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亂想著,手機又是一震,昵稱為“學治紓墚”終於姍姍來遲發來一條微信:
【我昨天聽孟阿姨說你每天都很辛苦,如果很忙的話,先專注自己手上的事吧,我沒關系。】
昨天說她忙的明明是程砚靳和原楚聿啊?
林琅意琢磨了一下這個話術,覺得不太像是邊述拒絕人的口吻,他以前否決一件事就隻有冷冷的“不行”兩個字,哪會啰裡八嗦打這麼多字。
Pearl:【吃個飯的時間還是有的,主要是我比較擔心你,想來看看你。】
這一句話發過去,對方很快就回復:
【好的。】
林琅意預想得很好,到時候用雞毛店熟悉的口味成為話題切口,抒發一下兩人以前的情深意重,然後轉到正題上,一舉將邊述拿下。
但奈何現實骨感,因為宣傳部門那份初稿改了兩遍又開了場會,等林琅意結束會議後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雞毛店生意爆棚,這個點再去打包,然後再去醫院,等吃上都變成下午茶了。
她有些焦頭爛額,正給公司食堂打電話麻煩大廚炒幾個菜出來,小玉敲了敲門,冒出半個腦袋,舉起手上提著的紙袋:“林總,您的外賣。”
林琅意扭頭一看,發現小玉手上的袋子與早上的早點袋一模一樣,幾乎要喜極而泣。
要不是說原楚聿能幹呢!
這飯不正好變成她“親手”制作的愛心便當啊!
“是我的,謝謝小玉!”林琅意眉開眼笑地接過,電話那頭大廚還在問要幾個菜。
“少做幾個好了,謝謝您。”林琅意腦海裡已經有了劇本,嚴謹道,“您不用做得太好,生一點或者焦一點都行,或者鹽多放點,難吃點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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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意到二院的時候已經一點左右了,她左右手各是一個大保溫袋,乘坐電梯上了住院部。
邊述的病房門沒有完全關上,而是虛掩著,仿佛在等一個隨時會推門而入的客人。
林琅意雙手大包小包,用腳尖一頂門,直接進去。
她見邊述端正坐在床上,手裡還翻開著一本詞典厚的英文原著,心無旁騖地閱讀著。
窗簾完全打開,光線明亮,光把他略有些蒼白的臉析出光影,側臉的骨相利落分明,沉浸在工作中的樣子非常動人。
林琅意安靜了一秒,他合上書,朝著她望過來,臉上露出微笑。
“你來了。”
“嗯,有點事,所以來晚了,你餓了吧。”
邊述搖搖頭:“沒事,我以前在國外吃飯也晚,你忘了做實驗的時候就是這樣沒日沒夜的嗎?”
他彎唇:“一忙起來就沒什麼時間觀念的,所以也不會覺得餓,已經習慣了,你讓我早點吃,我還沒胃口呢。”
林琅意轉頭掃視一圈:“诶,那護工阿姨呢?”
他的面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輕微地撇了下頭,持著平日裡的口吻說:“她……哦,是我看她辛苦,讓她中午去休息一下,反正我這裡暫時也沒什麼事。”
林琅意了然,她將兩個保溫袋都放在床頭櫃,解釋:“因為來不及去雞毛店了,所以我在食堂裡讓廚師帶著我做了點。”
邊述幫著整理床頭其他物品的動作一頓,握在手裡的杯子的水面微微蕩開一層漣漪,漸漸隱於水中。
“你自己做的。”他似乎一時間恍惚了片刻,訥訥地復述了一遍。
林琅意臉不紅心不跳:“嗯。”
他默然兀坐,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等林琅意將病床上的小桌板升起來,他才如大夢初醒一般趕緊來幫忙。
他看著有些心不在焉,動作太大,不小心將一旁的書籍撞落,連著手背的輸液管晃動起來。
“诶诶诶,你別動!”林琅意想也沒想按住他的手臂,“等下脫針了。”
邊述反應很大地顫了下手臂,抬起頭像是半截痴愣的木頭一樣看著她。
林琅意將盒飯一樣樣擺在小桌板上,滿意地看著這一桌色香味都不太俱全的菜,拆了副筷子遞給他:“吃吧,先說好,我手藝是真不行,不下廚的。”
“我知道。”他抿了下唇,像是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回憶,“以前你們班級裡租短租房自己開灶做集體活動,你把我叫去做飯。”
他邊說邊彎起唇角,明明是被她當救星去打下手,卻無比開心:“那時候你有沒有聽你們班的組織委員說的那句話?”
林琅意正在欣喜邊述全自動開啟了追憶往事環節,不用她起承轉合,配合道:“說什麼了?”
邊述略有些難為情,聲音低下去:“說見過男女朋友陪著去對方的專業課上課的,第一次見來下廚的。”
“那怎麼了!你炒的那幾個菜不都被一掃光,況且葷菜、大菜都是你主廚啊。”林琅意雖然不記得那些細節了,但是邊述七八歲就踩在板凳上做全家的飯菜的戰績她卻是記得的,所以也記得他那一手好廚藝。
邊述徹底移開眼,原本無血色的臉上居然很淡地浮起一層薄紅,低聲說:“你那時候,不是這麼跟組織委員說的。”
啊?她說什麼了?
邊述背著她撇過臉,並沒有看到林琅意茫然的表情,低聲問:“你還記得當時你是怎麼說的嗎?”
不是!猴年馬月了,她那哪能記得啊!她這是人腦,不是電腦。
林琅意原本放松交疊的雙腿緊張地收攏並好,像是課堂上突然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一般抽緊了皮。
她確實想要追憶往事,但那是為了提醒一下邊述他倆的感情非同尋常。
不是來這裡被抽問抽答的啊!
林琅意冷汗直冒,心說她連當時兩人在一起的紀念日都忘得差不多了,這還能記得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燒的一頓飯途中說了什麼,除非那天是她把自己鐵鍋燉了那才會有印象。
“這……反正我是反駁了他。”林琅意開始打太極。
“你說的是,你以後結婚的另一半肯定要精通廚藝。”他聲音有多低露在紗布外的半隻耳朵就有多紅,“說男人要是廚房都擺不平還能成什麼事。”
聽起來很像是她會說的話。
林琅意拍手:“對對對,我是這麼說的。”
邊述手裡捏著筷子,眼神落在這一碗碗菜上,忽然問:“你的未婚夫,會做飯嗎?”
林琅意又被這一招圖窮匕見給嚇得一激靈,原本是想說程砚靳手藝比不過邊述,拍拍馬屁:“他根本不會——”
“是嗎,”邊述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所以你才會開始練習做菜了嗎?”
啊??
她傻眼,正想挽救一下拍到馬蹄上的馬屁,邊述耳際的紅漸漸退去,面上的表情像是不甘又像是傷心欲絕。
他說:“所以,其實那些條條框框都是為不愛的人設立的,真的遇到了喜歡的人,所有先前制定好的條件都可以為他讓步,是不是?”
林琅意滿頭大汗,有一種情景短劇中明明自己回答得也沒什麼問題可就是處處踩在死穴裡的茫然無措。
她趕緊從源頭剎住:“你亂想些什麼?我平時根本不下廚,都是點外賣,這頓是我特意為你做的,所以才看相不好。”
“如果我天天洗手作羹湯,至於做成這樣嗎?”
邊述動了動唇,拿著筷子的手隱隱有些顫,他扭過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就衝她露出了一個悲傷又歡喜的矛盾的笑。
他開始吃飯,將那些林琅意特意“失手”的菜一口口夾到碗裡,咀嚼,咽下。
林琅意也捧著一隻碗,時不時往他那裡飄去一眼,看到邊述肅著一張沉穩的臉,像是失去了味覺一樣將不停地進食。
“呃……你要是吃飽了的話……”她想起自己跟巫婆制藥一樣惡毒的調味料撒放過程,心有戚戚地試圖阻攔。
邊述將原楚聿做的那幾份菜移到她面前:“這幾個挺不錯,會比較符合你的口味,你吃這個。”
說完,他筷子一轉,繼續夾那些並不好吃的菜。
林琅意的良心被觸動,攔住他,強硬地端起原楚聿做的菜撥到他碗裡:“你也吃這個。”
正在投喂的當口,病房門忽然被敲響,邊述以為是護工回來了,剛提聲喊了一句:“請進。”
“進”字的尾調還沒收住,門打開,邊述忽然就止住了所有的聲音。
“怎麼了?吃啊,你多吃點。”林琅意還在熱情地端起原楚聿做的菜給邊述夾菜,一扭頭,發現門口居然站著的赫然是本尊。
原楚聿一手拿著一份文件,另一隻手緩慢地從門把手上收回來,淺淺地插入褲兜,長身玉立,就這樣呷了半分疏離和隱約的涼意望著面前共進午餐的兩人。
林琅意手上還舉著他的愛心便當借花獻佛,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宕機。
原楚聿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視線在那一桌子的菜上停了一秒,轉到她手上自己的心意,最後慢慢轉上來定在她臉上,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琅意頓了頓,硬著頭皮:“原總,您怎麼來了?”
“林總。”他也跟著咬字,笑意微揚,“我先去了您辦公室,聽小玉說您百忙之中還不忘抽空來了醫院,所以過來送文件。”
他揚了揚手:“之前說好的二期商業貸款。”
這可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