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難聽的,是誰不重要,隻要是裴家人,哪怕就是塊爛泥,也能被扶上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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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南寧卻不這麼認為。
且看溫慈就知道。
溫慈和林眠一樣,甚至手裡有多年總編積累的資源,還不是說棄子就棄子。
聽說最近又在鬧離婚,背上負面新聞,以張延亭的個性格,實在不算穩妥的選擇。
蘇南寧覺得,林眠能脫穎而出,不僅僅因為她是裴家的兒媳。
很大程度和她性格有關。
尤其是她工作的方式方法,恰好最對張延亭胃口,簡直拿捏了趣可三十年的精髓。
早年間,針對高碼洋雜志停刊,張延亭說過一句話,堪稱傳媒金句。
她說,風光又如何,活得久,才是最大的贏家。
林眠就是這樣。
不聲不響,穩中求進。
流水不爭先,爭的是滔滔不絕。
就像當下,新業務之爭,趣可方面不回應不關心,理性又克制。
難保不是在下一盤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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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
蘇南寧茅塞頓開。
溫慈讓人耍了,他也是。
……
他不說話,氣氛忽然冷下來。
林眠看了看表,第一次主動搭腔,“您直說吧。”
兜個大圈子,她都替老人家累得慌。
蘇南寧整理情緒,“來老友吧。”
他第二次這樣說。
去年《老友》停刊後,他徹底從媒體人變成生意人。
做傳媒得有底線,但生意人為賺錢、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市場蛋糕有限,同行之間,從來隻有競爭,不可能有共贏。
紙媒將死,為了活命,誰還在乎用得什麼手段。
如果不能活得好,那就一起死,這話,還是溫慈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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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
林眠眼皮一跳,“您可是發布會都——”
她恍然大悟。
這是請君入瓮。
……
蘇南寧比個請的手勢,“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她就是老友傳媒的東風。
“……”
“要不是了解您,我真信了!”林眠笑出聲,“您分析的不錯,但忘了最重要一點。”
“哪一點?”
“您自己呀!”
“怎麼講?”
林眠抬眸,“您永遠是利他第二,利己第一。”
言下之意嘲諷他是披著羊皮的狼。
蘇南寧:“……”
同樣是專業搞文字工作的,他笑嗔糾正:“明明是共贏!”
林眠笑而不答。
沒必要和他爭論不休。
做人嘛,不去理論就不會消耗自己。
蘇南寧開始畫餅。
“我也可以成立新公司,職位的話,我給你總經理!我甚至可以把新業務重心放在鳳城,你不用來武漢。”
林眠飲掉半杯水,看向他,“蘇總,您明知道我不可能答應,為什麼還要……”
還要多此一舉。
“胡牌需要耐心,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及時換聽,一樣能提高胡牌機會。”
蘇南寧眼前一亮,“會打麻將的,通常都很會做人。”
林眠:“……”
少玩戴高帽那一套。
“蘇總,不管您老人家受誰的挑撥,我決定不會改變。”
“您慧眼識珠,看到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後謝逍和裴家的資源。”
她揶揄笑道:“我單身那會怎麼沒見您邀請我呢!”
話軟嘴甜心硬。
蘇南寧哈哈大笑掩飾尷尬。
“……”
林眠起身,“走了,祝您身體健康。”
她走的幹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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櫥窗外她的背影,蘇南寧若有所思。
本來就沒打算能挖得動她。
一是受人之託,二是他也想試探她的決心。
林眠說的既對也不對。
他是真心認可這個後輩,在她身上,有他當年一往無前的初心。
但是,對生意來說,閃光點隻是錦上添花。
如果她沒有利用價值,也白扯。
商人逐利。
其實,逐利並非貶義詞。
它隻是人類行為的一部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得理解它,接受它,然後利用它。
林眠還是太善良。
她居然放任溫慈去上海接管編輯部。
如果是他,一定會趕盡殺絕。
不過,趣可越亂,老友才能趁人之危。
……
蘇南寧嘆氣,離座去外頭抽煙。
再回來時,原本卡座上多出一個人,正百無聊賴刷手機,不時抬頭張望。
難不成在等他?
蘇南寧過去輕拍其肩膀,“請問您是?”
第266章 發朋友圈
蘇南寧抽完煙回來,卡座上多了個人。
“您好,蘇總,我是關樂樂,《Cute》生活版執行主編。”
“哦,原來是你。”蘇南寧坐她對面。
一聽這話,關樂樂笑意藏不住,抖得像水裡的倒影,連忙起身鞠了個躬。
傳媒圈最講論資排輩。
她後輩新入行,能被大佬記住屬實不易,尤其像蘇南寧這種咖位。
偏偏大佬還很隨和,“想喝點什麼,我請客。”蘇南寧道。
關樂樂驚喜,“您知道我?”
她喜歡被人認可,特別是專業人士。
“《Cute》二月刊負面輿論嘛,不就是你搞的。”
“……”
關樂樂臉上尷尬一閃而過。
黑紅也是紅,互聯網就是這麼玩的。
她迎上他目光,毛遂自薦,“蘇總,我知道你新業務缺人,我有能力撐起來。”
“況且,這個項目本身,就是當初我師姐承諾給我的,隻不過,被人截胡而已。”
……
趣可半年,關樂樂職場心眼突飛猛進。
和上位者溝通,主打一個真誠。
短短兩句話,既巧妙透露出和總編溫慈的關系,又暗示了她的立場。
“哦,是嗎?”
約見林眠,這事隻有溫慈知道。
蘇南寧老奸巨猾,登時猜出她是溫慈引薦,心下存了考校。
他笑吟吟道:“多謝你的關注,我們老友可不是你的備選梯隊哦。”
潛臺詞是指責她不懂事,蔑視老友的江湖地位,在趣可爭不過,妄圖退而求其次。
關樂樂沒想那麼多,直言道:“如果你不夠快,項目就要開天窗。”
“鳳城就這麼大,搶資源,搶人脈,搶時間,不是拖不起,是你根本沒得選。”
蘇南寧:“你繼續說。”
小姑娘野心倒挺有趣。
“你無非想找一把槍,我就是當下你最好的選擇。”關樂樂深呼吸。
她目光堅定直視蘇南寧。
……
“慧極必傷年輕人,我為什麼要舍近求遠呢?”
什麼是近,什麼是遠,蘇南寧沒明說。
如果她不明白,他也不必再浪費時間。
關樂樂莞爾,“你是商人,不是惡人,退一萬步講,你根本不想和裴家起衝突。”
“……”
蘇南寧戰術性哈哈大笑。
確實,溫慈從來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她冷血又功利,可以利用,但不能共事,焉知哪天成她裙下亡魂,太不值當。
關樂樂眨巴眼睛,等他思考。
剛才,蘇南寧挖林眠不成,同理,她自然無法輕易說動他。
可總得表態,“所以,我,關樂樂,是老友當下最好的選擇。”
“……”
蘇南寧不置可否,揚手叫服務生埋單,然後轉身離開。
他是老了,不是死了。
“老友”,還輪不到區區後輩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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櫥窗反光,直到親眼瞧見蘇南寧上車,關樂樂才猛地松口氣。
她收起資料和錄音筆,仔細放進文件袋,然後翻出昨晚溫慈發的消息。
又看一遍。
【明早十點,新圖咖啡館,蘇南寧約林眠,做與不做,怎麼做,全看你自己。】
總編出了一道考題。
不是選擇,而是完形填空。
上回私自退出競聘,師姐並沒責怪她,反倒安慰她情有可原,還表示可以理解。
最近,編輯部發生好多事。
每一件事,都超出她掌控範圍。
新聞出版局嚴正批評,勒令整改,她開始不懂什麼意思,直到三月刊遲遲未組稿。
她真慌了。
雜志排期是生死線,環環相扣,開天窗的代價,她負擔不起。
還好有師姐肯為她兜底。
她當然得投桃報李,急師姐之所急,絕不能讓林眠總經理當得痛快。
自然了,如果能恰好說動蘇南寧,她也算多了一條退路。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朱夢華言傳身教,她才學了點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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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咖啡館,林眠回到辦公室,插上數據線,導出錄音文件,一式兩份抄送。
其中一份,發給溫慈,留言:有話直說,無謂做小動作。
另一份發給張延亭,林眠半撒嬌表示:二嬸,隊伍帶不動啊。
她什麼德性,張延亭最清楚,該示弱就要示弱,畢竟,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謝總教的,想不被動,就要主動出擊。
沒等到回復,林眠放下手機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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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午,彭姍姍敲門。
“林總,羅主任安排了幾個復試,她說你讓我來面?”
他表情復雜,不可思議中夾雜著興奮。
“有什麼問題嗎?”林眠轉筆。
“我怎麼能面呢?”彭姍姍想不通。
“為什麼不能?你不是我助理嗎?”
“冊那!我以為你開玩笑。”彭姍姍一拍大腿,蹦的老高。
“拜託!誰會開這種玩笑。”
林眠哭笑不得,順便提醒他,“按你的標準,選氣場相合的,懂伐啦?”
“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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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出去,工作思路徹底被打斷,林眠索性拿出手機,刷刷朋友圈。
一分鍾前。
彭姍姍發了一張打碼的一大摞簡歷照片,配文:哥也有今天。
林眠點了個贊。
五分鍾前。
TarcyWu發了張裴三叔的自拍照,女朋友視角,有那麼些個宣示主權的味道。
林眠又點了個贊。
繼續往下刷。
有趣的不吝嗇點贊,無聊的直接屏蔽。
……
刷著刷著。
突然,她心念一動。
給謝逍發消息:【謝總,發張自拍來,我發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