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她之所以買這套房子,起先是心血來潮,定下時卻是深思熟慮。
季砚書很是頭疼,在她看來,自己的女兒做什麼都會有個理由。
一套屬於自己邏輯系統行為的理由。
當年季煙決定在深城工作時,她和丈夫沈寧知打算在深城給她買套房,地點就在季煙就職的公司附近選擇。
可季煙說什麼也不同意。
直說不需要。
最充分的理由就是,一年工作有大半時間在出差,基本沒怎麼住,租個房子比較合算。
季砚書不理解為什麼租房子就合算了,可季煙堅持,無法,她和沈寧知隻能表示尊重,不過多幹涉。
一晃四年過去,季煙瞞著他們,二話不說就買了套房子。
要不是她那天突然查季煙的賬單流水,不知道季煙還要瞞多久。
她和沈寧知說了這事,對於女兒背著他們買房一事,兩人都很傷心。
兒子的事情,他們已經很沒有參與感了。
不想到頭來,女兒事情也是。
季砚書想了再想,問出此次過來的困惑和擔心:“小煙,你是不是遇到什麼打擊了?”
知女莫如母,季煙就知道瞞不過母親,但還是強裝鎮定:“沒有,就是想買個房子,我手上正好也有闲錢。”
“真的?我怎麼看你都不像是舍得一次性拿出那麼大一筆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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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有你這麼拆自己女兒臺的嗎?”
季砚書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
沈寧知笑意深深。
父母這關總算含糊混過去。
季煙知道父母不會相信自己的說辭,同樣她也明白他們不會繼續追問。
季砚書和沈寧知在深城留了半個月,八月中旬,他們收拾好東西打道回府,臨行前一晚,沈寧知給了季煙一張卡,說是給她買房子的錢。
季煙眼眶瞬間湿了:“爸,我……”
沈寧知揮揮手:“別感動,這些就是你放在我們這邊的錢,你媽說了你不想啃老是好事,買房子的錢你就自己出吧。”
季煙的眼淚一下子又被這番話給逼回去了。
沈寧知給完卡出去,換做季砚書進來,季砚書更直接些:“八月了,再有幾個月又是過年了,去年你幾個姨母給你好好吹了一波,現在有幾個中意的我打算等你工作忙完了讓你見見,你看怎麼樣?”
看著剛剛拿到手裡的卡,抬頭再看見季砚書一雙認真的眼眸。
熟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季煙感慨,季砚書還真是把她拿捏得死死的,知道怎麼掐住她的軟肋。
季煙捏緊手裡的銀行卡,笑得極為真誠:“好啊,聽您的,我見。”
次日,季砚書和沈寧知心滿意足地踏上回去廣城的高鐵。
季煙同樣滿意。
從高鐵站回去的路上,趁著紅綠燈暫停的間隙,季煙抽空盯著窗外看。
藍天白雲,晴朗高空。
是個不錯的天氣。
如果室外溫度沒有那麼高,如果那個人還在這裡,會是個更好的天氣。
可惜,生活是不會有如果的。
隨著時間推移,室外溫度會越來越高,人人埋怨這天氣實在糟蹋人,將要如何生活。
那個人也不會留在這裡,他會按著自己的人生規劃,不動聲色地往前推進。
而她也不能原地打轉,顧影自憐。
生活還在繼續。
她和他都要更好地往前走。
紅綠燈變轉,前方車子陸續挪動,季煙收回目光,啟動車子,隨著大流往前前進。
第27章
季煙想不到,季砚書要給她介紹相親對象的速度堪比火箭。
離中秋節還有半個月有餘,季砚書幾次來電打探她是否有假期。
她笑:“媽,還真沒有,工作忙沒時間。”
季砚書不信,咄咄逼人:“你是不是就是唬我,你上次說的願意見是不是就是糊弄我?”
“不敢,是真的沒時間,這次要出國出差呢,差不多去三個月。”
“真的不是推辭?”
“千真萬確,過年回去我一定去見您介紹的人,我保證。”
好說歹說,總算把季砚書說服了。
季煙剛把手機放在一旁,就聽見坐在對面的江容冶笑著調侃:“真的想明白了?”
她揚揚眉,撇了一勺抹茶蛋糕,說:“當然,就是見見,省得我爸媽成天擔心。”
江容冶不置可否。
從咖啡廳出來,江容冶要回公司,季煙要回明景電子的盡調室,兩人是不同方向。
江容冶說:“出國注意安全。”
季煙說:“你也是,等我回來了再約。”
今天季煙去送籤證材料,路上遇到了江容冶,兩人有段時間沒見面了,便找了家附近的咖啡廳坐下闲聊幾句。
剛坐沒一會,就接到了季砚書的電話。
適才那番話倒不是季煙的推辭,她接下來確實要出國三個月,主要對明景電子海外銷售業務進行實地走訪核查。由於明景電子的海外業務涉及廣泛,總共包括31個國家,此次,季煙她們共要實地走訪一級和二級的銷售業務,計算過後,共是14個國家。(*1)
團隊進行安排後,分別由季煙和另一個同事帶頭,分成兩個團隊出發。
等結束再回來,差不多是明年一月份了。
以前季煙參與過的項目也有需要長期出國的時候,但因為那會她的資格不夠,或者經驗不夠,負責的都是比較簡單的部分,而且偏國內範圍。
這還是她第一次負責國外實地走訪,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國內券商前臺的職位基本都是3-4年一跳,小券商職位晉升可能在此基礎上縮短近一半,但對於大券商而言,基本是如此。(*2)
畢竟一個蘿卜一個坑,在那個位置,就要為所在的位置創造價值。
施淮竹此前跟她透露過,這次明景電子的項目至關重要,一定要做得漂亮,溫琰考慮在這個項目之後向人事部給她申請升職加薪。
至於能不能順利升職加薪就看她努力的程度了。
為此,季煙可謂是盡心盡力,兢兢業業。
就連休息的周末,她也是關在家裡的書房寫盡調材料。
以至於個人感情問題,她還真的沒時間去考慮,但對季砚書的拒絕和推延也並非是糊弄。
轉眼已是出國兩個月。
下一站是德國,轉站前一晚,季煙在酒店房間梳理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在看到明景電子的德國訂單中有醫療一項時,她拿住一沓資料,定定地盯著那一行字,久久不動。
其實,她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想起王雋這個人了。
房子贈與合同一事結束後,她和他就真的再無往來聯系。
以前他還在廣華證券工作,盡管兩人對在公司假裝不熟一事心照不宣,可那會,無論怎麼說,季煙多多少少還是能見到他的。
比如茶水間,比如公司走廊,又比如大部門會議。
總歸還是能遇到的。
他離開廣華,離開深城回到北城,她和他之間僅剩的那一點維系也隨之斷開。
而且是斷得幹幹淨淨的,一點痕跡不留。
上一次,他假借要一份醫療器械並購項目資料,把她叫到他的辦公室。
那是他第一次主動把她叫到他的辦公室。
雖然後來,他隻提了一下他的朋友周末在商場遇到她的事,主要的目的還是在他真的隻是要那份資料。
回想起這個人,回想起和這個人過去相關的依稀記憶。
除了動容,還有一些隱約的苦澀。
就像是綿綿密密的針,突然從某個角落跑出來刺她一下,扎得她生疼。
季煙不得承認,她到底還是舍不得他的。
她還是想他,想得刻骨,想得發瘋。
可到底是不能再糾纏的一個人,否則到了最後,受傷最重的隻能是她。
-
時隔半年多,王雋再一次想起了季煙。
從那次衝動將車開到機場,妄想買張機票飛到深城找她一事過後,王雋就一再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季煙這個人。
他將自己的工作排得滿滿當當的,除了吃飯睡覺,幾乎再無多餘的闲散時間。
高度集中的工作強度,確實有所減緩他對季煙的想念。
他很長一段時間沒再想起她。
偶然撞見與她身形相似、長相相似的人,他基本能做到雲淡風輕,再生不起一絲漣漪。
對此,他很滿意,打心底的滿意。
甚至有一度,他是慶幸她提出了結束,斬斷他的猶豫與徘徊。
她對他的影響,他對她的在意,他自己心裡門兒清。
不然,他不會在察覺異樣之後,一再推遲要與她結束的打算。
半年多的自我絕緣,成效還算不錯。
王雋輕呼一口氣。
所謂刻骨銘心的愛情,所謂百年之約的婚姻,曾經年少時所希冀向往的一切,如今看來,也不過是空中樓閣,全是虛的。
做不得數。
可這一切,在收到一個有關德國的私企並購項目時,瞬間大廈傾倒。
不為別的,隻因這會季煙就在德國慕尼黑。
他過去負責這個項目的話,假如命運垂憐,他指不定可以見上她一面。
命運垂憐。
怎麼會想到這四個字?
王雋手挪動鼠標,叉掉郵件頁面,關了電腦,起身走到客廳倒水。
窗外白雪斷斷續續飄落,他拿著水杯站在露臺廊檐下,靜靜地看著。
深城是座終年不下雪的城市,而季煙很喜歡雪天,有年冬天她去北城出差,連續更新了好幾天的朋友圈,每次都是和雪景相關。
德國這會銀裝素裹的,她開心嗎?
次日晚上,下了班,王雋沒回自己的住處,而是回了一趟老宅。
這半年多以來,他秉承一開始的承諾,三不五時回家一趟,但也僅限於回家吃頓飯,至於住,一次也沒有過。
一開始,王崇年很是生氣,易婉茹倒是平心靜氣,在她看來,王雋能回來已是一種讓步,其他的就交給時間。
她勸王崇年,做什麼事,總要講個循序漸進,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如此鬧騰了幾次,王崇年總算安靜了,沒再提讓他回家住一事。
今晚,照舊是一家人安靜用餐。餐後,王雋陪著父母在客廳坐了會,臨近十點,他起身要離開。
易婉茹難得叫住他,說:“外面雪這麼大,恐怕路不好走,還是在家住一晚吧,這邊離你公司不算遠。”
他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看書的父親,默了默,點點頭。
房間還是原來的模樣,書籍、畫作、擺件,都沒有變過。
洗完澡下來,客廳隻剩王崇年一個人。
王雋叫了他聲,倒了杯水,正要往回走,王崇年出聲。
“等一下。”
他停步轉身看過去。
王崇年摘下眼鏡合好放在盒子裡,看了看他,說:“我和你媽媽都很關心你的個人問題。”
王雋嘴角牽了下,搖搖頭:“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打算結婚。”
“那位季小姐呢?”
話落,王雋眸色一冷,倏地朝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