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電話關機。
孫大勝電話不在服務區,他沒有孫雅文的聯系方式。
寧可錯信,不能錯過。
地庫,謝逍扣上安全帶,同時撥通柴樂的電話,“柴律,幫我查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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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大廳,候診區空無一人。
謝逍悄悄坐在林眠身旁。
她發絲凌亂,眼角淚痕已幹,凝結成細小的紋路,她右手纏著一圈紗布,無名指和食指的美甲突兀地斷成兩截。
腳邊,放著一隻LV的手袋,蜜色手柄處,清晰可見暗紅色的斑斑血跡。
屏幕亮起,柴樂的電話進來。
謝逍轉身走到醫院形象牆那邊接電話。
低低的說話聲驚醒林眠。
她眉心微蹙,眼皮微微顫動,腰肢梆硬,脖子酸麻,她掙扎著直起身,有些茫然地左右張望。
還在醫院。
剛才黃毛被拉進搶救室。
黃毛說陪他睡一晚就算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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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眠意識逐漸恢復,大腦漸次清醒,右手擦傷的針扎感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不遠處人影閃動,隱形眼鏡幹澀,林眠看得並不真切,她使勁揉了揉眼角。
等人影走近,她認出謝逍的臉。
一貫的清冷矜貴,從容不迫,然而衣服卻出賣了他的心。
謝逍穿了一套墨綠色的真絲家居服,隨意敞著胸口,露出勁瘦有力的腰肌。
“吃虧了嗎?”謝逍單膝跪地,平視林眠,輕撫她微曲的膝蓋,“坐好。”
知道她“打架鬥毆進派出所”,謝逍隻想弄死對方。
從東光路派出所,再到默樂醫院,這一路上,他腦補了無數個見面時的說辭。
她始終當他是外人,是別人,遇到問題從來沒想著找他。他打算質問她為什麼電話關機,為什麼不回消息,為什麼欲擒故縱。
然而候診區看見她睡著,謝逍松了口氣。
人沒事就行。
林眠勉強抬起右手,扯出個笑,“謝總沒說錯,我確實挺能打的。”
“別逞能,一切有我。”
這一夜兵荒馬亂,看到謝逍匆忙趕來,說沒點觸動是假的,她又不是石頭。
林眠眼底霎時晶瑩一片,她連忙借打呵欠別過頭去,“我沒事,腎上腺素護著我呢!”
她沒說原委,謝逍心照不宣,沒有多問。
剛才柴樂已經匯報了具體情況。
“走吧,我送你回家。”
謝逍就手拎起腳下的包包,下意識伸手攙她,林眠身形一頓,他不動聲色松開手臂,與人前後走出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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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逍堅持要送林眠上樓。
屋內逼仄,一年到頭也沒什麼人來,林眠從前沒發現沙發的必要性。
進門有一張小的正方形茶幾,隨意擺著兩個矮凳。
笑死。
不能讓總裁坐馬扎吧。
林眠想了想,拉開小陽臺的圍簾,理了理床蓋,讓謝逍坐在她的小床上。
“我真沒事,您不用特意送我上來。”林眠倒水給他,然後去洗手間卸隱形眼鏡。
這個“您”一下拉開了距離感。
比“謝總”還讓他難受。
謝逍無所事事,喝著水四下打量。
林眠家很小,一眼望到頭,還沒他玫瑰園的書房大。
鬥櫃上隻有個相框一塵不染,謝逍走過去,趙紅老師的臉,映入眼簾。
一切還是高中時的樣子。
謝逍站直身子,退開兩步,深深鞠了一躬。
不多時,林眠洗過臉,翻出一包湿巾預備去擦包包的手柄。
不經意瞅見他背影,怔愣一瞬,旋即想起謝逍說過,他在常二中讀高中,那估計見過母親。
見她出來,謝逍又老老實實坐回小床,沒話找話說,“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
給林眠打了好幾個電話,全是關機。
這話提醒了她,林眠在包裡翻找手機。
果不其然,手機黑屏了,背後的鋼化玻璃炸開,前屏左下角缺了一塊。
應該是追打黃毛的時候從包裡甩出來了。
那會誰還顧得上手機。
隻有打死他一個念頭。
這下虧大了。
“沒事,我回頭換個屏就行。”林眠不以為然,把手機擱在一旁。
她動手能力特別強,這個手機的內存,還是她自己擴容的。
見狀,謝逍拆下他的手機卡,“先用我的。”
內部渠道拿來的最新款,還沒上市,他用了不到一星期。
謝逍深知林眠這句“回頭”是託辭,所以堅持遞給她。
“舊的,不克你。”謝逍調節氣氛。
“我修好就還你。”林眠沒再假客氣,點頭接過來。
“回頭再說。”他淺淺一笑,學她的措辭。
又是一陣沉默。
謝逍安靜喝水,林眠見他水杯見底,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起身添水,“要不再來點?”
言下之意就是趕客了。
“好。”謝逍遞杯子。
林眠:“……”
“開個玩笑。”謝逍放下水杯起身。
林眠送他到門口,猛咳一聲激活聲控燈。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老式筒子樓,沒有電梯,走廊昏暗。
謝逍拐過一層樓梯,沒聽見關門聲,仰頭瞅見林眠靠在門框上,他輕點下颌,“回去吧,早點睡。”
林眠說好,破天荒補了一句,“小心開車。”
聞言,謝逍險些腳滑。
他抓住樓梯扶手,輕吐出一口氣,腳步輕快下了樓。
樓下,謝逍數著找到林眠家窗戶,看到燈滅了,他才往小區門口走。
夜風微涼。
謝逍喜滋滋的。
林眠讓他小心開車。
她開始關心他了。
他把著方向盤,打開天窗,風灌滿車內,他上翹的嘴角這一路就沒垂下來過。
電梯間,他想到柴樂的那通電話,下意識去摸手機,忽然記起剛給了林眠。
回家又翻出一臺,剛插入手機卡,柴樂電話進來。
“逍總,查清楚了,朱夢華不在鳳城,三天前去上海旅遊了。”
第039章 不心動嗎?
後面兩天是周末,林眠忙工作,無暇顧及其他。
編輯部全體總動員,在會議室裡憋了兩天,依然沒有想到“合適”的廣告會策劃方案。
所謂“合適”,林眠理解為既要預算合理,又要推陳出新。
笑死。
隔行如隔山。
搞不好這回真的影響仕途了。
中央空調呼呼作響,會議室裡人手一杯冰美式,仍然無法釋放連續開會的煩躁。
焦慮寫在所有人臉上。
“打起精神來家人們!溫總不打沒把握的仗,她一定是相信咱們的能力。”林眠給大伙打氣。
“開完廣告會漲薪啊,8%啊家人們,不心動嗎?”林眠繼續忽悠。
事已至此,她得保住團隊向心力,人心一散,隊伍更不好帶。
“隻要工資不扒瞎,趣可就是我的家!”有人調侃。
眾人哄笑。
“時尚版不是前幾年搞過嘛,蘇西你傳授傳授經驗唄。”有人挺聰明,想借鑑一下。
蘇西用眼角餘光瞟那人,她一向看不上生活版,此時大有看隔岸觀火,看熱鬧的意味。
“辦是辦過,可我們完全沒有靠自己好不啦,Tarcy直接對接了4A公司哦。”蘇西眨眨眼,“要不,我把廣告公司的電話給你?”
揶揄的意思誰都聽出來了。
話題又被打斷。
林眠長出一口氣。
廣告會每年一次,算趣可集團的頭等大事,各路頭腦均會出席。
她有幸參加過那次廣告會。
確實非同凡響。
蘇州拙政園旁,四天五晚,開會遊玩一條龍,大客戶交口稱贊。
那是她升任編輯部主任不久,和TarcyWu的第一次見面。
“把你的卡通頭像和昵稱換掉再來加我。”吳老師說。
往年的廣告會一直由市場部承辦,行政部協助,雖然缺乏新意,至少四平八穩。
林眠深諳職場潛規則。
好心態決定好出路。
這事既然是總編輯溫慈交代的,她肯定了解手下人的實力,多少有個心理預期。
省得到時候趕鴨子上架丟人現眼,對她的口碑也會造成負面影響。
溫慈和TarcyWu搞權鬥,她們都是炮灰。
“你們大家為難的話,就交給我吧。”關樂樂忽然出聲,眾人視線向她集中。
蘇西不屑一顧,冷哼道:“茲事體大,主編助理可千萬不要勉強。”
“我們都是一個編輯部的,幫主編解決困難,難道不應該嗎?”
關樂樂抬起她俊俏的下巴,環視在座,揚起她引以為傲的天鵝頸。
這話林眠不愛聽。
什麼叫幫主編解決困難。
這個綠茶又拉仇恨。
林眠假裝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我以前在洪量主導過類似的會議,洪量的體量眾所周知。”
眾人哂笑。
關樂樂時刻將洪量引擎掛在嘴邊。
起初,大家還比較配合,後來覺察到她有意賣弄,漸漸都不接話茬。
無人搭腔。
問題最後又推給了林眠。
“行吧,既然你有經驗,就先擬個初稿吧。”林眠松口。
她心煩黃毛的傷情,還有東光路派出所裡的林建設。
午飯時,她給默樂醫院和王警官分別去了電話。
醫院說黃毛的各項身體指徵平穩,就是還沒醒,等醒了,第一時間通知她。
王警官那邊,林眠老實交代了昨晚的經過,王警官後來說的話,讓她生無可戀。
“小林你怎麼能打他呢!他再挑釁,你也不該出手,這下有理都變沒理了。”
“他張口就是50萬,他怎麼不去搶!”林眠恨得牙痒痒。
王警官身經百戰,被她逗樂了,“協商調解肯定會來回扯皮,討價還價的呀。”
“不然這樣吧,你抽空多去醫院看看他,人心都是肉長的,服個軟,回頭再來所裡我們給打打邊鼓,應該也差不多。”
林眠秒懂。
就是惡心自己,成全別人唄。
“感謝主編信任,那我就全權負責了。”關樂樂表態,將林眠思路拉回來。
林眠點頭,“別閉門造車,有好想法隨時知會大家,我們是一個團隊。”
她話沒說死,以防將來有人以此做文章,指責她不盡管理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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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馬拉松會議,已經是周日傍晚。
林眠早上叫了個閃送,給黃毛送去一束鮮花,試探下虛實。
護士剛才回過電話,說張先生還沒醒。
行吧,不著急。
最好下周二以後再醒。
回到辦公室,林眠靠著椅背冷靜片刻。
關樂樂閃身進來,神秘兮兮湊上前。
“你看這是什麼!”關樂樂攤開掌心,“是你丟的吧,多虧是我撿到了哎!”
林眠瞳孔地震。
她的戒指。
“謝了,”林眠故作輕松,隨手將戒指放在筆記本旁邊,實則內心狂喜不止。
等等。
關樂樂這話仿佛知道戒指的價值。
林眠戰術性喝水,沒點破她,心照不宣地說,“欠你一頓飯,想吃什麼你挑。”
意思是不想欠人情,一報還一報。
關樂樂也不是吃素的,擺擺手:“主編咱倆誰跟誰呀。”
什麼飯能價值40萬。
當然得好好利用。
林眠聽出弦外之音,順著話頭裝傻,“那行吧,這頓飯我先欠著,你想到吃什麼了隨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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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振動,林眠看了一眼來電,滑動接聽。
“還沒忙完?”謝逍聲音淡淡的。
林眠伸了個懶腰,“剛好忙完,你今天不加班嗎?”
戒指失而復得,她心情大好,多寒暄了一句。
電話那頭,謝逍明顯一愣。
這是在關心他。
老婆大人轉性了。
“能走嗎,二十分鍾,我來接你。”謝逍說。
“好,等你電話。”林眠爽快應下,她要把手機還給他。
廣告會的策劃案落實到人,大開間恢復生機。
林眠等謝逍來接,不著急回。
關樂樂最近似乎有情況,每回準時下班。
她像一隻傲嬌的天鵝,拎著一隻愛馬仕餅幹色的新手袋,大張旗鼓地穿過辦公區。
“brinkin……”有人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