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喬斯羽不似一般醉酒,穩妥起見,謝逍打給耳鼻喉病區。
“門診留觀轉住院,姓名……喬斯羽,”他補充,“晚上剛掛的急診。”
等紅燈。
小高瞥見喬斯羽面頰淡淡的五指印,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她果然克二哥。
-
翌日清早。
林眠被鬧鍾吵醒,睜眼稍緩數秒,忽覺不對勁。
平時,謝逍晨跑回來後會叫她起床,今天他居然沒吱聲。
還以為他沒跑完,林眠繞著家裡走了一大圈。
好家伙。
謝總一夜未歸。
沒報備,沒解釋,什麼應酬能讓人夜不歸宿。
林眠抓起手機,尚未解鎖,大朵電話率先擠進來。
“喬斯羽還沒到片場!通告她七點半化妝,九點開工,她人哪裡去了!”
大嗓門直接把林眠問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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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到了!喬斯羽人呢!她電話也不接!你咋帶的她!”
今天48場8頁半,女配戲份直逼女主。
林眠血氣上湧,下意識反應,“我馬上聯系。”
大朵罵罵咧咧掛斷電話。
林眠揉揉額角,略定心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撥號。
持續數段響鈴,始終無人接聽。
鳳城地方邪。
昨天剛誇她敬業,扭頭就出幺蛾子。
林眠宛如新兵連的女兵,以最快速度洗漱收拾,一邊锲而不舍打電話。
雜志編輯的職業習慣。
衣帽間順手拿了件不帶logo的小領口灰T,一條深藍色直筒亞麻褲,配銀灰色小羊皮仙本那涼鞋。
電話一直沒人聽。
喬斯羽到底存沒存她號碼,林眠心裡打鼓。
她翻出打車軟件,預備直接去家裡找人,多虧昨天送人回家。
拉開房門,車鑰匙掉了,她低頭去撿。
電話突然接通,“你好。”
!!!
晴天霹靂。
林眠頭頂閃過一個炸雷。
聲線清冷低沉,刻入骨髓的耳熟。
謝逍。
“喬斯羽電話怎麼……”林眠尾音帶顫,震驚語塞,說不出完整句子。
突然。
耳中爆發出一陣尖銳耳鳴,須臾天旋地轉,像開了2倍速,整個世界地震般搖晃。
少頃,呼吸困難,指尖發麻。
她緊閉雙眼,貼門廊蹭坐,硌到尾巴骨,鑽心酥麻,疼得她將嘴唇咬出血痕。
眩暈惡心胃痙攣。
壞了。
耳石症又又又犯了。
手機裡,她完全聽不見謝逍在說什麼,大腦一片空白。
通話切換,大朵電話進來,跳出選擇界面。
林眠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從響鈴到掛斷,重復數次。
隨著眩暈感減輕,一切回歸寧靜。
她渾身冷汗,猶如從水池剛撈出來。
……
耳石症一旦發作,突如其來的眩暈就會反復,每次十幾秒到一分鍾不等。
她有經驗。
要麼長時間不動等它徹底不暈,要麼就得去門診手法復位。
無論怎麼選,都不算她現在的最優解。
猶豫再三,林眠強忍暈眩,發消息給裴遙:【sos】
大哥上班應該沒那麼早。
聽天由命吧。
……
不一會,依稀聽見管家輕柔的提示音:“裴先生上來了。”
電梯廳急促腳步聲。
房門大開,林眠臉色慘白四肢癱軟。
耳石症。
耳鼻喉醫院近朱者赤。
裴遙秒懂。
當初就因為裴伯漁給她復位才結識。
他朝屋裡瞅一眼,老二不在家。
“快打120!”餘春山緊隨其後,拉回裴遙思緒。
林眠垂死驚坐抬手。
千萬別。
不敢大張旗鼓。
親密照風波勉強過境,八卦記者約好了似的,裴家有點風吹草動就上本地新聞。
裴遙心領神會,拽住餘春山。
手法復位找老二就行,他掏出手機打給謝逍。
接通。
裴遙一愣,“老二呢?”
阿亮表示謝逍手機沒電他正給充電呢。
“老二人在哪兒?”
“默樂醫院。”
“什麼?”裴遙皺眉,本能看向林眠。
短暫眩暈過去,林眠艱難開口,“喬斯羽……在默樂。”
“誰?”裴遙提聲。
他不認識喬斯羽,“不管了,先去醫院再說!”
放下電話,他站起身左右巡看。
餘春山手肘戳他,“抱呀!猶豫什麼!救人呢!”
“……”
裴遙醍醐灌頂,紳士手抱起林眠,直衝地庫開車。
-
鳳城早高峰擁堵,裴遙想罵街。
眩暈再加劇,林眠身形微蜷,貼拽著安全帶,一聲不吭。
走走停停。
餘春山替她擦拭額頭冷汗,不時朝車窗外張望,“真不如叫救護車!”
“……”裴遙撥動換擋撥片。
這時,林眠手機振動,謝逍來電。
餘春山接起,撒氣嚷道:“你怎麼回事!林眠要死了!你在幹嘛!陪什麼妖精那麼要緊!”
“……”
謝逍遲疑一瞬,“讓我老婆接電話。”
他音調微啞,帶著淺淺倦意,像水汽滋潤過的輕柔。
“她接不了!”
最見不得他不緊不慢的模樣。
餘春山忿忿,“我們馬上到默樂!就這樣!”
猝然收線。
“……”
謝逍抓狂,“蹭”地起身,叫上阿亮,邊跑邊脫白大褂,直奔院長專梯而去。
醫院奔跑是大忌。
下一秒。
病區走廊閃過謝主任百米衝刺的身影。
第299章 學醫共情是大忌
車上,林眠耳石症又來,她暈得三魂不見七魄,領口被汗洇湿。
謝逍電話再次進來。
見她擰眉強忍,痛苦不已,餘春山越發氣不忿,“怎麼回事!打打打!沒完了是吧!”
正說著,大G一腳剎停,餘春山低呼,手機劃道拋物線飛向副駕駛。
謝逍衝將出來,一把拽開車門。
後座上,林眠雙眼緊閉,冷汗打湿額頭碎發,凌亂貼在臉頰。
他心中陡然一亂,二話不說抱起她直奔診室。
-
醫不自醫。
謝逍將林眠交給同事,眩暈門診治療室,手法復位幹淨利落。
“不要熬夜,一周內不要劇烈運動,躺下起來動作要慢。”醫生交代林眠。
餘春山斜倚門框,有一搭沒一搭磕著鞋跟,附和表態,“我收回之前的話。”
“與其逼自己一把,不如放自己一馬。”
打工而已,責任心太重隻剩發瘋。
高敏感易焦慮,世界從來沒有真正快樂的人,隻有想得開的人。
林眠聽懂餘春山的潛臺詞,抿唇看向她,緩慢眨眼示意,然後攥緊謝逍左手。
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幹淨,像電視裡出鏡的男明星手模。
電視裡。
林眠心口仿佛被針尖扎了一下。
大朵老師。
全劇組都在等喬斯羽開工。
她倒吸一口涼氣,輕輕搖晃他手臂,謝逍俯下身,方便她說話。
“喬斯羽人在哪裡,她電話怎麼——”
還未說完,餘春山將林眠手機遞來,“有人找。”
【徐英才:大朵要殺人,你可千萬別出現!】
緊接著彈出一張照片,赫然是孟棠和大朵對線。
此時無聲勝有聲。
切出對話框,聊天列表裡,許久不見的關樂樂有一條未讀,昨天半夜。
之前設置過她的消息免打擾。
林眠點進去,蹭蹭跳出來好幾張偷拍照,畫面上喬斯羽摟緊謝逍。
“……”
“誰呀?”餘春山好奇湊過來。
林眠摁滅手機,擺擺手。
謝逍一直保持沉默,是個人都能瞧出他心情不怎麼好。
裴遙識趣,連拉帶拽催餘春山離開。
……
耳石症手法復位治療後,需要靜坐至少半個小時。
門診大廳一角,沙發等候區,林眠頭枕著謝逍,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
腦中,喬斯羽身影反復出現。
“老公。”林眠叫他。
“嗯。”謝逍吻她發頂回應。
她聲音悶悶的,小小發問,“你和喬斯羽,到底有什麼過往。”
她實在太好奇了。
從他替喬斯羽隱瞞追車事件開始。
到底是什麼。
比他外科醫生的手還要重要。
謝逍摩挲她手背,另一手輕撫她後腦勺,“回家說。”
林眠心中莫名柔軟,聽著他搏動有力的心跳,摟著他愈發用力。
人生三大幸事,“被”字當頭。
被理解,被惦記,被偏愛,足夠的安全感,給予雙向奔赴的坦誠。
-
小高開車回玫瑰園。
路上,謝逍電話交代阿亮,“等她驗血報告出來發給我。”
她。
應該是喬斯羽。
怪不得阿亮單獨留在醫院。
……
B3地庫,謝逍抱她上樓,回家打開門,門廊處玻璃畫框碎片散落一地。
林眠嚇了一跳,揣測定是突然眩暈無意識撞上了,還好沒割傷手。
謝逍將她放在主臥床上,褪下腕表,擱在他那邊床頭櫃上,繞過床尾,揚手拉上窗簾,解開襯衫紐扣。
“不洗了,擦擦再睡。”
醫生特別囑咐要側躺,林眠大喇喇,任由謝總伺候擦身更衣,他動作輕柔幹練,她舒服得快睡著了。
想到他還沒“交代”,她眼皮用力一挑,強打精神,“我不困。”
謝逍憋著笑,給她套上睡衣,“我洗個澡。”
留觀室守了一夜,他強迫症,回家不換衣服不舒服。
“我現在就想聽。”
“……”謝逍站下步子。
林眠迂回,“不然你邊洗邊說。”
謝逍哭笑不得,“行。”
“……”
行什麼行,到底沒說清。
……
等謝逍從浴室出來,林眠呼吸均勻,睡得正踏實,他走過去俯身吻住她額頭。
身上潮熱清香的沐浴露香氣,林眠沒睜眼,忽地雙手箍住他脖子。
怕她仰頭眩暈,謝逍胳膊撐在枕畔,盡量讓她保持仰臥位,呼吸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