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懷抱實在溫暖,暖烘烘的,季煙又把她抱得緊了些,淚水無聲在流,她咬緊唇瓣。
江容冶手搭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著。
良久,季煙低聲說:“容容,今晚謝謝你。”
江容冶笑了笑:“真謝謝我以後就不要再搭理他了,往前看才是真的。”
季煙好長時間沒回答,隻是動了動身體,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將她抱住。
江容冶沒再吭聲,手依舊搭在她腰間,就像她們以前讀書時代同擠一個被窩一樣,緊密相貼。
就在江容冶昏昏欲睡之際,沉靜無聲的臥室響起一道輕輕的“好”。
-
深濃夜色下,車子亮著尾燈,逐漸駛離視野,直至徹底消失。
王雋在門口站了許久,盯著前方定定看著,眸子微眯,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後來還是前方一輛車子開進來,車燈亮著,越來越近,越照越亮,似乎要照到他心裡去,把他照個明白。
他心突然慌張。
下一秒,車子從眼前開過去,沒有作停,進入小區,拐過路口,沒一會消失在另一方的夜色中。
就像剛才載著季煙離開的車。
他留意了下那輛車的車牌,不是季煙乘坐離開的那輛。
而且車子也不是一個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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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清是種什麼感覺,他有點希望是季煙的車子去而復返,但不是那麼強烈,所以,也不算得上是希望落空。
可無論如何,多少是有點奇怪的。
這種情緒,遠比他上次在公司的停車場被她突然告知結束,還要來得莫名其妙。
他慢慢往回走,慢慢地說服自己。
季煙是他意義上第一個親密了兩年的女人,雖然兩人沒有確認關系,更多的是身體上的交流,但他第一次接觸感情,他想,這種莫名、無處排解的情緒是在理的,正常的。
回到家,他把鑰匙扔進玄關的盒子,換好拖鞋,餘光瞥見那雙淡粉色的絨毛拖鞋,歪歪地杵在那裡。
他狀作沒看見,走到餐桌倒了杯水,喝了兩口,轉身視線一落。
那雙淡粉色絨毛拖鞋又出現在視野內。
沉默數秒,他放下水杯,走過去,彎腰拿起拖鞋,毫不猶豫地放進鞋櫃。
還是放的最上面一層。
季煙說過,放上面她拿得順手方便。
回到臥室,王雋放眼望過去,到處是季煙的東西,衣服、擺飾、掛件、書籍……
他來來回回看了兩圈,轉到衣帽間,這裡屬於她的東西更為密集些。
她剛才怎麼說來著,扔掉。
王雋揉揉額頭,很是愁悶地想,這套房子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念頭剛下,他隨手取了一套西裝換好,片刻不停地離開房子。
走得特別匆忙,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
他開著車在空曠寂寥的街上轉了許久,心裡煩悶不已,他撤掉西裝外套,繼續開車轉悠,轉來晃去的,最後車子停在季煙所在的小區。
他依稀記得,季煙所在的小區進出管理嚴格,但之前方便他進出,她把他常用的幾輛車在物業系統那邊登記過。
像是為了印證,他把車往前挪了下,過了幾秒,識別系統屏幕上閃著他的車牌號,門口門閘也隨之緩慢升起,他一邊開進去,一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季煙對他,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在意。
他轉到她的那棟樓,停好,打開車門下車,仰頭看著。
這個點了,她應該是睡了。印象裡,除非必要的工作加班,她從不熬夜,她說,這是養精蓄銳,以應付隨時突發的工作,同時也是愛惜自己的身體。
看了好一會,他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聊天界面上還是他剛才出門前發過去的消息,靜靜地躺在那裡,無人問津。
同樣被漠視的,還有短信和電話。
思索片刻,他點下對話框,發出去一段話。
下一秒,一個大大的紅色感嘆號出現在他的那段話左邊,硬生生地提醒他。
他被季煙刪除好友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被季煙刪除,可卻是最不一樣的一次。
這次,季煙是認真的。
寒冷的夜風拂來,王雋身上隻有一件單衣,是冷的,可肉體的寒冷,怎麼也比不過此刻內心的荒涼。
這一晚,他是坐在季煙樓下度過的。
他毫無睡意,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往何處,思來想去,留在這裡最是合適。
次日天光大明,他醒醒神,驅車離開。
離去的時候,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季煙所在的樓層的窗戶。
那一眼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王雋不知道。
上午,談完工作的事情,車子再一次經過金融街。
“等一下。”
孟以安及時停住車,朝後車座看去。
王雋神情肅冷,眉間攏聚,似在沉思,又像在做什麼棘手的決定。
他悄然靜候。
兩分鍾過去。
王雋再次出聲,同時拉開車門:“你先回酒店,我有點私事處理。”
沒一會,車門輕輕從外面合上,卡住了孟以安要說出口的話。
他轉個身,朝駕駛座的窗外看去。
王雋去往的方向是之前就職的證券公司——廣華證券。
今天是他們這趟出差的最後一天,晚上就要回北城,他實在想不通,王雋有什麼私事要處理的。
隨即又想到昨晚,王雋去酒店見完十一部的趙總後,下樓接了季煙。
他和季煙是同年進的公司,不過兩個人不同部門,業務上又沒有交集,是以並不熟悉。
可他怎麼也不能把王雋和季煙想到一塊去。
他跟王雋三年多了,從實習生做到助理,按理說他是離王雋最近的,對王雋熟知一二。王雋一向把工作看得最重要,感情或者說男女之情,他是一點都沒有沾。
公司裡或者外面來往的客戶不乏對他上心的,他從來視而不見,或者用最巧妙不得罪人的方式一次性拒絕。
回回利索磊落。
孟以安很佩服他。
周圍人亂成那樣,把男女之情當作家常便飯,他八風不動,心如止水。
萬萬沒想到,他私底下竟然和季煙有來往。
而自己作為最接近王雋的人,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收到,更沒有發覺。
孟以安再一次佩服他。
不論工作和還是生活、感情,能做到這般滴水不漏,實屬能人。
到了廣華證券所在的大廈,王雋仰頭看了下,半晌,走進樓裡,搭乘電梯到了6樓的咖啡廳。
這是季煙常光顧的一家。
他也是偶然發現的。
券商投行部分前中後臺,最忙碌賺錢的是前臺,是以,常年加班出差在所難免。
有好幾次,他下來休憩喝咖啡,經常能遇見回來取資料的季煙簡單地在咖啡吃一份簡餐應付,然後又奔赴工作地點。
他知道她忙,從來不上前打擾,她一次也沒有發現他就坐在邊上看她。
馬上就要回北城了,興許是心血來潮,興許他是想碰碰運氣,還要半個小時下班,他不知道季煙中午會不會來這家咖啡廳。
但等著總沒有錯。
是的,他還是想看看她。
如她所說,兩人都忙,她在深城,他在北城,一南一北,如若不是一方刻意,要想偶遇,實在是天方夜譚。
王雋點了一份季煙常吃的簡餐,坐在老位置等候。
許是他運氣好,12點左右,季煙在咖啡廳現身,她一邊接電話一邊站在吧臺和服務員點單。
她今天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同事。
兩人點完餐,找了個位置坐下,王雋恰好能看見她們。
季煙還在講電話,多半時間是那邊在講,她這邊在應。
午餐和咖啡送上來時,電話也正好結束。
“季煙,先吃飯,吃完才有力氣幹活。”她同事說。
“好,我先記幾點,”她一邊打字,一邊吐槽,“溫老大下午兩點就要資料,他怎麼要得這麼急。”
“所以人家能當老大,我們隻能當老大的下屬。”
兩人相似一笑。
季煙打完字,把手機倒扣放在一邊。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吃東西。
聊的都是工作上很細小的事。
王雋一邊聽,一邊不急不徐地吃著季煙同款簡餐。
十五分鍾後,季煙和同事起身匆匆離開咖啡廳,隨著身影遠去,王雋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依稀能聽到季煙和同事的對話。
季煙苦悶:“今年過年怎麼這麼忙,我很懷疑我明天能回去嗎?”
同事也是一副憂愁的口吻:“還有好多資料要寫,我可能要留在公司過年了。”
……
走出金融大廈,他一邊注意路況,一邊笑著搖頭。
他的擔心純屬多餘,饒是昨晚兩人不歡而散,季煙的情緒格外低落,仿若天塌一般。可新的一天,她隨即進入飽滿的工作狀態,一點也瞧不出異樣。
等待紅綠燈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數十秒後,他裹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穿過馬路,朝對面走去。
他一直往前走,毫不思索,身後是愈來愈遠的大廈,而他,再沒有回過一次頭。
第33章
趕在大年三十晚上,季煙還是順利回了家。
她先送江容冶回家再折回來,路上堵車耽擱了點時間,回到家已是八點,父母正在擺布餐具,看到她,忙叫她洗手準備開飯。
弟弟沈儒知今年難得回家過年,他比她早半天,中午到家的。
兩年沒見到面,季煙覺得他又長高了許多。
餐桌上,一家人其樂融融的,飯後,姐弟兩人站在廚房的水池前洗碗。
沈儒知洗一個,季煙接一個,間或瞟他幾眼,如此幾次後,沈儒知說:“有什麼想問的?說吧。”
就等著他這句話,季煙洗了下手,用幹布擦幹,把他拉過來,兩人面對面站著,她挺直身體,抬起手,貼著頭頂比劃兩下。
半晌,她很是鬱悶地說:“你怎麼又長高了?都是同一個媽生的,你怎麼還在長?”
兩人相差不過三歲,沈儒知卻發現,他這個姐姐倒更像是他的妹妹。
他把她拉到身後,站到幹淨的水池,一邊洗著碗,一邊說:“你這身高剛剛好。”
“哪裡剛剛好?”
沈儒知不由往身後看去,問道:“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季煙狐疑,有這麼明顯嗎?
洗好碗,沈儒知拿著布擦流理臺,偶爾看她一眼。
季煙像沒有骨頭一樣,靠著流理臺站一會,等沈儒知手裡的桌布擦過來,她就挪個位置,挨著牆壁站。
沈儒知搖搖頭,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怎麼舒服怎麼來,才不管母親說的那些“站有站樣,坐有坐樣”。
直到從廚房出來,沈儒知還是沒聽到季煙說,她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客廳裡,父母坐在沙發看電視,偶爾聊兩句。
姐弟倆走過去,季砚書隨口問了句:“收拾好了?”
季煙說:“嗯,都是弟弟一個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