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直到快下班,始終不見關樂樂回來,也沒傳回消息。
有秦北望吹哨在先,林眠難免多想。
抬頭看表,還有不到半小時,她幹脆發消息打聽:【還聽見什麼了?】
【請哥吃飯。】秦北望不矯情。
林眠也爽快:【你挑地方。】
不一會。
秦北望換了語音,喋喋不休。
“嘖嘖,意外啊!平時死活約不出來,今天轉性啦,別又是有求於哥吧……”
他聒噪說:“現如今你守著那貨,還有什麼事兒要求人,我可真好奇嘿!”
過去社畜當久了,看人臉色行事,林眠不習慣發語音。
她還是敲字:【廢什麼話!】
“哥來接你!等著!”
……
半小時後。
秦北望開著跑車轟鳴而來。
新圖大廈樓下,熒光黃無比騷情,還配了蛇蠍綠卡鉗,逆天色調,林眠一眼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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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沒眼看。
正值下班高峰期,眾人紛紛側目。
“那貨呢?”
“有應酬。”
“走,晚上哥帶你嗨皮。”
“……”
第257章 說來話長
林眠坐上車,扣好安全帶,“吃什麼?”
“吃烤肉去吧,老張家,年前昆侖上了大瓶飲料,哥順帶做個市調。”
秦北望目不斜視,下班高峰期,導航深紅一片。
去年夏天,昆侖飲料受競品夾擊,不得已兩次調整市場價格,引得鳳城罵聲不斷。
原計劃今年夏天上市的550ml超大升飲料,春節倉促投放,市場反應不如預期。
去年底,秦北望陸續接管昆侖,逐漸感受到肩上重擔,放蕩不羈也收斂幾分。
林眠對吃不挑剔,聽他說做市調,滿口應下。
……
開出CBD,跑車朝公路局開。
前頭有輛車太肉,車距拉得特開,秦北望撥動換擋撥片,偏頭問,“你家那貨呢?”
“有應酬。”
“那敢情好,哥哥今晚帶你嗨皮。”
借變道,他又趁機瞄她一眼。
從她去上海回來,謝逍像看眼珠子一樣守著她,防他跟防賊一樣。
至於嘛!
“什麼時候辦婚禮?哥給你攢份子錢。”
“等工作走上正軌再說。”
秦北望一腳急剎,“開玩笑!你嫁的是裴家,不是江寒那個二逼。”
言外之意是不趁熱打鐵,還要什麼工作,你可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
林眠翻起眼皮剜一眼,懶得理他,別過頭看向窗外,右手下伸調整座椅靠背。
……
鳳城二環車流滾滾,霓虹旖旎。
突然。
座椅門邊,她摸到一個東西。
口紅。
湊近低聞,熟悉的Coco CHANEL味道,她拿在手裡看他,“談女朋友了?”
“沒有啊。”秦北望摸不著頭腦。
“哥你還不了解,咋地,關心哥的幸福,想給哥介紹個妹子?”
等紅燈間隙,林眠把口紅在他眼前一晃,借屏幕光細看了底殼文字。
Chanel Rouge Allure Velvet。
按壓黑管,香奈兒所有口紅中,設計最具質感的一支。
“62號Libre,這個色,不是你之前妹子們喜歡的顏色。”
秦北望瞄一眼,“是嘛,我不懂。”
“……”
林眠覺得她暗示夠明顯了。
變燈。
“不知道誰掉車上的,一個口紅而已,你現在這麼緊張了?”
他憋笑調侃,“沒看出來啊,你查車一把好手啊,咋地,那貨車上也見過?”
“秦北望!”林眠警告吼他,“你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
“哥這是忠言逆耳,男人最了解男人,像那貨那種極品,一個眼神,多少女人投懷送抱,別說女人,哥都想上。”
“你惡不惡心。”
“哥哪裡惡心!你不知道,圈裡都傳遍了,說你家老大婚內出軌,害她媳婦流產,嫌人家生不出就離婚,作孽不作孽。”
林眠拉著安全帶正對他,“沒這回事!裴家的家教,你沒記性是吧!”
秦北望一噎。
確實,裴家家教森嚴,倆兒子母單,哪有他萬花叢中不沾身的灑脫。
再說裴叔兩口子都是高知,當初為謝逍不學好能吊起來打,想來,應該是某些人唯恐天下不亂。
“行,我知道了。”秦北望應一聲。
-
跑車低吼開進地庫。
林眠下車,兀自走在前頭。
街口不遠就是老張家攤位,支起三個大防雨棚,還有幾個立式戶外取暖器。
臺階上,銀色烤肉爐熱浪滾滾,幹辣子香氣夾雜烤肉香撲面而來。
林眠就近坐在門口,秦北望揚手叫來一件啤酒。
“昆侖大瓶的,來一個。”
“沒大的,隻有小的,大瓶不掙錢。”
“……”
林眠抬頷看他,秦北望無奈舔了舔嘴唇,苦澀一笑。
……
烤肉攤生意紅火,他倆又是老食客,來老張家就跟到自己家一樣。
一把肥瘦,一把烤筋,一個烤幹餅,一碗秘制過橋米線,一盤涮牛肚豆皮雙拼。
多年來恆久不變的老幾樣。
捏著烤肉籤子,林眠連連搖頭,“好吃,還得是這一口,吃不著還總惦記。”
秦北望喝啤酒笑。
謝總去的地方非富即貴。
想吃個鍋包肉,鳳城遍地東北菜館,人家請的主廚是國家級遼菜非遺傳承人。
她挺感慨,一口氣悶掉整杯啤酒。
“哎哎哎!喝那麼猛幹嘛!”秦北望舉著酒瓶攔她,“哥陪一口。”
……
上客高峰期,人聲鼎沸。
老張家兒媳手端烤肉盤來回穿梭。
碰杯。
秦北望欲言又止,“哥就是提醒你,豪門兒媳不容易,往後有你哭的時候。”
“秦北望!你盼我點好!”林眠吼他。
他一笑,低聲嘟囔,“當初要跟哥湊合,就沒這闲心了。”
“嘟囔什麼呢!”她戳他肩膀頭。
“沒啥。”他咧嘴自嘲笑笑。
……
攤桌油膩,一人兩瓶白啤下肚。
秦北望撩開防雨簾,忽地一陣冷風吹進來,他搖晃著塑料杯,打了個酒嗝。
“你啊,可真是從雷區出來了。”
“你不知道,早上報刊處王處那臉黑的,鍋底似的,抓緊整改去吧。”
“……”
酒精上頭,林眠有點木。
秦北望大概講述了事情始末。
春節還沒收假,初六下午,省新聞出版局接到署裡電話,指名期刊審讀工作不到位,輿情分析不盡責,提出嚴正警告。
層層篩查。
最後發現居然是《Cute》生活版引發負面輿情,讀者投訴信直通總署。
和趣可上級主管單位一通氣,緊急開會,勒令叫停出版,全面整改。
老牌雜志晚節不保,牽一發動全身。
“誰的鍋誰背,你看看,及時抽身多重要,是吧。”秦北望舌頭有點大。
林眠沒搭腔,垂眸抿掉杯底啤酒。
……
話題戛然而止。
兩人沉默,各自倒酒無聲咽下。
眼前像漫無目的的漂流,夜色漸濃,話漸少,時間堆疊交錯,迎來轟然一聲巨響。
又一瓶白啤見底。
“哦對,再說個八卦,你們的校對主任,巨嚴格那個,來省臺了。”
“……”
原來,趙曉寧離職了。
林眠眼眶莫名酸澀。
《Cute》像一艘即將沉沒的巨輪。
有人狼狽上岸,各奔東西,不走的人,將隨時被時代巨浪淹沒。
命運的洪流,無法阻擋。
每個人,都是被時代裹挾的一粒塵埃。
她長長籲出一口氣,用力擦眼角,揚手高喊:“老板!再來點肥瘦!”
-
等林眠醒來,身邊早沒有秦北望。
扶額環視四周,一切模糊而不真實,她嗓子幹痒,用力咳了幾下。
“醒了,”謝逍半跪撐她坐起,杯子遞到嘴邊,“蜂蜜水,喝完洗了再睡。”
他面無表情,聲線平靜,聽不出情緒。
林眠舌頭發苦,一仰脖喝淨。
卡在喉嚨裡咽不下,半晌,迷離看著他,“我……怎麼回來的?”
謝逍似笑非笑睨她一眼,“說來話長。”
第258章 你聽我說
謝逍修長的手指夾著玻璃杯,居高臨下睨她一眼,似笑非笑。
林眠習慣性躲開視線。
說來話長。
代駕開到W酒店,彭姍姍大堂偶遇,正見到秦北望攙著她,孩子眼尖發現林眠。
還以為有情況,一邊慌忙給謝逍打電話,另一邊照臉上先給了秦北望一拳。
“……”
彭姍姍真是個好孩子。
謝逍直身站在床邊,“沒事別喝多。”
他應酬沒散,一聽彭姍姍語無倫次,好氣又好笑,飯局上客戶還以為逍總心情不好,臉色大變,萬分賠小心。
阿亮趕去W酒店時,秦北望左臉敷著冰袋直罵娘,彭姍姍門神一般擋在林眠身前。
等他結束回家,林眠早睡著了。
……
“……”她心虛,垂下眼簾不敢看他。
“洗澡。”謝逍伸手拽她。
她渾身沒勁,任他拉著,眼巴巴瞧他。
謝逍長舒一口氣,雙臂運力打橫抱她往浴室去,“……我幫你洗。”
……
半夜。
酒勁過去,林眠徹底清醒。
後知後覺回味起他表情,眉心一抹化不開的陰翳,莫名感覺理虧。
身旁,謝逍平躺,呼吸均勻。
她翻個身,故意將手腕搭在他腕上。
他挪走。
她又追著搭上去。
反復兩次。
突然,謝逍翻騰躍起,欺身將她壓在身下,呼吸凌亂,目光克制而收緊,直視她。
“……”
林眠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神情,下意識逃避與他對視。
他盯她幾秒。
“睡覺。”
謝逍低頭吻她額頭,胳膊順勢摟住她,側身躺下,緊貼她後背。
林眠摸著他小臂,喃喃道:“睡不著。”
他沒說話,撥開她發尾,頭埋深些。
“秦北望說出版局要整改雜志,正式文件還沒下來,不知道會怎麼改。”
談整改太敏感,無異自撞南牆。
趣可創刊三十年,有校對主任趙曉寧的嚴苛保駕護航,從沒突破過審讀紅線。
大廈將頹,誰人能力挽狂瀾。
“林眠。”他低低喚她。
她聽出他有話要說,翻身面對他,頭埋在他胸口。
謝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手畫個圈,“轉過去。”
她照做。
他將她摟緊,“你聽我說。”
“嗯。”
“面對任何事,都不要把自己放在下位,更不要把自己當成承受者,不要被動接受事情發生。”
“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必須學會換個角度考慮問題。”
“走心不留餘力,拔刀不留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