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梯裡,她把房卡塞入他手中,那一點肌膚接觸讓他心思混亂,還沒來得及平復心情,之前發給程砚靳的消息終於有了回復。
Y:【你把林琅意一個人丟在這裡?】
5月19號還有空:【有什麼關系?難道是幼兒園小屁孩第一次上學還要家長哄騙送進去?她自己能搞定,哥你幫著看著點就行,我這邊散了再來。】
不像是熱戀期的反應。
原楚聿心裡的那一片野草忽地跟著瘋長了起來。
他抬頭,瞥見林琅意正對著蕭璞城笑得甜蜜,她的眼睛生得漂亮,看誰都是那一副秋水盈盈的模樣。
原楚聿看了她好一會兒,出電梯之前不聲不響地靠近她身後,貼近了,隻餘有一絲若即若離的距離,然後將手懸空籠在她的手背上按住電梯按鍵。
把人虛虛圍在身前,低下頭時還能看到她頭頂小小的一個發旋。
光是這樣將碰未碰的距離,都讓他的後背產生一股麻意。
她終於抬起頭望了他一眼。
很好,別看其他人,看我,隻看著我,可以嗎?
原楚聿得寸進尺地問她要了隔壁的房卡,堂而皇之地與她相鄰,畢竟程砚靳不在。
是的,如果程砚靳不在就好了。
升起這個骯髒可怕的念頭時,楚關遷的電話打進來,原楚聿傲慢地駁斥了他,帶著與生俱來的俯視感,可是他仍然否定了戀愛論,他覺得那一點好感應該還在可控範圍內。
對人有那麼點好感的話,對她偏心一點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他發現她在眾多甜點裡最愛吃荔枝慕斯,發現她沒帶泳衣隻能旁觀,奢侈品店的店長每季度都會親自帶著新款來家中拜訪,想要拿貨非常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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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認對於選購女士用品並無審美借鑑和經驗總結,以往這些人情往來全權交由助理安排即可,他隻需要了解到合作商或者目標客戶的一點喜好即可對症下藥,可今日碰到林琅意卻犯了難。
原來送禮物之前的忐忑心情是這樣的。
店長一如既往地具有優秀的工作素養,那些女士服裝總會附加各種各樣花哨的噱頭和天花亂墜的推薦詞。
可是,“婚紗”兩個字一出現就奪走了他所有的視線,讓他變得像個隻會認同的傻瓜。
可偏偏這一件上面鑲嵌的亮片有貝母元素,誰說這不是一種命中注定呢?
他悲哀又甜蜜地為這些巧合賦予了太多意義。
她選了他為了混在其中添置的另外一件泳衣,雖然如此,可是原楚聿等在更衣室外面時,莫名有一種陪伴心上人在婚紗店試衣時等待她拉開簾子的期待。
她走出來時,耳邊還有無比聒噪煩人的楚弘,可原楚聿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類似於夢中忽然驚醒的那一剎,他分明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髒被用力抓了一把後狠狠收緊的感覺。
他連呼吸都夾緊,感官失靈,一些片段式的極度混亂情色的念頭在大腦裡明明滅滅,他不覺得她腿上的暗紅色胎記是敗筆,相反,他覺得她漂亮極了,那些不規則的胎記邊緣像是水母的觸角,她的腿上有一隻活潑可愛的水母。
他非常非常想要親吻那隻小水母。
他甚至更過分地,想要把她推進去,關上更衣室的門,把她用力地按在鏡子前,然後把由他送出她自願穿上的泳衣再親手剝掉。
林琅意的出現好像把他那層人前端正克己的人皮都揭了下來,讓那團骯髒、混沌、下流、惡劣的黑霧叫囂翻滾。
他幾乎要在她面前維持不住平靜。
史鐵生說:“你鎮定了但仍在燃燒,你平穩了卻更加浩蕩。”②
不是的,不是的,這句話根本不該是用在這裡的,也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他的腦子都被燒壞了嗎?
泡進泳池的水裡,他的腦子才慢慢清明起來。
她說珍珠外層的珠層形成不易,需要絕對的自律、專注和追求,但同時,內裡的那粒沙子能借勢扶搖直上,扭轉乾坤,沙子本身的缺陷不是缺陷,而是利己的最佳選擇,是內部積分卡。
他跟她一定是同類,她散發出了一丁點兒的同頻信號,他就巴巴劫劫地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她。
林琅意水性極好,她對待競技體育的態度非常認真,絲毫不會在意比賽時的碰撞和對抗,她隻會寬容地將一切歸於正常接觸。
可原楚聿不是。
白皙的手臂、纖細的小腿、柔軟的側腰……荒誕的聯想像陰暗潮湿的苔藓,又像束縛裹纏的蜘蛛網,他很難將她視作與其他芸芸眾生一樣的甲乙丙丁,他端著那一張清風霽月的臉,想的都是見不得人的、難以啟齒的下作東西。
原娉然的到來讓他終於勉強裝回了平日裡的樣子,可楚弘和莊嵐的針對讓他覺得維持表面的和睦是毫無必要的一件事。
程砚靳不在,他沒有立場,可那又怎麼呢?
他不是拿著哨子公平正義的裁判員,他本來就是懷揣著私心的偏心者。
他已經想好了,林琅意既然並沒有與程砚靳愛的死去活來一見鍾情,那必然是出於商業聯姻的目的,現在八字還沒有一撇,隻要聯姻取消,他就不必這麼瞻前顧後。
比賽繼續,原楚聿索性也放開了手腳,認真對待一場比賽是對對手的尊重,他打算好好打到結束。
直到那個差錯的吻。
或者說,那根本算不上一個吻。
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茫然地用那雙水洗般的眼眸望向他,還帶著一點做錯了事的緊張。
茨維格說:“我的心始終為你而緊張,為你而顫動,可是你對此毫無感覺,就像你懷裡的那隻懷表,你根本不知道它繃緊的發條。這根發條在暗中耐心地數著你的鍾點,計算著你的時間,以它聽不見的心跳陪著你東奔西走,而你在它那嘀嗒不停的幾萬秒當中,隻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③
原楚聿徹底沉入水下,大量水湧入口鼻,嗆水的酸澀漲意從鼻梁一路衝上太陽穴,他連踩在池底的那兩秒都搖晃著往後退了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形,仿佛真的回到了第一次學遊泳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掌控不了水。
此刻,他也掌控不了自己。
第17章
原楚聿比所有人都要先回到房間, 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外面吸了水的浴袍沉沉地墜在身上,格外不舒服。
可是更不舒服的另有其他。
林琅意見他咳嗽得厲害, 還想遊過來扶他, 被他反應極大地避開了。
他並不得體,恥於出口的那一面並不想要讓她瞧見, 他很堅決地轉過身背對著她, 並且很快要來了衣服和浴巾離開了。
但是回到房間,密閉的私人空間卻將掩耳盜鈴的事實再次放大。
這是與她一牆之隔的本該屬於程砚靳的、她的未婚夫的房間, 於是根本消不下去的燥意燒的更旺。
確實是程砚靳的房間,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現在這個房間是他在住。
鳩佔鵲巢?
道德敗壞?
他冷靜地對著鏡子看了下自己泛紅的臉, 耳垂處燒得更紅, 連眼睑那一圈都分外明顯。
原楚聿在浴室裡簡單地衝洗了一下,然後將花灑的水擰小,退了兩步微微弓著背倚在瓷磚上,整個後腦勺都緊緊地貼在上面,微仰起臉, 喉結有些不耐地上下滑動了幾次。
大腿上被她的指甲刮擦出來的痕跡還沒消退, 因為他方才淋浴的水溫太高, 還類似過敏一般在皮膚上浮得更明顯。
原楚聿漫不經心地用手指在那些凸起的劃痕上摩挲了幾下,閉了下眼,更用力地用指甲掐下去, 留住她的痕跡。
暴力和忄生都有一種瀕臨極限的瘋狂, 腎上腺素和他的心髒頻次一樣急促上升,他甚至能聽見洶湧情氵朝時自己的耳膜都在鼓鼓撞擊。
隔壁傳來隱約的水聲, 是林琅意回來了。
比預想的要晚,她吃到荔枝慕斯了嗎?
喜歡嗎?
原楚聿的眼皮上緋色更甚, 他甚至伸手將花灑徹底關閉,最後兩三滴花灑水滴滴落在地面的聲音被隔壁涓涓的水流蓋過,浴室裡隻剩下他的喘息聲。
他就這樣垂著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慰,另一隻手卻從臺面上取過自己的手機,點進貝母頭像,斷斷續續地思索自己該如何邀請她來自己的房間詳談。
他單手打了幾個字,手指上沒有擦幹的水漬和霧氣讓屏幕變得不怎麼靈敏,短短的一句話打得滯澀緩慢。
他用手背蹭了下下巴被她陰差陽錯親吻的地方,光是碰到那塊皮膚都讓他無可救藥地想起水下宿命般的一切,他停頓許久,再垂著眼繼續打字。
對著一個貝母頭像做這種事並不比對著她的身體做這種事要高尚,隻會讓他認清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斯文敗類。
隔壁停了水,吹風機的響聲轟轟,原楚聿平了平呼吸,這才重新打開花灑,浴室裡再次慢慢騰起熱氣。
“抱歉,我是不是來太早了,打擾到你洗漱了?”她看到他還潮湿的頭發,有些抱歉。
“沒有。”他的嗓音還有些啞,衝她綻開一個毫無破綻的笑容,“剛剛好,請進。”
原楚聿覺得自己與林琅意談得非常順利,談判和交涉是他擅長的領域,一點點放出誘餌,再讓她交換一些無足輕重的代價,比如與程氏的聯姻到此結束。
他今日得到的甜頭太多,與她同在一屋促膝交談的距離也讓他昏了頭,他將一切都想的太好太順利了,以至於林琅意毫不猶豫地起身為程砚靳開門,並牽著他的手雙雙站在自己面前時,他連客套禮貌的表面笑容都維持不住了。
“程林兩家將要聯姻的消息廣而告之了。”
原楚聿的目光定定地停在他們十指相扣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