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資本太雄厚,與程砚靳聯姻後定然會威脅到封從凝肚子裡的孩子將來的地位;她要是太薄弱,那也沒法做大蛋糕讓程氏更上一層樓,指不定就會在“算八字”那一環莫名其妙得到個下下籤,從而讓這根高枝打了水漂。
兩人正水來土擋著,程砚靳終於停下了頻頻看時間的小動作,擠過來鐵青著一張臉問:“林琅意,你該回去了吧,這都幾點了?!”
林琅意睨他一眼。
他被那一眼懾到,莫名其妙對著她慫了兩秒,忽然又覺得不對勁。
幹嘛怕她啊?
他重整旗鼓正要開口,林琅意卻搶先對他柔柔弱弱地問:“那你今天也別跟我去我那兒了吧,家裡人都在這兒,你偶爾也要在家住兩天,多陪陪家人。”
程砚靳:?!他啥時候去過她那裡了?
“哎呦,又不是沒有房間,來回跑多耽誤時間啊,明早我們凌晨五點就要先在祠堂點香祭拜,再趕去山上,對了砚靳你也要去,你今天就跟小意在這住一晚。”封從凝打聽完消息,對林琅意還挺滿意,“小意你今天辛苦暫住在這裡吧,免得趕來趕去。”
程砚靳正要開口否決,誰知剛才獨處時還說一不二決定晚上留宿的林琅意此刻跟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小媳婦一樣站起來躲到了他背後,小心翼翼地揪著他的衣服下擺,細若蚊蚋:“我還是明天早上再來吧。”
程砚靳一哆嗦,現在看不得林琅意這副做小伏低掐著嗓子的做法,正擰著眉不爽地瞧著她,程老爺子雄厚的聲音傳來:“你還愣著幹嘛?去整理房間換新的床鋪啊。”
“不是?阿姨不是在?幹嘛要我幹……林琅意你回去!”
“叫你去你就去!”程老爺子又要舉拐杖。
程砚靳憋著一肚子氣,轉頭林琅意還在為難地抱著手機糾結:“那……我什麼都沒帶,我從來不在外留宿的,這事我要跟家裡說一聲。”
好會裝!哪來的白蓮花!
程砚靳被氣得頭疼。
家裡人都圍著林琅意:“好好好,沒事我們這裡都有,等下讓砚靳給你弄好,你先跟家裡說,你爸媽應該也知道的,就是‘崂山寺’,很靈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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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砚靳一把拉走了林琅意。
他連拉帶拽把人拖到了三樓,開了門就把她推進去,鎖門,惡狠狠道:“我晚上有約,要去打臺球,後半夜才會回,你在我這兒我怎麼出去?”
林琅意無所謂地坐在床沿:“我不是說了嗎?我一個電話你就得回,明天要去山上,你今天肯定不能走。”
他逆反心理上來:“你管我?我就通宵!”
“婚後我不管你,現在不行,先把婚結了。”
“我信你?談戀愛的時候萬事好商量,結了婚就奪命連環call的例子我見少了?你現在都這樣,還說以後不管我?”
“程砚靳。”林琅意抬起眼,“你要知道,你家人不是傻子,你什麼態度他們心裡明鏡似的,你以為我說兩句好話他們就信你對我死心塌地真的靜下心了?”
“迫切結婚的也不是我一個人,你頭頂上掛著倒計時,你以為老爺子打你是管教你?他這麼寵你,比誰都想把股份和公司留給你而不是肚子裡的孩子。”
程砚靳脾氣上來,不愛聽這些忠言逆耳,嗆她:“是啊,所以我根本不用為了錢財操心,可是應山湖缺,你得操心。”
這句話說完,房間裡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林琅意坐在床沿,冷冷清清地與他對視良久,直到他先撐不住,錯開了眼。
“不必為錢財操心?”她短暫地笑了下,沒再往下說。
“好,那你走吧。”少頃,林琅意的聲音仍然鎮定,也同樣固執,“但我今天會睡在這裡。”
程砚靳賭著氣揚長而去。
他離開時還聽見身後林琅意在為他善後,解釋他需要出去買點留宿需要的東西。
程砚靳到臺球館時約好的幾個哥們已經打完兩場了,見他遲到,紛紛揶揄他:“怎麼不在家陪未婚妻?還有空跟我們幾個孤家寡人一起打球?”
程砚靳眉間堆砌著濃烈的煩躁,沉著臉不願多說,他從牆上取下一根球杆,磨了些白垩粉走到臺邊:“開一局。”
幾人見他心情不好,倒也沒觸霉頭,招呼著將打到一半的球一摞,直接重開一把。
袁應賀也在,他站到程砚靳身旁陪著一起打球,程砚靳一直一聲不吭,球也打得又兇又急,他是老手,準頭和技巧都手到擒來,可今晚卻連連失手。
沒人敢在這種時候打趣他,程砚靳倒也沒發脾氣,隻越打越沉默,除了在間隙中問了幾次時間,其他的時候一句話都沒有。
直到一整把結束,他主動讓出了位置,一個人在吧臺旁一口氣灌了大半瓶水,心不在焉地瞧著別人秀技。
這可真是少見,一群人邊打球邊用餘光瞄著獨自出神的程小公子,他以往總是那個炒起氣氛和玩得最盡興的人,難得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坐了不到十分鍾,程砚靳突然站起身,將杆子往吧臺上一擱讓人放回去,隻匆匆留下一句:“出去下,你們玩著,我等下來。”
袁應賀也丟了杆子,跟著他出去:“我也一起吧,透個氣。”
他上次與程砚靳在金沙公館交談不算多,主要是因為程砚靳來了沒多久又跟著林琅意走了,但好歹也算認識過了。
程砚靳瞥他一眼,沒說不好,走出臺球館兩人一起上了車後,程砚靳卻坐在駕駛位一動不動,問:“這個點這裡哪裡能買生活用品?”
袁應賀愣了下:“什麼生活用品?”
程砚靳移開視線,別過臉不與副駕駛上的袁應賀對視,反而轉向另一邊透過窗戶盯著綠化帶,聲線發硬:“女人的睡衣啊,換洗衣物,抹臉的……就是如果留宿的話要什麼東西?”
袁應賀反應極快卻不拆穿:“哦這樣啊,我妹妹出去確實會帶一些東西,我知道,我陪你去吧,這個點隻能去24h便利店了。”
程砚靳將車發動:“你導航,我開。”
兩個大男人一起去了便利店,程砚靳紅著耳朵買了一次性換洗內衣褲,還挑三揀四地選不好睡衣,收營員攤著手說“這裡隻有這種”,他最後才勉為其難地拿了件白色純棉的T恤衫。
“這種東西,那還不如我衣櫃裡拿一件算了。”
袁應賀睜著清澈的眼神:“確實可以啊。”
程砚靳兇著臉:“不行!我憑什麼借給她。”
袁應賀笑了一下,又說:“還有護膚品,這個太難買了,最好還是問一下常用的品牌,或者阿翡朋友來家裡的時候會臨時借用一下她的。”
程砚靳連連搖頭,震聲道:“封從凝的東西用了會倒大霉。”
結果兩人最後在收營員的三寸不爛之舌的忽悠下買了最貴的,雖然都看不懂,但價格在那,總比瞎戳要強吧。
結完賬重新上了車,程砚靳將那一大包東西放在後座,然後就開始撥號。
袁應賀奇怪:“你幹嘛?”
程砚靳頭也不抬:“打個電話讓管家去門口拿一下。”
“你,你都買好開車送回去了,不順便進門給林琅意嗎?”
程砚靳聲音一下子響起來:“誰說是給她的?”
袁應賀笑了一下,看破不說破,翻出手機裡的照片給他看:“你上次不在,我們打水球的照片你看了嗎?還別說,林琅意真的很擅長運動,應該跟你挺有共同語言的吧?”
程砚靳還繃著臉,身體倒是很誠實地接過了手機,嘴硬道:“誰跟她有共同語言?我到要看看……呵,樣子倒是挺像那麼回事。”
他開始瘋狂挑刺:
“真能進球嗎?別隻是拍照作秀。”
“你們這都能讓她贏?會不會玩?”
“她這衣服一看就不是專業玩水球的,女孩子家家就喜歡這種花裡胡哨的,玩水球怎麼會穿這種時裝?”
袁應賀有些困惑:“這泳衣不是你買的嗎?”
程砚靳更懵:“我怎麼可能給她買泳衣?”
車廂裡驟然安靜了下來,光影明滅,袁應賀吃不準程砚靳是氣頭上在嘴硬還是怎麼的,老實道:“可是那時候,聿哥說泳衣是你買的,我聽袁翡說,你還定了三件。”
程砚靳將照片重新翻到第一張,仔仔細細看下去,林琅意在專注一件事的時候總是全力以赴的,照片裡不管鏡頭怎麼拍,隻要有她的身影,她的目光永遠是追著那顆球走的。
他一張張劃過去,看到她黏在臉頰和雪白後背上的稍稍卷曲的烏發,印著水色的熠熠生輝的靈動眼睛,和放聲大笑時毫不忸怩的自然大方的笑靨。
以及,相呼應的,搶球的那張照片中,原楚聿將球舉高,神情溫柔地衝著懷裡的她淺笑的模樣。
程砚靳的手指點在這張照片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很久都沒有反應,直到袁應賀也把腦袋湊過來看。
“咔嚓”一聲,程砚靳快速劃掉了照片並且立刻鎖屏,手一揚將手機扔回袁應賀懷裡。
他直接將車掉頭:“把照片都傳我一份吧,我先送你回臺球館,然後我就回家了,你們慢慢玩。”
第19章
回到老宅已經是零點後了, 門前樹影搖曳,萬籟俱寂。
程砚靳提著一大包東西,抬頭望了眼月亮, 才想起今天是十五。
他下意識把腳步放輕, 提著腳尖悄無聲息地進了家中,而後窸窸窣窣地一路摸上二樓。
他走之前不讓林琅意睡自己的房間, 也不允許她睡同在三樓的另一間與書房連通的小房間, 因為那間臥室是他很小很小還不敢一個人睡覺時,喬婉陪著他一同入睡的房間。
按理來說, 林琅意隻能去二樓的客房。
程砚靳在經過二樓主臥時越發謹慎地放輕了動作,程揚康和封從凝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可是一牆之隔就是客房, 這個認知讓程砚靳微妙地產生了點厭惡情緒。
剛才還不覺得,現在光是經過這個房間都讓他不爽,早知道就讓林琅意睡三樓了,真是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