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縱火》, 本章共3596字, 更新于: 2024-11-27 18:59:40

  周末晚上她從蕭山回來之後,就一直在操辦今晚這場飯局的各項事宜,又是調整菜品又是採購酒水採購茶果,忙得暈頭轉向,完全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上周末,我和我媽我小姨已經去過蕭山太公頂了。”


  程菲開口解釋,答應別人的事沒做到,她不好意思極了,眉宇之間隱隱流露出一絲愧疚,“本來我確實準備幫你也請一個平安符。可是廟裡的師傅說,平安符是佛前聖物,別人代請的不太靈,所以……就沒請成。”


  周清南聽她說完,也沒太大反應,隻是平靜地點點頭,表示了解:“哦。”


  這位大佬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程菲摸不準他心裡在想什麼,怕他以為她是隨便找了個理由來打發,又急忙補充道:“我是真想幫你請!確實是因為那個大師拒絕了我……我沒有忘記,也沒有隨便跟你說大話吹牛。”


  “沒請成就沒請成。”周清南將姑娘眉目間的焦急收入眼底,眉峰極細微地挑了挑,漫不經心道,“又不是多大個事兒。幹嘛跟我解釋這麼多?”


  程菲愣住,眨了眨眼睛。


  周清南瞧著身旁的小姑娘,須臾,忽而略微傾身往她靠近些許,盯著她晶亮的眸,輕聲道:“你好像很想證明什麼?”


  “……”程菲被男人一語言中心事,更加窘迫,白皙的雙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開紅潮。


  不過下一秒她便努力鎮定下來。幹咳一聲清清嗓子,回他:“我媽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講究誠信,我答應你的事沒有辦到,我當然得說明原因解釋清楚,不然豈不是顯得我人品有問題。”


  周清南聽得淡笑一聲,懶漫道:“程小姐多慮了。一個平安符而已,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沒放在心上……


  不知為什麼,他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語,竟令程菲胸中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失落。


  她心裡有點不是味兒,抿了抿唇,小聲回了句:“既然沒放在心上,那你為什麼又要跑來問我?”


  周清南淡淡地回答:“突然想起來了而已。”


  “行吧。”程菲深吸一口氣吐出來,面上一派的隨意,沒有將心中的澀意泄露出分毫。不再吭聲,腦袋也耷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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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清南的目光倒是一直不離,仍筆直盯著這小姑娘看。隻見她像是有些低落,低眉垂首不說話,難得地安靜,幾根纖細雪白的手指頭跟找不到事幹似的,在他純黑色的真皮座椅上摳來摳去。


  像隻百無聊賴撓沙發解悶的小貓。


  周清南覺察她這一細微又可愛的小動作,毫無意識,嘴角寡淡地勾了勾。


  程菲摳了會兒座椅,驀地,像想起什麼,轉過頭看周清南一眼,試探地出聲喚道:“周先生……”


  誰知後面的話還來不及往下說,便讓大佬淡聲打斷。


  周清南:“我建議你換個稱呼。”


  程菲:?


  “換個稱呼?”程菲腦門兒上升起一個問號,很困惑,微蹙眉心道,“什麼意思,我聽其他人不都是這樣喊你的嗎。”


  周清南:“其他人是其他人,你是你。”


  程菲:“……”


  胸口裡的心髒猛地突突兩下。程菲耳根隱隱發熱,靜半秒,嗫嚅著回他話:“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我和其他人有什麼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周清南說話的同時,落在她臉蛋上的視線不動聲色便移了開,輕聲道,“聽你這樣喊我,就是覺得別扭。”


  車廂內靜了靜。


  細密汗珠從掌心滲出來,程菲兩隻手掌都湿漉漉的。


  她心跳越發急促,腦子裡莫名便生出一個猜測:他那句“其他人是其他人,你是你”,是不是說明……在他心裡,她是個不一樣的存在?


  如是思索著,程菲臉頰的溫度不禁更燙,略微低下頭,沉吟數秒方才再度開口,聲音聽著有些拘泥,嗡嗡啞啞的:“那你覺得,我應該稱呼你什麼?”


  周清南看她一眼,眸光沉靜,沒出聲。


  程菲已自顧自思索起來,垂著眸邊想邊自言自語似的說:“你身邊那些手下都叫你周先生,你既然聽不慣,也就是說,我對你的稱呼不能和他們一樣……”


  說著說著,程菲餘光掃過駕駛室裡那顆後腦勺。


  陸巖全程面無表情開他的車,對後座發生的所有事視若無睹,充耳不聞,主打一個專注。


  陸巖喊周清南什麼來著?老板。


  這稱呼明顯也不適用於她。


  除了陸巖以外,周清南身邊關系親近點的又和她認識的人,就是周小蝶小朋友。


  小蝶叫他什麼?爸爸。


  她總不可能也跟著喊這位大佬daddy吧?


  “……”程菲被這個詭異的稱呼給嚇到了,打了個冷戰。


  大腦卡殼,思來想去半天沒結果,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於是眉心深鎖,對邊兒上的大佬道:“我想不出來,請您直接給個明示。”


  大佬看著她,那表情就像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靜默了足足三秒鍾,才開口,語氣淡漠:“我姓周,名清南。清風的清,回南天的南。”


  程菲有點懵,不知道這人為什麼忽然又跟她做一遍自我介紹。


  她奇怪地說:“我知道你叫周清南呀。”


  “姓名是人在社會交往中的重要標識。如果你嫌我的名字太長太拗口,當然也可以精簡一點。”


  周清南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稍頓半秒,語氣散漫裡平添一絲玩味兒:“叫我‘阿南’。”


  “……”程菲濃密的長睫跳躍一瞬,在心裡默念了一遍“阿南”,頓覺嗓子眼兒裡都在冒火星,燒得她心口燙燙的。


  阿南……叫起來好親昵。


  就像他們的關系有多親密一樣。


  程菲喉嚨有點發幹,很快便悄然呼出一口氣,說:“好吧,那我以後就直接叫你名字吧。”


  周清南本來傷就沒好全,剛才又喝了點酒,這會兒整副腦子都在隱隱作痛。本想睡會兒,可這姑娘在邊兒上嘰嘰喳喳嚷個不停,攪得他根本沒法休息。


  索性也就漸漸坐正身子,從車載置物箱裡取出白玉珠,單手捏著摩轉把玩,當做消遣。


  左側太陽穴忽然扯了下。


  他微擰眉,一隻手抬起來隨意摁兩下,另一隻手繼續轉珠子,口中懶洋洋地應姑娘一聲“嗯”,表應允。


  然後就聽見小姑娘再度啟唇發音,喊他:“周清南。”


  “……”周清南把玩白玉珠的動作倏然一頓。


  車廂內,玉石磨轉的聲音戛然而止,隻剩一聲清靈的“叮”作餘音,飛泉濺鳴。


  一個如此尋常的名字,從女孩口中念出來,平添幾絲旖旎。像憑空伸出一根羽毛,纖細的,柔軟的,若有似無從周清南心口撥過,亂人心弦。


  他指尖輕輕摩挲了下白玉珠圓潤的表面。


  車裡沒開燈,車窗外飛速後退的光線也不算明亮,周清南整個人都在黑暗中,喉結上下起伏一瞬,眼底的暗色也被夜色光影完美地遮掩。


  “什麼事。”他重新轉起珠子,回了句。


  “蕭山太公頂……你以前去過嗎?”小姑娘輕聲問他。


  周清南從來不信鬼神,搖頭答話:“沒有。”


  “那裡離濱港市區不遠的。”程菲說,“開車的話稍微慢一點,坐動車會快很多,兩個小時就能到。算上爬山的時間休息吃飯的時間,基本上兩天就能來回。”


  周清南注視著她,問:“程小姐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程菲似乎有點窘迫,臉蛋微紅,打掃了一下喉嚨,支吾著道:“這不是沒幫你請到平安符,我有點過意不去嗎,就想著後面如果你有時間,我、我可以帶你去一趟……”


  周清南聽得微挑眉峰,“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單獨去蕭山?”


  “誰說單獨了。”程菲立刻否認,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又慌又窘,混亂間視線左右亂飛,一下就看到了駕駛席上的陸巖,順手一指,“陸巖要是有空,也能跟著一起去啊!”


  陸巖:“……”


  陸巖無語,透過中央後視鏡幽幽睨了程菲一眼,表情仿佛在說:你倆能不能別扯上我,我就一背景板,莫cue謝謝。


  陸巖很快便收回眼神,繼續認真開他的車,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後排。


  周清南眼底的笑意一閃即逝。他定定盯著程菲,看了她片刻後,才又開口,慢條斯理地說:“你說你周末已經去過蕭山了?”


  “嗯。”程菲點頭,“我去過了。”


  周清南:“你自己的平安符請到沒?”


  “當然請到了,我媽特意帶我過去就是為了求符。”程菲說著,隨手就掏出手機掰下手機殼,把和發財符放在一塊兒的另一枚小符取出來,遞到他眼前,興衝衝又笑吟吟,“看,就是這個。”


  周清南低眸。


  姑娘的手小巧而又白皙,手掌肉嘟嘟的,每根手指卻又十分纖長,像剛剝出來的蔥段,掌心躺著一枚三角形的明黃色佛符。


  周清南伸手去接符,食指指腹不經意間掃過她掌心,觸感柔軟細嫩,難以形容。


  “……”他眸色微深幾分,不動聲色,將平安符翻轉著打量一眼後,歸還給她。


  周清南淡淡地問:“你已經有符,為什麼還想再去一次蕭山。”


  程菲很自然地回答:“我有了,可是你還沒有呀,我是為了帶你去。”


  周清南看她的目光倏忽間變得意味深長,慢悠悠地道:“那你把地址告訴我不就行了,何必親自再跑一趟?”


  程菲聞聲,一雙眼睛眨巴兩下,又一次尬住了,囧囧地想:說得有道理。她好像確實沒有必要陪著他專程再去一次……


  程菲臉色微僵,尬到失語,就那麼木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絞盡腦汁地思索,要說點什麼來把自己剛才的失智言行給圓回來。


  旁邊的周清南也好耐心,既不催促也不出聲,就隻是把玩著白玉珠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眸色沉鬱,復雜不明。


  萬幸的是,就在程菲因半天找不到話回答,致使場面徹底車禍的前一秒,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打碎了車廂內的滿池死寂——


  叮叮叮,叮叮叮。


  程菲瞬間松一口氣,舉起手裡的手機,衝周清南輕輕一揮,笑:“我先接個電話?”


  周清南單手託腮盯著她看,聞言,下巴微抬,示意她隨意。


  得到大佬準許,程菲心下悄然一喜,低頭往手機屏上一瞧,看見來電顯示是“徐總”。


  直系大BOSS來電,程菲神經立即緊繃起來,調整心情深呼吸,用力清了清嗓子後才滑開接聽鍵,將手機聽筒懟到耳朵邊上,用自己最正經靠譜的口吻,喚道:“徐總。”


  “程菲。”徐總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聽上去有些疲乏,應該是紅酒的酒勁這會兒才開始發作。她關切地問,“你到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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