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實在平靜,反應更是,溫琰就想,他怎麼可以平靜到這件事仿佛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一樣。
思索了一會,溫琰說:“公司的規則,我想季煙可能忘了,但你應該不會忘。”
十一部此前因為亂搞內部男女關系,有兩個員工被開除了,還是他王雋親自處理的。
溫琰不相信,他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尤其他還坐在那個位置上,背後的監督可想而知。再者十一部又是整個廣華證券投行部年收入最高的,那麼多雙眼睛死死盯著,就等著他犯錯,好取而代之,他竟是堂而皇之地搞起了內部戀愛。
生怕別人抓不到他把柄一樣。
溫琰不知道他是清醒過頭,還是把血淋淋的規則踩在腳下傲視。
王雋極為淡定地點頭:“這點我確實沒忘。”
溫琰:“……”心想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王雋笑了笑,說:“溫總您想說什麼直接說吧,”稍作停頓,他又說,“要問什麼也可以問,我什麼都說。”
溫琰是上門前來質問的,結果進了這個門,和他面碰面,事情反倒與他預測的截然相反。
王雋的反應和態度,無不在告訴他——
我早就在等你了。
想到這裡,溫琰表明自己過來的態度:“我部門的人可以因為工作追求而離職,但絕不可能因為違反公司內部規則而被開除。”
王雋面色淡淡,看著他:“溫總很愛護你的下屬。”
溫琰哪裡聽不出他的嘲諷,說:“我部門的人都是我自己親自挑選留下來的,我留下她們是給部門增添業績,增添人才。你現在明晃晃勾引季煙,把我的人置於一個危險的境地,”他笑了笑,口氣忽地變得溫柔,“王雋,你或許玩得起,我的人還年輕,剛出社會沒兩年,她可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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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煙確實玩不起,王雋深知這一點。
溫琰繼續給他下眼藥:“你職位和社會地位在她之上,要是哪天你們的事被傳開了,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她是女人,她天生處於社會劣勢,她不行。”
原本還在思索溫琰過來的真正目的,聽了這話,王雋不由正了神色,眸光也多了幾分認真。
“王雋,就我所知,你年前本來提交了離職報告,”溫琰頓了下,“年後回來又親自去任總那邊拿回你的離職申請,你……”
他點到為止。
王雋接過他的話,徑直說:“你猜的沒錯,我和季煙是在那段時間在一起的。”
溫琰震驚了:“你們……”
王雋淡淡笑著,絲毫不介意把真正接觸的時間告訴他:“就在年前的兩個部門年會那晚。”
溫琰睜大眼。
王雋仍舊笑著,沒有一絲波瀾:“您的猜測全是正確的,那晚是我勾引的她,這件事錯在我。”
溫琰愣了愣,隨後不自在地說了句:“你我都是男人,別說酒後亂事這種混蛋話。”
王雋點點頭:“是這樣,您說得沒錯。”
這話聽得溫琰舒心,他理了理西裝的袖子,折騰了一會,清咳兩聲,說:“別拿話哄我,我不是季煙,不吃你那套。”
王雋輕笑了聲,笑聲略略的,說:“我之前聽人提起過,當年您和嫂子是辦公室戀情發展……”
看到溫琰被抓住了狐狸尾巴一樣尷尬的神色,王雋見好就收。
往事被重提,溫琰平復了一下情緒,說:“那你應該也聽說了我後來的事。”
王雋說:“略有耳聞。”
他無不風輕雲淡。
溫琰心裡暗暗唾棄,她季煙什麼都好,偏偏找了這麼個玩意。
果然是溫室裡長大的花朵,就是這麼不懂人間險惡。
恐怕被吃抹幹淨了,還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
溫琰神色倏地變冷:“你想怎麼解決這事?”
王雋反問:“今天您過來找我,回去了您會找季煙嗎?”
溫琰眼睛一眯,拿起了調子:“你想不想我找她?”
王雋扔出自己的底牌:“不想,”他說,“我猜您的答案也是,不然您不會專門找了我的秘書詢問我的行程,特意挑了這麼一個時間上門。”
溫琰想,看來你還挺有責任和自知之明。
他板起臉,再次強調道:“我的人不可能因為違規而被開除。”
王雋贊賞地看他:“我們殊途同歸。”
聽這意思,溫琰有了其他猜測:“你還想和她繼續。”
他不像是問,倒更像是一種篤定。
被猜中了心思,王雋絲毫沒有不好意思,反而氣定神闲的:“不想和她繼續,我不會去拿回辭職申請,更不會留在這邊。”
溫琰微抬下巴:“如果有一天你們被發現了……”
王雋不緊不慢地說:“我負全責,我走人,我會讓她全身而退。”
溫琰很是震驚,但震驚過後,是清醒,他哼了聲:“漂亮話誰不會說,你現在跟我保證純屬是空頭支票,等到那天你後悔了……我的人不就被你帶進溝裡了?”
王雋手擱在沙發上,輕點了幾下,慢條斯理地提議:“我們當場起個字據?白底黑字,我跑不掉,這樣你可放心?”
字據,白底黑字。
溫琰暗想,你個冷血王雋原來還有今天啊。
他笑容忽然間耐人尋味起來:“季煙……就那麼不一樣?”
王雋目光看向別處,溫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放在沙發邊上的行李,很尋常的一個行李箱。可看王雋的樣子,像是透過行李箱在看什麼東西。
溫琰認真地瞧了幾眼,行李箱旁邊似乎放著個袋子。
他還想看個仔細,王雋的聲音適時響起:“她是不一樣。”
溫琰收回目光看他。
王雋淡淡笑著:“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溫琰問:“什麼感覺?”
“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
那天,溫琰極為滿意地離開了,離開前,仍不忘提醒王雋:“你別忘了你今天說的話,我不要你的白底黑字。”
他神秘笑著,揚了揚手機:“我錄音了。”
王雋說:“您有心了。”
諷刺吧,是諷刺吧。
溫琰當作聽不出來:“我的人隻有我能欺負,其他人……”他看向王雋,“沒得商量。”
王雋淡笑。
溫琰時間也趕,沒再多留,隻是離開前,他指了指屋裡立在沙發旁的行李箱,行李箱旁邊的袋子露出一個布偶頭。
是隻鵝。
他不解:“你喜歡這種東西?”
王雋回頭看了眼,是他從季煙那裡留下的呆頭鵝。
他說:“她的東西。”
還挺驕傲。
溫琰嫌棄:“一隻布偶你也搶,說出去也不嫌丟人。”
王雋唇角微彎,聲音也跟著柔和了許多:“她有一隻。”
?
溫琰覺得自己被秀了一臉。
他搖頭嘆氣:“你王雋也有今天啊。”
王雋不解:“什麼意思?”
溫琰沒答,揮揮手,說:“走了,我還得去見個人。”
王雋目送他走到拐彎處,等溫琰人不見,他轉身回屋裡,門合上的時候,他看向那隻呆頭鵝。
剛才溫琰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他也有今天?
思考良久,找不到答案,王雋無意困擾自身,他收拾了行李,檢查了一遍,離開。
-
時間轉瞬即逝。
轉眼,又是一年新年。
海科醫藥的項目暫告一段落,溫琰給他們放了假,年後回來再繼續忙碌。
回到深城,忙了三天,做完施淮竹交代的事情,午後有了時間,季煙去35樓打轉。
先前的同事看到她,說:“來給我們送新年紅包的嗎?”
季煙不好意思:“紅包沒有,下午茶要不要?”
她拿出青城帶回來的特產,然後下樓請同事喝下午茶。
路過十一部的時候,她放慢腳步多看了兩眼,空空的,沒見個人。
好久沒回辦公室了,季煙和同事們坐在靠窗的桌子,邊喝著下午茶,邊聊著最近得事。
季煙聽了大半,都是些瑣碎的事情,唯一算得上勁爆的是十一部的王總最近被客戶的女兒纏上了。
聽到王雋的事情,季煙不由打起精神。
所謂的纏不過是客戶的女兒每日讓人送花上門。
無一例外,王雋都視而不見,讓秘書退回去。
不到一周,客戶的女兒放棄了。
季煙問:“為什麼?”
同事1說:“知難而退唄,人家又不在乎你,上趕著送熱情多沒勁。”
季煙默默聽著,反思自己,她才回來沒幾天,就想著去找他,是不是太上趕了?
同事2發言:“說到底,還是王雋太冷漠了,放著漂亮的仙女不要,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很有趣嗎?”
季煙想,工作是真沒趣啊。
同事3說:“我真不想工作了,誰來解救我?”
季煙靜聲不發言。
聊完八卦,同事們又談起了自己的事。
在坐的四個人了,除了同事3號有個研究生就在一起的男朋友,另外三人都沒對象。
聊來聊去,季煙忽然被盯上了。
同事們都說:“季煙,你長這麼漂亮,這棟大樓就沒人追你嗎?”
季煙眨眨眼:“你們比我好看,有人追你們嗎?”
同事們相繼翻了個白眼。
季煙說:“你看我講真話你們又不愛聽。”
同事們相互嘆氣:“又是一年過年,回家又要面對催婚了。”
不知是不是白天聊多了,晚上下班回家路上,季煙還真的接到了母親季砚書的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季煙說:“年三十回去。”
季砚書說:“今年有情況嗎?”
季煙笑著說:“有。”
季砚書笑:“對方長得怎麼樣?”
季煙說:“是獎金,今年的獎金特別高。”
“……”
母女倆笑著鬧了一會,季砚書說:“個人問題你也自己也注意點,今年我不催你,明年我可就開始了。”
母女倆約好,季煙出來工作的頭三年,季砚書不能催她對象的事。
季煙說了聲知道了。
掛掉電話,她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不知不覺就滑到了WJ備注。
要去電話嗎?
萬一他在出差呢?
一路糾結到家,季煙還是沒點下那串號碼。
她是隔天下午收到王雋信息的。
那會她正在開會,手機突然震了下,在安靜的會議室很是矚目,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