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中年大叔懶得再搭理阿姨,拿起水壺到開水房接水去了。
阿姨衝丈夫的背影翻了個白眼,腦袋轉回來,繼續用豔羨的表情望著一旁的顧靜媛。
顧靜媛離得近,早就聽見了旁邊兩個人的竊竊私語,但她臉色冷淡。懶得解釋,自顧自拿起勺子便舀起一勺粥,呼氣吹涼,吃起來。
病友阿姨沒忍住好奇心,問道:“欸妹子,你男人是做什麼工作的呀?看他每天陪著你又不用上班,在哪兒發財呀?”
顧靜媛吃著粥眼皮都沒抬一下,隨口道:“收債的。”
病友阿姨愣住,像是對這個職業很陌生,“這行當掙錢嗎?”
“挺能掙的吧,一個月小幾萬不是問題。”顧靜媛淡聲說。
病友阿姨一聽,眼睛頓時放亮光,又想到自己老公在工地上每天累個半死也隻能掙點糊口錢,當即好奇道:“那怎麼入行,你們有門路嗎?”
顧靜媛:“黒社會需要什麼門路,膽子大,敢砍人,老大出了事敢背鍋坐牢不就行了。”
病友阿姨:“……”
病友阿姨擠出個幹笑,之後就一句話都不敢再跟顧靜媛說了。
不多時,護士進來叫了病友阿姨的名字,讓她去樓下的放射科做檢查。
阿姨忙顛顛應下,出門時正好遇上丈夫打水回來,趕緊拽著人就從病房裡出去了,箭步如飛,跟背後有羅剎鬼似的。
病房裡瞬間安靜。
顧靜媛抻長脖子瞧了眼病友的背影,眼底掠過一絲惡作劇得逞般的笑意。
“你無不無聊。”陳家槐掛斷電話走過來,涼涼道,“到處說我壞話,誰告訴你我現在是黒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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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債的和收保護費的有多大區別?”顧靜媛說,“都是出盡招法掏人腰包。”
陳家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兩條大長腿大馬金刀地分兩旁,身子微俯,手肘撐膝,流氣地回她:“區別大了。一個是欺壓百姓,一個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能比嗎。”
顧靜媛拿勺子攪了下保溫桶裡的粥,靜了靜,忽然又說:“那你去雲城幹了這麼些年,打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陳家槐臉色微沉,眼簾低垂下去,沒應聲。
顧靜媛定定注視著他:“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你隻身去雲城,再入江湖,不就是想著那一行龍蛇混雜關系廣,方便打聽那孩子的下落嗎?”
陳家槐還是沒說話,低頭從褲兜裡摸出一包煙,取出一根放嘴裡,準備拿打火機點燃。
顧靜媛:“菲菲說過,醫院禁止吸煙。”
“……”陳家槐動作一滯,無語,隨手把煙盒跟打火機丟櫃子上。
病房窗戶沒關嚴,一陣風吹進來,深藍色的窗簾隨風輕晃。
過了好一會兒,陳家槐才淡淡地說:“阿城在天有靈,會保佑我找到他的。”
飛行還算順利,中途隻遇到了三次微弱的氣流顛簸。傍晚時分,夕陽遙遙懸垂在城市的邊際線上,從濱港飛來的8794次航班於平南機場平穩降落。
抵達目的地,程菲在座位上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隨手將手機放回書包裡,順便擰開桌上的礦泉水瓶蓋,喝了口。
託周姓大佬的福,程菲也重溫了一把大學時期在福利院做義工的時光,飛行前半程,她一口氣就講出了三個兒童故事。
正準備再接再厲講第四個時,聽見身畔的呼吸聲變得清淺而平穩。
在她不遺餘力地催眠神功下,殺人不眨眼的黒幫大佬終於睡著。
飛行的後半程,程菲又不用講故事,又不用應付時不時抽風的大佬,樂了個自在,隻顧著自己看小說看電視劇。
因此,雖然經歷了長達三個小時的飛行,到下飛機時,程菲的精神頭還是相當不錯。
平南是個小城市,機場也不大,沒給頭等艙客戶設立專屬的行禮提取通道,隻做了優先安排。
不多時,靚麗的空乘組長上前恭敬示意,程菲和周清南便一同動身,跟同航班的其他幾名乘客一起先去取各自的行李。
等了沒一會兒,零星幾個行李箱便出現在了行李轉盤上。
程菲的行李箱是純白色,上面還貼了一些卡通貼紙做記號,醒目得很。
看見自己的白色行李箱,她大眼一亮,當即就準備伸手去拿。
誰知,就在她手指剛碰上箱子提手的同一時間,另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也覆了上去。
兩隻手都是去夠箱子,提手部分又小,程菲沒留神,這一抓沒抓到提手,反而直接抓到了那隻大手的手背。
“……”程菲愣住,下意識轉了下眸,竟看見頭頂上方不知何時多出一副稜角分明的下颌線。
男人腿長個子高,就站在她旁邊,微弓著身子去夠拎她的行李箱,而她骨架纖細體格小,這個姿勢這個角度,剛好便被罩進男人高大身軀投下的陰影裡。
程菲被周清南身上熟悉又好聞的男性氣息燻得腦子發木,一雙大眼驚訝地眨巴兩下,甚至都忘了松手。
周清南耐著性子等了半秒,見這小姑娘還是呆呆的,小手抓著自己的手背不放,隻好輕聲說:“一邊兒站著。”
“……”
一聽這話,程菲這才猛然回魂兒,右手像被燙到般飛快縮回來,忙顛顛地後撤兩步,站到了旁邊,雙頰也不受控制地飛起紅雲。
視線偷偷往轉盤那兒瞟。
隻見她沉甸甸的行李箱到了男人手上,仿佛輕得成了團棉花,被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就給單手拎起來,放到了地上。
“……”嘖,還挺有勁兒。
程菲暗搓搓地偷看,視線順著周清南的手,又看向他的手臂。衛衣袖子捋起來了點兒,露出的手臂肌理分明,修勁有力,可以清楚地看見青筋線條。
她回想起剛才他手臂下勁時,那些青筋迸發時的力量感和爆發力,隻覺心驚肉跳,心跳更快,甚至連嘴唇和舌頭都有點發幹。
身上皮膚都變得燥燥的。
就在程菲走神的當口,周清南那頭已經把他的行李箱也從轉盤取下。
他兩手各推一個箱子走到她跟前,淡聲道:“你隻有這一件行李託運,還是有別的?”
“就、就這一個。”程菲腦子裡還在反復回憶他手臂上的有力又性感青筋,臉色也不禁愈發紅,支吾了下,才又擠出幾個字,“謝謝你幫我取箱子。”
周清南聽完點了下頭,轉過身,推著兩個大箱子便朝機場出口方向走。
程菲見狀微驚,趕緊小跑著追上他,詫異道:“我們就這麼走了嗎?不用等梁主任一起?”
周清南側目看向她,挑眉:“你想跟那蠢貨一路?”
“……不想。”程菲老實回答。
周清南:“那等什麼。”
“可是……”小姑娘眉心微蹙,糾結著,“他畢竟是我的上級,我們是作為一個團隊出來的,就這麼拋下他走了,會不會不太好,顯得我很沒有團隊意識?”
“你不用這麼瞻前顧後。”周清南語氣隨意,“梁瀚如果向你們總監打你小報告,你就全部推到我頭上。”
程菲沒懂,迷茫:“推到你頭上?”
“對。”
周清南說:“就說,是我硬逼著你跟我一起走。”
程菲窘迫地道:“你無緣無故逼著我跟你一起走嗎?太沒說服力了,總得有個合理原因才能向徐總交差。”
周清南直勾勾瞧著她,頓了下,續道:“那你就告訴她,我這個甲方爸爸蠻不講理,就想黏著你一個,跟你單獨相處。”
程菲:“……”?
第40章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此刻的程菲實在是格外好奇,很想知道這位大佬的父母雙親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能教育出這麼一朵閃閃發光的絕世奇葩來。
聽聽這說的是什麼話?
就周清南給出的這個理由,回給徐霞曼,徐總不僅會覺得她藐視上級破壞同事間的團結,還會覺得她腦子被門夾了。
程菲默了默,不敢明著得罪贊助商甲方爸爸,隻能強行擠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敷衍地回了句誇獎:“周總真是幽默,連開個玩笑都開得這麼別出心裁。”
周清南神色如常:“我像在跟你開玩笑的樣子?”
程菲聞聲,愣了一瞬。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面前的大佬已經徑自邁開長腿,直朝大門口走,邊走邊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打電話。
……不是吧?真走了?!
大佬就是大佬,任性起來想幹嘛幹嘛,但程菲可不敢這麼橫。
她被周清南的舉動再次驚到,忙忙又緊趕慢趕地追上去,焦急得眉頭打結,說:“周總,我們還是等一下梁主任吧,您不是我們臺的人倒無所謂,但是我是梁主任的下屬啊,我不能……”
話還沒說完,視野裡忽然便懟進來一個黑乎乎的玩意兒。
程菲呆了呆,定睛一看,發現是個手機。
純黑色曲線邊,就是前一秒還被周清南捏在手裡打電話的那個。
“?”程菲狐疑,仰起脖子不解地望向頭頂上方。
甲方大佬耷拉著眼皮沒什麼表情地瞧著她,指掌隨意地掂了下手機,淡聲說:“你們總監讓你接電話。”
“???”
程菲更迷了,迷茫地眨了下眼睛,接著便很禮貌地伸出兩隻手,將那個黑色手機從周清南手裡給接了過來,舉到耳邊,半信半疑試探地喊了聲:“徐總?”
程菲話音剛落,一道熟悉又磁性的女聲便從聽筒裡傳了出來,語氣溫和中不失威嚴,說道:“程菲,你和周總已經平安落地平南了,是吧?”
一聽電話那頭真是徐霞曼,程菲的精神立刻緊繃幾分,應道:“是的徐總,我和周總剛下飛機取完行李,目前還沒跟梁主任會和。”
誰知,電話那邊的大BOSS在聽完她的話後,卻很隨意地回道:“不用跟梁瀚會和了,在正式抵達蘭貴之前,你一切都聽周總的安排。”
程菲萬萬沒想到女魔頭BOSS會做出如此叮囑,人都傻了,九宮鳥似的怔怔重復:“一切都聽周總的安排?”
“嗯。”徐霞曼說,“從平南到蘭貴縣還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剛才問過周總,周總的意思是這會兒比較晚了,你們坐了一路飛機也確實辛苦,今天就先在平南住一宿,第二天早上再出發去蘭貴。”
程菲聽得微皺眉,下意識問了句:“那梁主任呢?”
“他今晚就會啟程去蘭貴,先去跟當地政府的人員進行對接,確保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徐霞曼笑了下,續道,“不然等梅總和周總到了,再臨時出點兒什麼岔子,人家豈不是要笑話我們。”
老大就是老大,果然深思熟慮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