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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午,上海分公司的參會同事陸續抵達。
林眠手握籤到表,挨個核對人員名單。
幸好房間早就安排好了合住對象,她隻要將房卡分發到人即可。
趣可體量不大,可關系網縱橫交錯,仨有仨好,倆有倆好,還敏感的不行。
“蕭紅,你們可真能整活兒!還搞到青藏高原來了,是不是覺著那幫子老總的身體特好是吧!”
說話的是時尚版的編輯部主任郭淮,一個老北京人,性格爽利,入職趣可多年還隻是個小主任,倒很匹配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宗旨。
林眠將房卡遞給他,順便提醒郭淮籤字,“您甭開我玩笑,您瞧我這不正頭暈呢!”
“這眼瞧著到中午了,咱怎麼解決吃飯問題?”郭淮走出去幾米遠,又折回來。
林眠被問懵了,和市場部同事對望一眼,連忙翻出餐票,撕下幾張交給他,連連拍腦門,“瞧我這腦子,多虧有您操心。”
“你還是不是生活版主編?”郭淮突然發問。
林眠一怔,“怎麼呢?”
“你還幹上行政部的活兒了,那幫孫子!又踏馬偷懶。”
林眠低頭嘿嘿一笑,強行將話題囫囵過去。
廣告會太敏感,任何不利於團結的話都不能說,不然很有可能下一秒就人盡皆知。
郭淮碰了個軟釘子,他捏著餐票的手在空中點了點,頗有告誡的意味,然後露出個戲謔的笑,轉身往客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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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眠擠出職業假笑,隻當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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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忙到下午四點多,林眠累得骨頭都散架了,腳底跟火燒似的。
不光接待趣可的人,主要是安撫和協調各大金主爸爸們。
來籤到時,品牌老總各個意興闌珊。
還真讓郭淮猜中了,那群老板幾乎全在吐槽,都嫌西藏林芝選的不好。
林眠裝傻充愣,美其名曰“雪域高原空氣好,更適合大佬們休養”,這話說出口,她自己都不信。
林芝這邊天黑的早,不過才5點多,幾乎已經黑徹底了。
林眠正拿著表單對照信息,忽然聽見有人叫她,聲音有氣無力的,仿佛從很遠的地方被風吹來。
循聲望去,羅會林的身影映入眼簾。
她歪頭吸著氧,四肢癱軟,搭坐在輪椅上,幾個發行部的同事推著她。
“小林啊,你看看我,我差點就沒命了……”羅會林吧嗒吧嗒直掉眼淚,“這誰選的地兒啊,有去無回啊這是……”
簡單溝通後,林眠這才得知原委。
原來羅會林和她通電話那會還沒下飛機,等她腳剛挨著林芝的土地,仿佛一腳踩在電門上,直接昏死過去。
發行部那幾個都是小年輕,沒經歷過這場面,一時也慌了手腳。
機場大廳裡又是掐人中,又是心肺復蘇的,眼看著羅會林白眼一翻,幾個人知道事情大了,連忙打了120送到醫院。
誰也不敢走,不得已陪著,直到羅會林清醒,這才又打車趕來酒店。
“您沒事兒就好。”林眠於心不忍,多寬慰羅主任幾句,她心裡惦記著去機場接大老板。
這會顧不上和人多聊,何況她說一句完整的話還要喘半天,“您好好歇著吧,這兒有我呢。”
瞧著林眠奔走忙碌的身影,羅會林搖頭感慨,“行政部要是多幾個小林這樣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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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是林芝當地人,普通話特別溜,相當能聊。
林眠坐在副駕駛,聽他一路叭叭,她腦子又有點像爆米花。
已經等了兩個小時,眼巴巴看著延遲信息一次又一次變更,林眠手機電量已經不足10%,焦慮得她來回踱步。
一個小時前,溫總和關樂樂她們到了,因為林眠看到關樂樂發了個帶米林機場定位的朋友圈。
臨近晚上九點,出港大廳空空蕩蕩。
困得倆人直打呵欠。
林眠手機屏幕亮起,有條新消息,她順嘴念出來【謝逍:來機場貴賓樓。】
司機一個激靈,立馬發動車子,人當即精神了七八分,“怎麼不早說!”
今天從下飛機就投入緊張的工作,林眠這會腦子有點木,反應比上午遲鈍,沒分神聽司機說話,隻想著裴遙說謝逍明天才到。
幾秒後,謝逍發了個定位,赫然是米林機場。
林眠握著手機還沒看清,司機一腳油開進了貴賓樓門口。
不遠處,迎面走來一群人,簇擁著當中的三個人。
林眠揉了揉眼角,腦海中隻蹦出三個字:天爺呀!
張延亭、吳友之和謝逍,三人談笑風生,由遠走近。
我靠!
林眠倒吸一口涼氣,跳下車,一路小跑著上前迎接。
“張總、吳總,您們可算來了,路上還順利吧。”她選擇性忽略謝逍,客套地和另兩位打招呼。
“車子呢?”吳友之不鹹不淡地掃她一眼,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林眠報上車牌,“就在外面,恭候多時了。”
張延亭把包遞給吳友之,示意她先上車。
大老板這是有話要說。
林眠站下步子。
“來,見見人,這是默樂資本的逍總,年輕有為,未來和趣可會有零距離的合作。”
林眠抿唇微笑,先乖巧地對上張延亭的視線,然後轉向謝逍,“謝總好,歡迎來林芝。”
他的身型挺拔,對視時,眸中是一貫的冷淡和疏離,沒有絲毫溫度,仿佛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這是我們趣可最年輕的主編,林眠。”張延亭緊接著介紹她。
謝逍點頷,趁張延亭不留神,他眉峰微揚,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語氣卻是淡淡的,“林老師晚上好。”
林眠保持得體的微笑,轉身去安排車子。
“我坐你們車一起走。”謝逍說。
張延亭笑嗔,“怎麼,這就轉性了?剛飛機上還嫌棄我們,這會兒看見我們的漂亮主編,改主意了?”
謝逍輕輕嗯了一聲,並沒有多話。
林眠冷不丁聽見對話,後背沒來由地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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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發動,林眠坐在副駕駛。
謝逍和張延亭分別坐在老板位,吳友之顯然困得不行,躺在最後一排直接眯了。
回酒店途中,張延亭一直在接電話。
司機聒噪了一路,眼下倒是一聲不吭,安靜如雞。
大七座的商務車一路飛馳。
林眠身後,她聽見謝逍輕咳了一聲。
她鬼使神差地按下靜音鍵。
幾秒後,手機震動。
【謝逍:林老師出差怎麼也不說一聲。】
【彼此彼此,謝總還不是一樣。】
她果然是天蠍座。
謝逍嘴角掛著笑意,眼角瞥了眼張延亭,回復道:【近朱者赤,跟林老師待久了,想不優秀都難,林老師願意賞臉吃個晚飯嗎?】
林眠:“……”
【婉拒了哈。】
忙了一天真的受不了。
司機開得飛快,沒聊幾句,車子已經停在酒店門口。
林眠把手機揣兜裡,下車去後備箱取行李,車尾門高高翹起。
她踮起腳尖正要伸手拉行李杆,身後閃過一道陰影,那股熟悉的好聞香氣隨風而來,她手臂一緊,腳下踉跄幾步,被謝逍半拽進懷中。
還沒等林眠反應過來,隻聽“砰”一聲響,車子尾門被粗暴關上。
謝逍松開手,低頭睨她一眼,語氣帶著一絲詰問,“你是主編又不是打雜的!”
他見不得林眠鞍前馬後伺候人的樣子,尤其是張延亭和吳友之,她倆才不配使喚他老婆。
這句話音量不大,卻擲地有聲。
眾人聞聲朝林眠這邊望過來。
吳友之睡眼惺忪,仿佛在狀況外,單手推了推墨鏡鼻託,幽幽道:“哎呦,我們逍總還心疼了?”
第053章 她不配
林芝夜色濃重,酒店大堂外面,光線並不怎麼好。
吳友之那句話來的古怪,仿佛刻意提醒所有人這裡有熱鬧可以看。
“既然是重要會議,我認為還是各司其職的好,你說呢,吳老師。”謝逍瞥她一眼,冷著一張臉,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謝總說得對,我們確實各司其職來的,隻不過同事臨時有事,我搭把手而已,讓您費心了。”林眠出言解圍,她不想把事情鬧大。
不過是幫領導拿行李,順手的事,很不至於上綱上線,相反,職場慣這叫“有眼力見”。
謝總屬實有點小題大做。
吳友之冷嗤,掏出手機找到一個人的頭像,然後一邊往酒店大堂走,一邊發語音,“郭淮,你現在來大廳把箱子拿去我房間。”
適才回程途中,林眠已經將房卡提前給了她們。
那邊,張延亭終於打完電話,聽到異動,拎著包走過來。
“她起床氣,別理她。”張延亭安撫謝逍,眼神卻有意無意掃向林眠。
林眠緊忙表態,“我這不是昨天剛加入黨組織嘛,也算是踐行初心,為人民服務一回,倒讓領導們誤會了,我的鍋,我的鍋。”
張延亭眼中滿是贊許,“恭喜你轉正,我發個紅包意思一下,哎,你跟我說句話。”
林眠發了個玫瑰花的表情,等紅包消息出來,她麻利點開,坦然道謝,“感謝領導。”
入職趣可十年,她第一回收到董事長的私發紅包。
並非祝賀她入黨,而是肯定她的職場眼力見兒。
“張總,既然要發,那就得發個大的。”謝逍唇角勾起,露出個玩味的笑。
一見謝逍笑了,周圍的人立即陪上笑臉,好一副其樂融融。
趁氣氛尚好,陰影中,林眠用手肘輕懟他手臂,示意他閉嘴,“領導的祝福我收到了,其他的等我幹出成績再說吧。”
張延亭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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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大堂電梯間,還是剛才那撥人,一起等電梯。
可能林眠剛表現出的“狗腿素養”很全面,幾個老總和張延亭聊起了她。
聽不了一點。
林眠耳根紅如火燒。
轎廂門關閉的一瞬間,她連忙摁下開門,邊說抱歉,邊錯身擠出電梯。
“不好意思,我東西落大廳了。”
行李箱還在籤到處。
原定的籤到時間隻有半天,籤到臺晚上理應收掉的,可是,負責這項工作的羅會林還下不了床。
林眠責任心爆棚,她嘆了口氣,將凌亂的臺面簡單收拾一番,然後拉著行李箱回房間。
按照趣可的出差標準,總監級別以上才能享受單間,其餘全是標準間。
主編剛巧比總監低半個級別。
“我不喜歡靠牆,外面那床我睡了哈。”關樂樂見林眠推門進來,從浴室彈出半個腦袋,“謝謝主編讓我先選。”她又探身進去,繼續吹頭發。
合住名單是羅會林安排的,隻有她最熟悉趣可盤根錯節的關系網。
和林眠住一間,是關樂樂特意和行政部打過招呼的。
她有事要問林眠。
林眠放下行李,環顧一圈。
關樂樂東西可真多,房間裡每個能坐的,都堆著她的衣服。
林眠癱在床上。
其實她也討厭睡覺靠牆,因為太壓抑。
林眠翻了個身,從包裡摸出充電器,拯救瀕臨黑屏的手機。
她沒有邊充電邊玩的習慣,見關樂樂一直佔著洗手間,林眠換上拖鞋,幹脆下樓溜達。
下午迎賓那會,她發現酒店大堂後院有一個大草坪。
可能是還沒適應高海拔,所以時不時頭疼,她準備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接接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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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逍回到房間時,早有助理替他收拾好一切。
他倒了杯冰水,推開觀景陽臺的門,輕抿一口,藏區的夜色盡收眼底。
今天跑了大半個中國,上午從鳳城到上海,下午從上海到林芝。
為得就是早一天見到林眠。
想到林眠,謝逍隨手將杯子擱在陽臺,轉身進屋拿手機。
終於知道她為什麼和父母聊得來了,她總是習慣委屈自己,成全別人。
這樣不好。
【你不用看別人臉色,做你自己。】
言下之意,她是他的人,他會一直護著她。
林眠沒回。
謝逍看了看表,以為她在梳洗不方便回,於是他也放下手機,去洗澡。
等他從浴室出來,發梢湿漉漉的顧不上擦幹,林眠仍然沒回消息。
謝逍又倒了一杯水,站在陽臺上長籲出一口氣。
很快,他視線集中在酒店的草坪上。
有一個小白點,正繞著草坪來來回回地溜達,是林眠。
大半夜的不睡覺她在幹什麼。
謝逍發消息給她:【睡不著?】
大約五分鍾過去,沒人回復,林眠甚至沒有看一眼手機。
他穿上真絲家居服,帶上房卡,下樓去花園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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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眠繞著草坪走了好幾趟。
頭疼非但沒有減輕,怎麼鼻子還有點堵。
明月高懸,銀色的月光傾瀉而下,林眠轉身上樓。
再不睡就要猝死了。
回到房間,關樂樂已經躺平刷手機,見她進來,朝床頭櫃一努嘴,“你有消息,挺長時間了。”
林眠抿唇道謝,滑開看到是謝逍發來的。
有點懵。
林眠:【?】她不知道謝逍在樓上觀摩了她遛彎的全過程,她選擇無視第一條。
謝逍如釋重負,又把話題帶回上一條:【以後不要對吳友之做小伏低,她不配。】
林眠驚得合不攏嘴,居然還有意外收獲,【為什麼?展開說說唄。】
謝逍看出她既顧忌吳友之,又想聽八卦,他有心逗她,索性賣了個關子:【今天太晚了,回頭再展開吧。】
林眠八卦之火正熊熊燃燒,哪受得了戛然而止:【你這種“吃了吐”的行徑很惡劣。】
謝逍:【什麼是“吃了吐”?】
林眠有樣學樣,懟了回去;【今天太晚了,回頭再解釋吧。】
謝逍一噎。
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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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林眠進屋,關樂樂看似刷手機,實則視線一直瞄著她。
林眠專注地盯著手機,她臉上浮現出一股似有若無的笑,這種發自內心的微笑完全是不自知的。
她在跟誰聊天,關樂樂好奇不已,拼命用餘光瞟她屏幕。
奈何距離有點遠,看不真切。
不一會,林眠放下手機去洗澡。
關樂樂躡手躡腳,蹲在衛生間門外,直到水聲響起,她才踮著腳大步跳回床上。
她以前見過林眠輸入密碼,是個簡單的六位數,她拿起手機,還沒到輸密碼的界面,先給愣住了。
林眠的手機居然是還沒上市的最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