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第一天來,帶你進圈子的人卻不親自出面本來就是一種輕視,而引薦人的輕視會傳染給其他人的第一印象,隻是有些人善於偽善,另一些譬如楚弘這樣被寵壞的蠢蛋會直接表現出來。”
林琅意愣住,她沒想到原楚聿會這樣維護她,在教訓楚弘後,還能毫不留情地批評“始作俑者”的程砚靳。
這可是他好兄弟,他都能這樣公平公正地為她站隊,還在她面前說程砚靳的不是。
她當然知道楚弘的價值觀,世家看不起富二代,富二代看不起暴發戶是這種人骨子裡的鄙視鏈。
更別說她是幹實業的,那電視劇裡,霸總都隨著時代的變遷而變了身份,全是什麼高科技新貴、投行操盤手……玩的都是金融科技這種一聽就高端的玩意,哦,比如眼前的人,家中就有涉獵。
而她一個養珍珠的,就像那些路邊擺攤開店的,其實真的很有錢資金鏈很富裕,可聽起來就是不上檔次。
誰說工作沒有三六九等,誰說人沒有三六九等,隻是大家都不說出口罷了。
可是原楚聿似乎對她從來沒有偏見過。
林琅意真誠感慨:“聿哥,你真的是個好人。”
原楚聿卻看她一眼,忽然唇角一抿,笑得有點捉弄的意思:“我是好人?那我怎麼記得,符合利他性的規訓之詞的我讓人覺得無趣和偽善,所以你第一次見到我才懷疑我不是好人?”
在這兒等著她呢!!
林琅意的額角突突地跳,這人到底聽到了多少啊救命,而且初見時是她偏見多疑了,她承認,但也不至於現在開始翻舊賬吧。
她硬著頭皮,多年來的舌燦蓮花功底大爆發:“但是,聰明、果斷、成績優異、擅長人際交往是利己的內部積分,你同樣做的非常完美,是別人家的小孩。”
“我沒你想的那麼好。”
“君子論跡不論心,想要獲得周圍的人的一致好評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她回敬。
“況且,那些懂事、大度的外部積分雖然利他,卻讓本來就擁有強大內核的你顯得更加超然絕塵,誰說‘利他性’和‘不好惹’不能共存呢?你如果先用‘利他性’讓他人嘗到甜頭願意為你所用,再加以‘利己’,這不就是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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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楚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陽光從他高挺的鼻梁上滑過,經過眼睛時難得讓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瞳仁有了點光澤。
他輕聲說:“所以你之前也是那樣拿到你家Y市和G市其中一個公司的,對嗎?”
林琅意臉上一僵,腳步跟著亂了。
他不急不緩道:“借著商業貸款的機會轉了法人,明面上是你背負債務賭一把自動化清水養殖,實際將整個公司都提前撥入了你的口袋。”
“那公司不管最後給誰,你已佔先機,你如果不籤字,誰也從你手裡拿不走。你下手毫不留情,嘴巴上倒還是說著甜蜜溫馨的話。”
他一針見血:“俗稱,嘴甜心硬。”
兩人徹底走出花園到了廊檐之下,陽光再不能直射,空氣都稍稍冷凝了些許。
林琅意的臉色同樣陰晴莫測。
原楚聿臉上卻仍然掛著溫和皎然的笑:“林伯父隻說了你貸款賭政策賭對了的事,誇你有先見之明,剩下的都是我猜的……所以第一次我想來見見你。”
他見林琅意一張小臉繃得死緊,渾身像是豎起了刺一樣,柔了聲線安撫:“別怕,我說這些沒有其他意思,我隻是覺得,我們其實是同類。”
林琅意幹巴巴地反問:“同類?”
“嗯,你答應人做一件事時哪怕心裡不喜,答應的話也是痛快爽朗的,因為如果推三阻四最後卻還是做了,那那些牢騷話除了讓對方降低對你的評價外根本沒意義;但你如果想拒絕一件事,你會在言語上極盡為他人著想,然後在行動上直接拒絕,對嗎?”
他衝著她微微笑著:“很厲害的女孩子,總是反人性的。”
林琅意心裡七上八下的。
尤其是這種情況下,她還要向他開口。
可偏偏原楚聿此時說話的聲音溫柔到爆,林琅意心一橫,順著他拉進距離的那句“同類”直接把程砚靳說的那個大宗現貨市場的事一股腦兒地說了。
原楚聿側著臉凝視她,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好像他一開始就知道了她為何事而來。
他在談正事和闲聊時完全是兩個姿態:“我需要一個理由。”
終於到了重中之重的話題,林琅意的肩膀打直繃緊,打包票:“林氏不會讓您失望的。”
他仍然一動不動的,鴉羽般的黑長睫毛斂起,就那樣看著她。
林琅意恍惚之間覺得那雙眼睛裡是有翻滾的情緒在的。
他好像正在清晰直白地通知她,他能幫她。
他能很輕易的、很簡單地、舉手之勞一樣幫助她,隻要他願意。
當然,這需要她再給予一些誠意。
生意場上,沒有慈善家。
可惜林琅意答錯了。
她將核心區內的技術再次介紹了一遍,說了林氏珍珠的光澤度,皺皮情況的減少,品控的穩定,客戶的青睞,甚至在最後表示可以給予一定的利潤點。
原楚聿一直安靜地聽著她說話,唇邊帶笑,如沐春風,就像每一次他出現在他人面前一樣,禮貌、斯文、優雅。
可林琅意明顯意識到,這些條件並不能打動他。
她的話語漸漸慢了下來,音調虛浮著往下落,到最後,原楚聿並沒有打斷人說話的習慣,她卻自己終止了話題。
她不知道。
她根本不知道他想要什麼。
第13章
泳池那裡的聲音已經很遙遠了,而這裡隻剩兩人淺淺呼吸的聲音。
原楚聿卻忽然撇過了臉,文不對題道:“我本來也沒立場對嗎?林琅意,我起碼需要一個理由,哪怕不能說服我,也能用來搪塞他人,很多時候我告訴自己隻是舉手之勞,隻是出手相助,並沒有其他更進一步的想法……”
“可是,你不能讓我看起來像個一廂情願的蠢貨。”
林琅意沒跟上,她茫然地“啊?”了一聲。
原楚聿卻有些難堪地不再看她,而是輕聲說:“先去看看泳衣吧。”
送過來的泳衣是C家的走秀款泳衣,一共拿了三套:一套是巴洛克風格的全亮片刺繡銀色吊帶;一套是分體的黑白裙子,下裝的紗裙一直到小腿;最後一套是全黑的連體泳衣,隻在側腰鏤空,鑲了金屬色的彗星圖案。
全都非常美麗耀眼。
林琅意毫不猶豫地拿了第三套。
競技運動,細吊帶根本撐不住胸,海綿一吸水就總有種往下墜的危險預兆,她還得費力吧啦地一直往上提。
那紗裙也是,泡水裡不全浮在水面上了?跟漁網一樣絆手絆腳的,影響她發揮。
所以當然是連體裹身泳衣最適合了,在水裡劈叉都行。
她進更衣室換了衣服,進去之前聽到楚弘跑過來催促的聲音,叨逼叨逼質問她是不是臨陣脫逃了。
林琅意的頭悶在彈力領口處,這件泳衣裹得非常緊,彈性極佳,她悶悶地喊了句:“馬上來,不用等。”
外面少頃就沒了聲音。
林琅意對著鏡子調整了下,很滿意這樣緊密的裹感,很有安全感也很實用,這才心滿意足地往外走去。
一步剛跨出更衣室的門,走廊對面兩個男人同時望過來。
楚弘原先不耐煩的話語堪堪在嘴邊了,見到林琅意的一瞬間猝然啞了聲。
女孩子確實非常窈窕修長,繃緊的泳衣將盈盈的腰線流暢勾勒,她骨架小,穿著寬松的衣服時隻覺得背脊纖薄,可是一穿上緊身無修飾的泳衣便可見起伏姣好。
她實在是太白了,楚弘腦子發懵地傻傻地盯著她露出來的腿,小腿纖細筆直,大腿卻有恰到好處的勻稱肉感,讓他想起父親家裡收藏的漂亮的琉璃高腳杯。
林琅意往旁邊走了一步。
就這一步,他突然瞧見她大腿外側靠上的位置有一灘豔紅,在瑩白細膩的皮膚上顯得豔麗又蠱惑。
楚弘的瞳孔都跟著收縮了一下,神志不清地想著高腳杯裡真的盛裝了悠久醇厚的紅酒。
不規則的,大約有一個半硬幣的大小,像是打翻的顏料往下墜出冬日屋檐的冰錐。
他的腦子空白了好一陣,才撿回意識想到,哦,這是胎記。
“楚弘?”
他惶然抬頭,對上林琅意疑惑的面孔,被人捉住的羞恥感一下子精準地擊中了他,讓他慌亂之間隻想嘴硬地掩飾他什麼也沒看。
“你,你好醜啊,那是什麼東西啊,胎記?哈哈,好搞笑……還敢穿這種,你穿個有裙擺的遮住不行嗎……”
他的嘴速快過腦速,一邊巴巴地講話一邊去拿其他兩件泳衣:“非得穿那種裹身露腿根的,不能換別的嗎?你穿這件亮晶晶的也好看啊,你……”
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把舌頭咬下來,他在說什麼東西?居然還誇她?
慌亂間他又是撓痒又是抓頭又是左右擺頭看風景,做了一系列無意義的掩飾的小動作,餘光卻忽然掠過自己的堂哥。
原楚聿半倚靠在一根柱子旁,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平靜無波的目光直視前方,好像與平常沒有什麼不同。
直到林琅意又往旁邊又走了一步,伸手去整理剩下落選的兩件泳衣,楚弘才捕捉到自己堂哥的瞳孔跟著她往邊上輕微又精準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