都要刮,起床後晃蕩進浴室第一件事就是往下巴上抹剃須膏。
“你胡子沒刮?”她走過去像是撓小狗下巴一樣撓了撓他的下颌,“好扎。”
程砚靳在被她碰到的那一瞬間瞳孔驟然擴散,眼睛微微睜大,就這樣失神地注視著她,像是明明做好了不被喜歡、會被冷落著丟在角落自己舔舐傷口的準備,卻因為得到了一點意料之外的零星關注而又喜又驚。
因為這一點點親近,他的唇角無措地往下垮了一秒,又提起,最後因為抿緊了唇瓣而扯平成線。
他的眼睛眨得太過頻繁,看起來極力在穩住自己的情緒,卻一而三再而三地失敗。
她看到他耷拉下去的眉毛,那英氣軒昂的眉骨在這種時候散發出模糊的低落情緒,是個人都能看出他現在委屈死了。
程砚靳的嘴唇動了動,最後收緊下颌將自己的下巴往她手心裡更深地墊了墊,渾渾沌沌道:“嗯,就是來扎你的。”
林琅意笑了下,她像是在學習途中抽空玩了會平板,還玩痛快了,現在看什麼都順眼,聽他這麼說,就又活動著手指撓了撓他。
摸完就走,撤回手的一瞬間,程砚靳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手大,攥住她的時候幾乎能扣到第二節指節,他把她留住,手上越來越用力,好像在徒勞地留住一捧水。
“林琅意,你想不想去跳傘,很解壓的,特別放松。”他慢慢眨眼,逐漸回過神來,“或者去滑雪,我們可以坐飛機去吉克普林,那裡是全國最大的滑雪場,雪質很美,可以乘坐纜車到山頂再滑下來,我查過,九月初已經下過初雪了,2800米,雪量充足。”
林琅意多說了一句:“跳傘我不會啊,滑雪我倒是會……但我很久不玩了,以前跟杭茜去滑過。”
“那就去滑雪。”程砚靳像是終於活過來了,說到了熟悉的領域時眼睛裡也漸漸有了光,“你有基礎就更好了,我也可以教你,稍微帶帶你找下感覺就行,或者你要是信不過我,我們請教練一起。”
聽起來不錯。
林琅意最近可能是事業順了底氣足了,於是叛逆期大爆發,總想出去透透氣解壓,聽他這麼說有點蠢蠢欲動,口風一軟:“行啊,有空我們——”
“現在就有空!”程砚靳在看到她點頭的一瞬間就直起了背,斬釘截鐵,“我有空!出差要三四天後呢,我這幾天什麼時候都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