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臉皮薄?”
她不說話了。
“我不管你們怎麼想的,也不想知道你們在玩什麼把戲,就這樣定了……”季砚書一語定論,“過年你把他帶回來。”
季煙哦了聲:“我也是這麼想的,忙完這個項目,過年放假了我帶他回去。”
通話最後,季砚書突然來了句:“那個WJ是過去式了吧?”
“啊?”
這個問題來得猝不及防,季煙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季砚書在那頭笑道:“沒什麼,就當媽媽什麼都沒說。好好工作,但是也要注意身體,照顧好自己,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通話結束,季煙站在窗臺盯著遠處看,許久過去,腿部慢慢發酸,她轉身回屋決定加會班,等待電腦開機的時候,她恍然想起母親後面的那句問話。
半晌,她搖頭輕笑。
王雋怎麼會是過去式呢。
他不能隻是她的過去式,他還會是她的現在進行時,更是她的將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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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季煙被家裡人關心個人大事,從臨城回到北城的王雋也不遑多讓。
這天晚上,下了班,他照常回老宅用晚餐。飯後,一家人坐在客廳看電視。
王崇年喜歡看經濟和軍事頻道,易婉茹則是喜歡看書,王雋在一旁陪著,等經濟新聞收尾,王雋堪堪起身,說:“爸媽,你們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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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婉茹摘掉老花眼鏡,望了眼漆黑的窗外,說:“要不今晚就住下吧?”
王雋正要說有工作要加班,一旁認真轉看軍事節目的王崇年把電視聲音調低了,似有若無地說:“聽聞你何叔講起,你最近在他們銀行辦理了幾次個人轉賬業務。”
王雋眉梢平靜,倒是易婉茹困惑:“轉什麼賬?”
王崇年說:“問你的寶貝兒子。”
易婉茹把目光轉向王雋:“你經濟有困難?”
王雋說:“一點個人私事。”
易婉茹哦了聲:“處理得怎麼樣?需要我們的幫忙嗎?”
這次,王雋難得猶豫了些會,數秒後,他說:“需要。”
這麼多年,兒子第一回 要幫忙,易婉茹雙眼放光,抓著王崇年的手臂,朝王雋說:“需要我們幫什麼忙?”
王崇年雖然沒作聲,卻也拿著目光看他。
王雋清了清嗓子,說:“上回跟你們說過我在追一個女孩子,有消息了會告訴你們。”
話一落,滿室俱靜。
易婉茹張著嘴巴,頭一次失態:“啊,崇年你聽懂王雋剛才說什麼了嗎?我怎麼沒聽明白。”
王崇年臉上露了些笑:“聽不明白就讓你兒子好好跟你再講一遍。”
易婉茹說:“對對對,”她看向王雋,“兒子,你再說一遍。媽媽剛才耳背,沒聽太明白。”
王雋很有耐心地復述:“我和她進展得不錯,過段時間應該能把關系定下來。接下來,我可能會到深城工作,以後會在那邊長久居住,希望你們二位同意。”
說完,見父母沉默著,他眼觀鼻鼻觀心,又補了一句:“這就是我需要你們幫忙的地方,希望你們二位不要拒絕我工作和生活上的變動。”
很簡單的一段話,其中的內容卻是讓易婉茹猶如過山車一樣。
兒子主動追人是好事啊,但是到深城工作,還要在那邊定居,她就不太明白了。
更驚悚的是,一向獨立自主慣了,向來不有求於人的王雋竟然會求人了。
態度還格外有禮貌。
要知道他以前做什麼決定,可從來不會和他們商量,每回都是等事情有結果才象徵性地通知他們一聲。
可以說,從王雋上大學發現他們夫妻倆在外面的事後,他就拒絕她們再度參與到他的人生。更不用說插手,不然他也不會一回國就在深城工作,不回北城。
她看了看王崇年,後者風平浪靜,仿佛無關緊要。
丈夫這樣,倒讓她猶豫了。
易婉茹沉思了好一會,覺得還是不能太過激進。
畢竟這麼多年過去,兒子第一回 放低姿態,尋求他們的“幫助”,關系好不容易緩和,這個時候她要是一口回絕無異於把兒子往外推。
再說了,定居換工作,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況且北城各方面的資源比深城還是好上許多,一切尚可有商量和改變的餘地。
想罷,她笑著說:“進展不錯是好事啊,小姑娘叫什麼名字,是在深城工作嗎?”
王雋說:“她叫季煙,廣城人,在深城工作。”
“季煙,”易婉茹念了一遍,“怎麼聽著有點耳熟?”她看向王崇年,“我是不是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王崇年神色不變,看了她一眼,說:“你兒子放在心尖上的人。”
易婉茹還是沒太明白,也確實一時間沒想起這個名字,但知道了是王雋在意的人,便說:“什麼時候帶她回家吃個便飯?”
王雋說:“要等年後,在帶她回來之前,我想先去拜訪她父母。”
聽了他的話,易婉茹很是贊同:“這倒是,禮數上咱不能缺,畢竟是人家養大的姑娘,態度咱得拿出來,那對方家長喜歡什麼?你去查查,我看著給你準備。”
“不用,”王雋說,“我都準備好了,今天我想跟你們說的是,明年我會將事業重心移到深城。”
合著剛才她想了一堆,都是白想了?
易婉茹清楚地知道王雋話裡的意思,她也一再避開這個話題,可是王雋偏偏不繞過。她側目瞥了眼王崇年,後者老神在在的,一點也沒有發怒焦急的樣子,弄得她倒是不知道怎麼拿主意了。
好不容易把兒子盼回北城,結果沒個兩年,又要回去。
這讓她怎麼承受?
她那個愁:“雋啊,你和那姑娘商量商量就不能待在北城嗎?咱這也不差,各類資源齊全,你再好考慮,這事也不急於一時做決定。”
王雋:“以後我會常回來。”
口吻雖淡,卻是不容置疑。
好吧,看來這個事是沒得商量了。
易婉茹噤聲了。
通知到位,王雋很快離開,把人送出院子了,易婉茹返回屋子,王崇年還在看軍事欄目,很是專心致志。她氣不打一處來:“你兒子都要跟人跑了,現在是到深城,以後不知什麼樣,我看他那個心急樣,說不定還準備給人家當上門女婿,你就不發表點意見。以前你不是急著要他回來嗎?這次你怎麼那麼淡定。”
王崇年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問:“知道他去銀行辦理個人業務,是把錢轉給誰嗎?”
易婉茹想了下:“那個季煙?”
王崇年點了下頭,又問:“還記得他之前在深城來往了兩年的女生嗎?”
易婉茹凝神想了許久,半晌,她恍然大悟:“是她?!”
王崇年說:“從頭到尾都是她。你兒子為了她三番五次破例,最近有個時間就往她那裡跑,你現在才覺得他心急?我看他巴不得今晚就搬過去求人家姑娘收留。”
“……”
連丈夫都這麼說了,事情已是板上釘釘了,易婉茹愁上加愁:“那以後真讓他定居深城?我們就這麼一個孩子。”
王崇年哼了聲:“我們不舍得孩子,人家對方就舍得了?”
“話是這麼說,可自古以來,不都是女方隨著男方走嗎?怎麼到這就變過來了。”
“你是想他孤獨終老?還是想他結婚有人陪?”
“那需要問嗎?明擺著的問題。”
王崇年拿起遙控器一邊把聲音調大,一邊說:“那就行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既然他不想回來,以後就我們過去看他,反正退休了也沒什麼事,跑一跑有益於身心健康。”
易婉茹:“……這不可像你會說的話。”
王崇年嫌棄道:“知道你兒子給人轉了多少錢嗎?”
易婉茹沒放在心上:“總不至於整個身家吧?”
王崇年哼了聲。
易婉茹呆住。
她兒子就這麼上趕著?
這還是她認知裡,那個沉著冷靜不為感情衝動的兒子嗎?
易婉茹覺得她的世界觀一下子顛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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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雋不知道他離開家裡後,父母是怎麼商量的,又是作何決定。不過,這也不在他的考慮內。他向來主張,孩子長大後,脫離父母庇佑,有自己的生活安排和圈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父母可以幹擾他的人生,卻不能幫他拿主意。
這已是他作為子女最大的讓步。
日子照常往前推進,他還是一有空就趕往臨城。
十二月初,從紐約出差回來,下了飛機,出了機場,看著漫天飄落的大雪,他伸出手,雪花落在他的手上,潔白無暇。
這種時候,他突然據想到了遠在臨城出差的季煙。
最近出差奔波,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回家了,易婉茹打來電話詢問過幾次。他原本的打算是今天回家一趟,可看著手上慢慢融化的雪粒,他還是改變了原來的計劃,再次返回機場,買了一張去臨城的機票。
出發前,他給母親去電告知他晚上不回去。
得到消息後,易婉茹問他:“今天不是回來嗎,現在是要臨時加班?王雋,說過幾次了,工作是做不完的,你要注意身體。”
王雋適時說:“天冷了,我去臨城一趟。”
易婉茹看著滿桌等待下鍋的食物,不是很明白王雋的意思。
天冷了,跟他要去臨城有什麼必要的關系嗎?
她正想問個一二,那邊王雋已經摁斷了通話。
思來想去,她把原話跟王崇年轉述:“難道是他怕冷,去暖和的臨城緩緩?”
王崇年推了推眼鏡,半晌,說:“我得到的消息沒錯的話,季煙最近在臨城出差。”
再次聽到季煙這個名字,想到不久前王雋說以後要去深城定居,易婉茹直嘆氣——
兒大留不住。
以前她擔心他的個人大事。
如今王雋個人感情問題是有著落了,可和她想的,未免有點天懸地隔。
由於天氣原因,飛機延誤,下一趟要在三個小時候,王雋改道從深城飛。
出發前,他問季煙有沒有什麼要帶過去的。
接到他的電話時,季煙正忙完工作小憩中,聞言,忙問:“你要過來?我記得你今天剛結束出差。你應該好好休息才是。”
王雋毫不避諱直言:“有段時間沒見了,怕你忘了我,我去看看你。”
她就笑:“怎麼,要刷存在感嗎?”
“可以嗎?”
她自然是願意的。
隻是有點關心他的身體:“不用倒時差嗎?身體能不能吃得消。”
“不用擔心這些問題,我有分寸。”他又問,“你缺什麼?我順便給你帶過去。”
他都這麼說了,想來是非來不可,她也不勸他了,說:“你人過來就行,我這邊都有,不缺什麼。”
盡管季煙說了不缺,他也應下了。
可一想到幾天前季煙發過一條朋友圈,說是臨城的天氣可真冷。是湿冷的那種寒涼,是凍到骨頭的那種不自在。言語間都是對氣候的發牢騷。
見著時間還有,他打車回了一趟季煙在深城的住處。
他找了兩件她喜歡的輕羽絨打包,又轉去商場買了其他保暖衣物用品,忙完這些,他趕往機場。
臨登機前,他收到了季煙發來的微信,意在要他的航班信息。
他看著屏幕上簡短的一行字,猶豫幾秒,把航班信息截圖發過去。
季煙回了一句注意安全。
晚上九點,航班著落臨城高崎機場,他排隊拿完行李走出來,就在這時,手機震了震。
一分鍾前,季煙發來一條微信消息。
【季:你回頭。】
王雋轉過身,季煙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正朝著他微笑。
機場內人來人往,聲音嘈嘈雜雜。
奔波了十幾個小時的王雋,其實全身疲憊,但這一刻,他看著季煙,莫名有了一種踏實和穩定感。
就像一個始終在路上的旅人,跋山涉水之後,終於到達了他一直在尋找的目的地。
季煙,就是他此行的終點。
王雋越過嘈雜的人聲,朝她走過去,離她一步遠時,他站定,低頭看著她。
她還是朝他笑著,並關心他。
“累不累?”
王雋想,此刻在這裡見到她,一切疲憊也就有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