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煙臉色的笑意消失。
他說:“我很想帶你回北城見我父母。”
她答得毫不思索:“怎麼,告訴他們我是你在外流浪多年的妹妹?”
季煙的神情很是困惑,就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
襯得她的這句回話倒多了幾分認真。
王雋頓時啞口無言,動了動唇瓣,半天,還是沒想到怎麼回。
這樣油鹽不進的季煙,實在讓他無從下手。
後半程,王雋沒再說話,季煙很是滿意,吃得更盡興了。
到了買單的時候,她習慣性要拿手機,一隻手伸過來攔住她,她看過去,王雋神情淡淡:“我買單,你去外面等我。”
她稍稍猶豫,問:“這頓你買單,那我之後要還嗎?”
一時間他不是很明白她這話裡的意思,想了兩遍,才回味過來她話裡的潛在含義。
他又是嘆氣,抄起單子,拿在手裡,很鄭重其事地說:“季煙,我不會因為一頓飯糾纏你。”
“是嗎?”她不相信。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好一會沒話,季煙摸不透他為何沉默,索性也沉默,過了十來秒,聽到他說。
“今晚我的目的很單純,隻是想請你吃個飯的時間,好好看看你,再和你說會話,我沒想那麼多。”
話落,他似乎也不期待她的回答,拿了單子去前臺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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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的吧臺偏黃,他站在那裡,挺拔的身影就像一副光裡的剪影。
她無聲無息地看著,他似有所察覺,側過臉,朝她看來,趕在和他視線撞上的那一秒,季煙低下頭,朝門口走去。
回去一路,無疑是沉默寂靜的。
到了季煙的小區,王雋把車停下,側過臉看她。
季煙假裝沒發現他的視線,解了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
從始至終,王雋安靜得不像話,隻是坐在車裡,目光追著她移動。
很執著的眼神,她想裝作無視都不行。
她本想一句謝謝都不想和他說的,但念在他剛出差回來,一下飛機就過來找她,還在樓下等了那麼久,更因為他的那句‘和你說會話’,她輕嘆一聲,腳下轉了個方向,快步返回。
王雋先她一步打開車門下來。
她停住步,隔著一段距離和他看著。
反復握緊了一會手,季煙說:“明早真的不要再給我送早餐了。”
他沒作答。
她又說:“以後都別送了,真的挺沒意思的。”
王雋喉中一澀。
他始終默不作聲的,季煙感覺自己在唱獨角戲,不過意思傳達到了就可以了。
她轉身朝大樓走去。
身後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沒一會,一個人影投影在她眼前,壓住了她半個身影。
她沒回頭。
身後的人好像也不需要她回頭。
濃濃夜色下,是王雋略微低沉的聲音
“我會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你不喜歡的我都不會做,但季煙,我還是會來找你,我會換另外一種方式,我會一直嘗試,直到你不再拒絕。”
話落許久,兩人都沒進一步動作,大約過了兩分鍾,晚風拂來,樹枝晃動,沙沙作響,與此同時,角落裡傳來野貓的叫聲。
是有幾分蒼涼哀怨的。
季煙聽不得,她急步往樓裡走,而身後的人再沒跟上來。
-
王雋在樓下坐了一個小時。
等到她那層的燈關了 ,一切黑沉沉的,他才驅車離開。
回去,洗了澡,拿了筆記本正要加班,手機響了,他低頭一掃,姜燁兩個字在屏幕上閃著。
他拿起,本意是要摁掉,轉然想起什麼,他又鬼使神差接下這通來電。
剛一接通,姜燁的抱怨也隨之而來:“王雋,我好大的一個王雋,你到哪裡去了,我想找人喝酒都找不到,你就這麼拋棄我了,你咋這麼狠心……”
王雋一邊聽著他演,一邊看郵件,處理完兩封,姜燁也發泄得差不多了,正經地問:“聽你媽說你最近跑深城去了?”
“嗯,”他說,“他們派你來問的?”
“嘿嘿,你都知道了藏在心裡就好了,說出來讓我多沒面子。”
王雋沒和他廢話,直接問:“你以前怎麼追女孩子的?”
那邊默了一下,隨即是毫無演技的震驚:“吼,你真的是王雋本人嗎?要是被綁架你就……叩兩聲,我立馬打110。”
王雋搖搖頭,說:“老宅的畫作你隨便拿。”
這話一出,姜燁立馬認真了起來:“這追女孩子也是講方法的,首先你要肯定她說的都是對的,不要反駁她;其次,你要對她糾纏不清,時不時在她面前刷存在感;最後,男人呢,多溫柔一些,體貼周到那是必須的。現代女性喜歡溫柔掛的,霸總那套已經過時了,切記,一定要學會尊重她們,設身處地為她們著想,那些個什麼強取豪奪你就別學了,別適得其反把人整跑了。”
結合這段時間的行為,王雋想了好一會,說:“還有嗎?”
“我再想想,”姜燁說,“投其所好,人家需要什麼你就提前準備好雙手奉上,沒人不喜歡溫柔鄉。尤其經歷過社會毒打的人,情緒太需要被照顧了,這時候你來硬的肯定不行。”
王雋若有所思。
姜燁問:“還是那位季小姐嗎?”
他嗯了聲:“是她。從來都是她。”
那端笑了,當看笑話似的:“該了吧,悔不當初了吧,讓你當初說什麼,結束關系不再往來,呵呵,說得那個叫毫不猶豫,結果呢,現在顛顛跑過去的人還不是你。”
難得的,王雋沒有反駁,也沒有掛電話,而是靜靜聽著。
姜燁說:“你就受著吧,你有錯在先,好好哄人家,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說,你頭一回要追人,兄弟我不得為你兩肋插刀。”
因著後面這句話,王雋盯著電腦屏幕看了一會,突然說:“今晚有個對她有好感的男人送了家鄉特產。”
“嘖嘖,”姜燁幸災樂禍,“原來你還有情敵啊。”
“……”
“簡單,人家送你也送,大送特送,把他壓下去。”
王雋想了想,側過臉,看了一眼落地窗外,半晌,他說:“幫我訂點東西,緊急快送,最好在明天送到。”
姜燁搖頭嘆氣:“你還真的不客氣。”
這次,王雋還是沒回答他,而是把電話斷了。
聽著嘟嘟的提示音,姜燁咬牙切齒,這橋還沒過完呢,這就拆了?
人幹事?
下一秒,手機震了震,是微信有新消息進來。
他點開一眼。
王雋發來了一條文字信息,以及兩份轉賬。
第一份轉賬是用來買東西的。
第二份則是給他的辛苦費,看著那幾個零,姜燁很是滿意。
他想,王雋這人給錢的時候還是挺快大方的。
他回了個ok的手勢。
之後他就丟下手機去洗澡了,回來再拿起一看,二十分鍾前,王雋回復了。
很簡單的兩個字:麻煩。
姜燁看著,末了,搖頭感慨。
還真的是栽了。
有生之年他還能見到王雋說麻煩。
而且還是活的王雋。
-
隔天早上,到了固定的時間點,王雋果然沒送早餐過來,季煙看了會手機,沒收到他的短信,很是滿意。
這回,他是真的知難而退了吧。
她收拾了下出門,在公司附近的早餐店點了一杯豆漿一顆雞蛋,應付了事。
到了公司,忙了會工作,轉眼看到兩個紙箱,她想了下,拿過美工刀劃開箱子,將周顯送的臨城特產分發給同事。
施淮竹收到了一袋魷魚幹和一盒椰子餅,他驚奇:“你去臨城了?不是還有些時間才去嗎?”
季煙笑道:“沒有,一位朋友送的。”
送完資料還沒走的小趙打趣道:“誰送的啊?哪位帥哥哥?”
施淮竹也跟著打趣:“那位大學老師?”
季煙也沒遮掩:“是他,不過師父,我有必要強調,我們隻是朋友,很簡單的關系。”
小趙笑著打趣她:“解釋就是掩飾。”
施淮竹附和:“男女之間的曖昧是加速劑,我懂的。”
說著,他朝她挑眉示意。
季煙搖頭失笑:“我不懂,但您真的想多了。”
她離開施淮竹的辦公室,路過走廊的時候,她停下看了會外面的藍天。
施淮竹的話倒是提醒她了,應該禮尚往來的,這樣就沒了虧欠,更不用談那莫須有的曖昧。
下午三點,這天這個點,一般是周顯和課題組的學生在開組會,她到樓下咖啡廳給周顯點了七份下午茶,還特地用店裡的便籤紙寫了一張紙條一起同城快遞過去。
回來時,前臺的同事叫住她。
季煙走過去,問:“怎麼了?”
同事指指旁邊的四個大箱子,笑著說:“你的快遞,你買了什麼,用這麼大個箱子裝著,還裝了四箱。”
她迷糊了:“我最近沒在網上買東西。”
同事指著箱子上的收件人:“你看看是不是你的電話號碼。”
季煙走近一看,確實是她的電話號碼,她格外注意了下,發現這個快遞來自北城。
她想了半天,仍舊想不通,這個快遞到底是誰發過來的。
她跟同事要了美工刀,劃開其中一個快遞箱,然後,她就呆住了。
身後傳來同事的驚呼聲:“季煙,你要結婚了嗎?”
第一個箱子,裡面裝的全是各類糕點,包裝很精致,還特地用的紅色,和喜糖用的包裝很類似,不難怪同事會這麼想。
季煙笑笑,故作淡定打開第二個箱子。
同事再一次驚呼:“季煙,你要開烤鴨店嗎?”
這個箱子裝的都是真空包裝的烤鴨,季煙看了下,是北城很有名的一個牌子,以前沈儒知寄回來過幾次。
第三個不用再開了,季煙八成猜到了這四個大箱子出自於誰的手筆。
看戲的同事躍躍欲試:“季煙,還有兩個,一起打開看看。”
這麼多的東西,她不可能帶回家,待會還是會分掉的,同事催促著,季煙打開了剩下的兩個箱子。
第三個還是真空包裝的烤鴨,不過和第二個箱子的牌子不同。
第四個箱子裝的則是一些花茶,包裝照樣精致,很小清新的風格。
同事笑道:“有茶有糕點,還有特色烤鴨,季煙,這是誰送你的驚喜?”
驚喜算不上,驚嚇吧。
季煙說:“可能是之前北城那邊合作過的客戶?”
她給前臺的同事分別拿了一份烤鴨一份糕點一份花茶,然後粗略算了下箱子裡東西的份數,和現在待在辦公室的人一合計,差不多可以人手一份。
回辦公室前,季煙先去走廊打了個電話。
那邊王雋剛一接通,季煙迎頭就問:“你送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那邊略略微笑:“你收到了?”
她問:“多少錢,我給你轉。”
他立馬回:“你給他轉錢了嗎?”
她沉默。
他笑了下,淡淡道:“他能送,我就不能送嗎?你不能厚此薄彼。”
好一個厚此薄彼。
季煙果斷地掛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