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煙不免好奇:“我打聽過,他們還沒定好要哪家保薦機構,但又避而不見,這是做什麼名堂?”
江烈攤手:“兩個月前我就試過,投其所好都堵不到人,計劃書雙手奉上都不看。不過能看出來一點,人家不急著上市。”
後面這句說得這倒是,季煙見過著急上市的公司,這還是頭一回遇到這麼不著急的。
來臨城一周,還沒見到董事長的面,所有工作無法如期展開,這讓季煙不免有些著急。期間,王雋來過電話和信息,都被她敷衍過去,問就是忙。
就在剛剛,王雋打來電話,她摁掉沒接,他換了個號碼打進來。
手機鈴聲作響,江烈戲謔地看著她,指著她的手機:“要不接一下,說不定是重要電話。”
季煙猶豫數秒,嘆了聲氣,拿著手機走到一旁。
甫一接通,王雋的聲音隨即通過電流傳到她的耳朵:“你在臨城?”
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江烈,對方朝她眨眼,她收回視線,抬頭望向不遠處的藍天,嗯了聲:“怎麼了?”
那邊默住,好一會沒聲。
季煙手指摩挲了會手機殼,問:“你有事嗎?”
王雋看著對面無奈攤手的溫琰,挑了下眉,淡聲說:“沒事,你先忙。”
掛了電話,季煙盯著手機屏幕,有些莫名其妙王雋的這通來電。
江烈走過來,問:“誰的電話?”
季煙應付一句:“賣保險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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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疑是有些不信的,還有些八卦成分在,季煙沒搭理他,抱著電腦坐在一旁,翻出那位董事長的資料,認真看著。
江烈瞥了一眼:“有看出什麼名堂嗎?”
季煙搖頭:“這人竟然沒什麼愛好,真讓人無從下手。”
“是啊,我當時就好奇這人真是現代人嗎?好歹來個大眾化的高爾夫也行,不行來個高雅的戲曲,或者健康的跑步遊泳,這人竟然都沒有。真是奇了怪了。”
思來想去,季煙繼續從秘書下手。
堵了好幾次,秘書頭都大了,推了推眼鏡:“你們的計劃書我都遞給我老板了,我還能做什麼?”
季煙和江烈相互看了看,由季煙問:“你們董事長看了計劃書有說什麼嗎?”
秘書故作高深:“這個暫且不知。”
季煙把消息反饋給溫琰,溫琰想了一會,說:“死纏爛打。”
正好,這天季煙從公司門口保安大爺處得知,合眾科技的董事長要去酒店見客戶。
她把這個消息告訴江烈,江烈笑道:“保安大爺你都交上關系了?”
季煙假裝沒聽出他的調侃,正經回道:“以前我的師父就跟我說過,考察一家企業時,往往能了解細節的恰恰是那些被我們忽略的人。”
知曉了行程,兩人拿著資料直奔酒店。
酒店大堂人來人往,季煙坐著,偶爾看看門口,不時看看手機的時間。
兩個小時過去,要等的人始終沒出現。
江烈皺眉:“保安大爺耍你玩?”
季煙搖頭:“我跟秘書打過電話,試探過,按他的反應來說應該沒錯。”
說話間,季煙眼睛一亮,說:“你看門口進來的位置。”
江烈看過去,一群人走進來,為首的確實是他們今天等待的主人公,合眾科技的董事長——賀雲萊,但旁邊的人……
他暗暗思忖,目光轉向一旁的季煙。
果然,季煙已經沒了適才的喜悅,反而多了幾分怔愣。
“季煙。”
驚訝間,王雋人已經來到兩人跟前,同江烈點了下頭,然後看著季煙。
旁邊還有江烈在,這可是個不著調的主,上回他在餐廳當著王雋問什麼時候可以喝喜酒的事,季煙記得清清楚楚的。是以,她看著王雋,雖然不了解他此刻怎麼會在這裡,但是眼下更重要的是工作,她快速思考幾秒,正要回答,遠處等了一會的賀雲萊來到王雋身旁,疑惑著:“王總,你朋友?”
此話一出,不止季煙驚住了,江烈更是。
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臉面對面看著,目光相視時,兩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個信號——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第45章
留在深城的這段時間,王雋的工作堆積了不少,回到北城,他一邊忙工作,一邊留意季煙那邊的動向,期間他出了一趟國,等他從國外回來,孟以安那邊傳來消息,季煙去臨城了。
他知道她去臨城是為了工作,可一想到周顯就是臨城人,他眉心沒來由地一跳。
孟以安適時遞過來一份資料,他翻了幾頁,然後盯著其中一頁看,就聽到孟以安說:“她在爭取一個項目,按照溫總做事的方式,應該是在培養她獨立拿項目的能力。”
溫琰培養下屬辦事的風格,都是循序漸進的方式,一步一個腳印,從承做到承攬,中間需要花個至少三到四年的時間。如今看季煙這個路數,確實符合他的做事風格。
孟以安又說:“不過這個項目進展得並不順利,他們去了臨城這段時間,合眾科技的董事長一直避而不見。”
聞言,王雋又認真翻看了一遍資料,半晌,他把資料放在桌上,手指點著桌面敲了幾下,眉間一會緊皺,一會舒展開,似深思,又為難。
氣氛凝滯許久,王雋抬了抬眉,收回手,一邊繞過辦公桌,一邊說:“幫我訂一張去深城的機票。”
孟以安不解,不應該是去臨城嗎?
似乎知道他所想,王雋說:“我先去見一下溫琰。”
當天下午,王雋敲門打開溫琰辦公室的門。
溫琰一見是他,既是意外又驚喜:“王雋,你這最近來我這邊有點勤快呀。”
調侃十足的一句話,王雋沒放在心上,開門見山:“聽說你最近看中了一個醫療相關的項目,遇到了點小問題,我過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的地方。”
溫琰等的就是這句,但王雋是什麼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不好表現得太明顯,裝模做樣地想了一會,說:“是合眾科技那個項目?”
王雋淡淡笑著:“之前合眾科技進行股改的時候,以戰略投資的名義聯系過我們,不過……”
他點到即止。
“可惜,”溫琰唉呀了兩聲,又說,“那現在你們的意思是?”
王雋沒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說:“我重新看過他們最近的資料,目前醫療體系中,DRGs績效考核一直是個大方向,各個地方的醫療都在引進,我還查了最近兩年的新聞,目前有計劃在DRGs的基礎上,發展出一個更為便捷高效的醫療付費模式,控制成本。”(*1)
王雋說完後,溫琰笑笑的,一字未言,像隻城府高深的老狐狸。
王雋也不跟他廢話,直接說:“不過合眾想上市,目前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這可能也是他們雖然對外界放出想上市的訊息,但對於上門推薦的保薦機構卻拒之不見的原因。”
見他說出關鍵,溫琰也不藏著掖著了,說:“按照上市的一個總股本和盈利要求,他適合以高新技術產業在創業板上市,但……”他頓了下,有些可惜地說,“高新技術意味著高新人才,但合眾科技的研發方面是個大問題,他們企業內部的研發人才一直稀缺,而且據我所知,他們現在內部的核心技術骨幹對上市似乎頗有微詞。”(*2)
王雋手指點了下桌面,輕描淡寫地問:“是季煙在負責這個案子?”
這話一出,溫琰一改此前的愁悶,盯住他看了一會,笑意深許:“讓我猜猜,你為了這個項目特意跑過來,是為了她?”
他大大方方地承認:“對,一直都是因為她。”
本想借著此事多調侃他一句,不想他一下子丟出底牌,溫琰早已準備好的話隻能咽下,沉默了數秒,溫琰說:“留下和離開都跟她有關,你還真是喜歡她。”
以前剛被溫琰撞見兩人的關系時,王雋主動找過他,那會,溫琰也是這麼調侃過他,不過當時他不以為意,如今,再聽到這話,王雋卻是別有一番心思,他說:“是吧,是很喜歡她。”
溫琰驚訝,不禁坐直了身體,收起了玩笑臉。
王雋問:“你們目前的進展是什麼?”
溫琰攤手:“季煙和江烈在負責,要不,”他露出一個狐狸般的微笑,“你打電話問問她?”
王雋微微笑著,眉梢微挑,說:“是個不錯的建議。”
他拿出手機,當著溫琰的面撥通季煙的電話。
剛響一聲,就被對方掛斷了。
他顯然不意外,格外平靜。
溫琰驚訝,但也摁下八卦的心,當前工作最重要,這點他還是知道的,便說:“或許在忙,你再打個試試看。”
王雋指尖落下,電話再次撥出去。
這一次的情況相對好些,沒有被第一時間掛斷,而是等了一會,那端接起。
她總算接了。
王雋一邊看著溫琰,一邊拿起手機附在耳邊,淡然自若地問:“你在臨城?”
那邊嗯了聲,問:“怎麼了?“
聲音聽著很冷漠,沒有一絲餘溫。
王雋沉默。
聽筒再次傳來季煙的聲音:“有事嗎?”
王雋抬眸,對面的溫琰朝他無奈攤手,他眉間一抬,淡淡說:“沒事,你先忙。”
那邊似乎就等著他這句話似的,他剛說完,季煙就毫不留戀地摁下結束鍵。
辦公室一下子變得安靜。
溫琰置身事外,不發表任何意見。
王雋則是指尖點著屏幕敲了敲,數秒的沉思後,他看向溫琰,說:“我打算和合眾科技那邊談談。他們股改需要資本,還需要引入戰略投資提升公司的發展和價值,我想他們不會拒絕華銀。”(*3)
以華銀的地位,以及背後的龐大資源和人脈,合眾科技自然是求之不得。
事情進展得比原先設想地還順利,看來當初把這個項目劃給季煙,是個再明智不過的選擇。
溫琰笑而不語。
談完事情,王雋起身,但並不急著走,他沉吟數秒,說:“溫總,謝謝你對季煙一直以來的支持。”
聰明人就是會說話,溫琰哈哈笑著:“主要是季煙能幹,之前幾個項目,都完成得很漂亮,我也想著她練得差不多了,該學著怎麼拿下一個項目了,這不,合眾科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管能不能成,總歸是個不錯的學習路徑。”
王雋微微一笑:“我想這次季煙和之前一樣,會答得很漂亮。”
有他這句話,溫琰懸著的心總算落地,說:“我就等著她的好消息了。”
從廣華證券大廈出來,王雋拿出手機給姜燁撥去電話。
那邊剛接通,他就問:“拜託你的事忙得怎麼樣了?”
姜燁不正經的聲音傳過來:“這是你為數不多第二次要我幫忙,那我當然是竭盡全力幫你百分百完成啦。”
聽到最後一個字,王雋面無表情地把電話掛了。
一旁的孟以安拉開車門,適時問:“接下來的安排是?”
王雋默了片刻,彎腰坐進車裡:“去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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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王雋的一句“我們是朋友”,季煙和江烈得以順利地和賀雲萊面談。
酒店的23樓商務會議室內,季煙和江烈看著王雋和孟以安,略微遲疑。
不管怎麼說,王雋和孟以安已經不是廣華證券的員工,更有甚者,季煙不知道他們二人今天是以和身份和賀雲萊站在一起的。
眼下季煙要和賀雲萊談方案,有他們二人在,總歸不方便,畢竟屬於商業機密範疇。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賀雲萊看出來,若無其事地說:“王總是我們的戰略合作伙伴,將來的大股東之一,不需要避嫌。”
季煙和江烈都意外,按照之前查閱的資料,戰略合作伙伴名單裡並沒有王雋所在的華銀資本。
季煙看向王雋。
王雋回以淡淡一笑,有種讓她放心工作,不用在乎他的意思。
有了賀雲萊前言在先,季煙和江烈有條不紊地和賀雲萊說了他們關於貴公司如今面臨的上市困境所給出的解決方案。
賀雲萊手抵著下巴,做出一副沉吟的模樣,有時聽到滿意的地方,挑挑眉,有時則是平靜。
季煙和江烈來之前做過無數次的模擬談話,可到了正式發揮的時候,才發現意外頻頻。
比如,在她們講了半個小時後,賀雲萊終於來了一句:“這個建議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言下之意,就是其他人提過了,你們能不能給點不一樣的?
好在季煙是個喜歡做預備方案的,她和江烈對視一眼,然後捏了下手,從容淡定地說起了另外一個方案。
她心下忐忑,講得謹慎,時不時觀察賀雲萊的神情,在她講了五分鍾後,賀雲萊眉眼一動,打斷她:“有具體的實施方案嗎?”
季煙和江烈相視一笑,說:“有,這就拿給您看。”
江烈從包裡拿出另外一個文件夾,雙手遞給賀雲萊。
賀雲萊看看兩人,不甚在意地翻起文件。
翻了大約四五頁,他下意識地坐直身體,神情也變得認真嚴肅起來,更有甚者,他翻文件的速度慢了許多。
季煙和江烈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但這隻是踏出了第一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喜悅隻是那麼短暫一過,他們立馬緊繃精神,以應付賀雲萊接下來的提問。
賀雲萊翻完了資料,認真地看了看季煙和江烈,眼神裡多了幾分贊賞,但並未多言,他拿著資料走到王雋身旁,說:“王總,你之前跟我說的,看來有人和你不謀而合。”
一旁沉默了許久的王雋,這才說了句:“是嗎?”
賀雲萊說:“一起吃個飯吧。”
他走出商務會議室。
偌大的商務會議室內,隨著主人公的離去,一下子安靜得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