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雋嗯了聲,又問:“想加什麼?”
“兩個荷包蛋,一棵生菜,兩勺肉沫。”
報完配菜,王雋隻字不言,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身上。
季煙不禁想,難道是她吃得有點多?
於是,她又說:“可以少放點面,多放點菜。”
王雋淡淡笑著,還是不說話。
她急了,走到他面前,上下瞧瞧,半天意會不出他這會是何心思,便試探性地問:“是我要的太多了?”
王雋揚了揚眉,意味不明地說:“是有點多。”
季煙反省了下,有些犯愁:“可是我真的餓。”
王雋抬起手,捏了下她的耳垂,她怔住,愣愣地看著他,眼睛湿潤潤的,像一隻彷徨的小鹿。
王雋心生一絲異樣,不過轉瞬即逝,快得不及他捕捉。
季煙說:“那要不減少一勺肉沫,要兩顆生菜?”
王雋彎起唇角,面上喜悅一目了然。
季煙呆住,一時搞不清狀況。
他看了看她的,附到她耳邊,聲音低沉地說了一句話。
說完,他立即從她身旁撤離,頭也不回地朝廚房走去。
Advertisement
背影極為瀟灑,頗有“一笑出門去,千裡落花風”的幾分意境。
直到廚房傳來水流聲,季煙才後知後覺地臉紅。
她捂住臉,恨恨地看著廚房的方向,要不是惦記他的廚藝,她真想就此離開。
但是再想想適才王雋附在她耳旁說的那句話,季煙又很沒有骨氣地紅了臉。
王雋說的是:“夜裡是我太過火,餓著你了。”
什麼叫披著羊皮的狼,這就是!
-
後來,王雋還是按著她的要求給她做了碗小面。
不過生菜隻放了一棵,另外一棵則是做成白灼,搭以耗油拌味。
他的廚藝實在是好,湯汁、面條、各類配菜,味道與口感是十足的恰到好處。
以至於,季煙又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找到了另外一個原由。
是他廚藝太好,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胃,讓她對他產生依賴。
這實在怪不得她。
用完餐,王雋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讓她坐在客廳休息,而他則是收拾湯碗去。
季煙一邊刷著手機,一邊悠悠想著,王雋三月就要離開廣華證券,就著昨晚在露臺無意聽到的對話,他想必是要回北城的,畢竟那裡是他的根。
既然他要回去,那麼她和他的這段不清不楚的關系也就要到頭了。
盡管不舍,季煙還是保存了一絲理智。
王雋即將離職的消息她不曾在公司聽到過一點風聲,想來對外還是保密狀態。畢竟以他如今的位置,高調離職勢必會引起一場不小的波動。
比如他親自培養起來的百號人,將會何去何從。
畢竟以往這種老大離職,小弟跟著跳槽搬家的也不少。
季煙輸入密鑰,登進公司內網,特意看了一遍近一年十一部的業務往來和人員變動。
規規矩矩,風平浪靜的,與過去兩年基本沒什麼變化,或許他應該是和公司的管理層談好了。
隻想低調離職走人。
從公司內網退出來,季煙無不感慨。
這人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
然後她避免不了兒女情長地想,她還真的沒在他的計劃內。
或許,他離開廣華之日,也就是兩人關系終結之時。
他上回說的算數,保質期不會超過四個月。
王雋從廚房出來。
聽到腳步聲,季煙抬頭,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身影越來越近,眉眼也是越來越熟悉。
也是一瞬間的事,季煙做好了一個決定。
她不能掌控這段關系的開始,不能把握這段關系的發展,但最起碼,這段關系的結束必須由她來做決斷。
她已經陷進去那麼多了。
兩年的時光,不長不短,很多時候,她都迷失了自己,陷在一場一觸即破的泡沫自娛自樂。
然後作繭自縛。
可是,偶然間,她得知了王雋的真實想法。
那麼她萬萬不能傻傻地等著被通知。
她不能是最後剩下的那個人。
她要比他更早抽身,退出這場敗局。
季煙看著站在眼前的王雋,她把手機倒扣放在桌上,牽住他的手,指尖貼著他的手掌心,滑進他的指縫,與他十指交纏。
她仰起臉,笑笑地看著他。
王雋垂眸,瞥了眼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手,他有可有無地笑著。
季煙望著他,心裡想的卻是。
這是你給我的機會,也是我最後的尊嚴。
她身體往前傾,臉頰貼在他的身上,抱住他的腰。
第20章
周末兩天過去,周一回到辦公室。
季煙剛打完開水放在工位上要坐下,施淮竹突然出現,拿著文件夾拍了拍隔板,說:“來會議室。”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季煙想了想,找出最近做的幾份行業研究報告,匆匆喝了兩口水,朝他消失的背影走去。
會議室內隻有施淮竹一個人。
季煙合上門,一邊納悶地把行業報告放在桌上,一邊拉開椅子。
剛坐下,施淮竹就遞過來一份資料。
季煙好奇地翻開第一頁,等看清上面的內容,她瞬間笑了。
施淮竹說:“海科醫藥的獎金下來了,這是你的那部分。”
季煙很是開心:“師父,兩年了,終於下來了。”
海科醫藥是兩年前由施淮竹親自帶著她做的一個項目,在去年3月通過上市委議會,季煙她們提交定稿之後,發行上市的工作就轉到了資本市場部,跟資本市場部交接的部分都是施淮竹親自在做。
季煙和其他同事就忙其他項目去了。
去年9月初,海科醫藥正式在主板上市,那會她正在忙中夏物聯IPO的事宜。
這會趕在春節前確認獎金的比例,盡管這筆獎金會以遞延的方式分月發放,但對於季煙而言,無異於提前過年。(*1)
施淮竹看她笑眯眯的樣子,搖頭失笑:“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得意。”
季煙搖搖頭,義正言辭道:“不行。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我參與的第一個IPO項目,而且上市了,這筆獎金對我意義非凡。”
施淮竹揚眉。
季煙又看了會文件,突然想起什麼,跟施淮竹說:“師父,還有幾天就是過年了,你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施淮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雖然很不想打擊她,但還是如實說:“這頓飯稍稍往後挪,我現在有別的事和你說。”
聞言,季煙收起笑臉,神色變得嚴肅了些,儼然一副工作的狀態。
施淮竹看了看她,又從文件夾裡抽出另外一份文件。
季煙接過,打開翻看。
文件隻有三頁紙資料,是一家專注於印刷電路板及高端電子材料的技術企業,叫明景電子,目前計劃上市,年後開競標會。她快速翻完合上。(*2)
施淮竹伸出手,示意她:“什麼想法?”
季煙想也不想,說:“競標方案我來做可以嗎?”
顯然,施淮竹並不意外她會這麼說,他用手指點了點桌子,點點頭:“這個年你不會闲著,年後回來把方案交給我。”
從會議室出來,一上午,季煙看什麼都是紅色的百元大鈔。
以至於中午去用餐的路上遇到王雋,看著電梯裡的他,神色淡漠,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她第一反應竟然是大大方方地朝他微笑,然後問:“你要去吃飯嗎?”
她第一次沒有在公司避嫌。
王雋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是不是太得意忘形?
季煙自我反省,快速瞟了他一眼,她別開眼,幫他按下電梯關合的按鈕。
電梯門從兩邊緩緩向中間靠攏。
不多時,一隻手擋住了電梯門,門再次向兩邊退開。
王雋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進來。”
季煙有些懵,心砰砰跳著。
他看著站在門外的她,很有耐心地,又說:“不是要吃飯?”
電梯下行的時候,季煙不時瞥著身邊不作聲響的人,手心微微冒汗。
兩人從不曾在公司單獨相處過,唯有的幾次,也是工作上遞交資料往來。
今天是她冒失了。
“想吃什麼?”
忽地,王雋問。
季煙轉過臉,看著他。
他揚了下眉:“有去處嗎?”
不知為何,季煙違心地搖搖頭,狀若平靜地說:“沒有。”
他眼神幽幽的。
她看著略有心悸,捏了下手指,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打算去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嗯,她覺得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
“介意我和你一起嗎?”
季煙正自我說服,冷不防地又聽到王雋說。
她倏地抬起眼,即刻撞見一雙黑沉沉的眼睛。
王雋依舊是一副沉靜的模樣。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王雋沒動,季煙看了看他。
片刻後,她得出這個一個結論。
他在誘惑她。
-
再有三天就是春節了,饒是如此,金融街絲毫沒有被即將到來的重大節日所影響,仍是人來人往,店面更是沒有一家提前打烊掛牌休息。
季煙原本打算下樓隨便打發一下,在咖啡廳吃個簡餐即可。
但是受了王雋的誘惑,她還真的有點不確定了。
出了大廈,兩人並肩走著,周圍偶有用完餐回來的同事,季煙一一打招呼。
同事們的態度也都很尋常,沒有一點異樣的眼光,或者好奇。
季煙放下心。
“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她問王雋。
王雋四下掃了眼,募地,餘光瞥過一家店面,到了嘴邊的“看你”換成了另外一句話:“面館怎麼樣?”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季煙看到了那家叫“快樂小面”的面館。
正要說點什麼,王雋已經抬步朝面館的方向走去。
季煙瞬間頭疼。
快樂小面因面的多樣性,口味覆蓋多層面,很受附近上班人士的喜愛。眼見生意越來越好,店老板後來在樓上也開了一家。上回季砚書來公司送午餐那次,季煙就帶她去的樓上那家,那天王雋和助理也恰好來那家店用餐。
當時季砚書一眼就看上了王雋的外表,但對他多年沒有感情一事又不看好。
季煙沒記錯的話,季砚書評價他的時候,當事人王雋正好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