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暘點頭:“好。”
於是片警小哥又打了個電話給顧暘的爸爸,那邊沉默數秒,同意了讓兒子去紀岑家過夜,第二天再回家。
一輛警車隻能坐五個人,現在多了個顧暘,其中坐副駕駛的片警小哥把位置讓了出來,自己打車回派出所。
三個男生默契地把副駕駛的位置讓給了齊妙想,他們三個擠在後面。
坐上副駕駛,齊妙想仍有些如坐針毡。
一想到被紀岑給看到了那副畫面,她感覺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也怪她當時愣了,沒能第一時間推開顧暘,現在紀岑也不問她當時的畫面是怎麼回事,她也不可能主動解釋去觸他的霉頭。
一切就跟沒發生過似的,好像就這麼揭過去了,齊妙想的心裡反而忐忑,還不如他直接說出來,哪怕是質問她,也比現在這樣讓她的一顆心不上不下好。
後座的三個男生誰也不說話,就連平時話最多的柏澤文都不說話,直到片警小哥先把齊妙想送回了家,她要下車了,偷偷往後面看了眼,才發現原來柏澤文因為今天奔波找了顧暘一晚上,已經累得仰頭睡著了。
但紀岑和顧暘都沒睡,二人表情各有各的淡定,見她看過來,紀岑一歪頭,輕飄飄地來了句:“怎麼了?你今天也想去我家睡覺?”
齊妙想趕緊說沒有,說了聲拜拜,風一般地下了車。
後來柏澤文也到家了,紀岑一掌拍醒了他,讓他回家睡。
柏澤文在睡夢中被拍醒,見副駕駛上的齊妙想不見了,還一臉懵地來了句:“她人呢?”
紀岑說:“早回家了,你也趕緊回家吧。”
柏澤文這才慢慢醒了,哦了聲,但人沒動彈。
猶豫片刻,柏澤文還是問了句:“要不我今天也去你家過夜吧?”
Advertisement
紀岑挑了下眉,問為什麼。
柏澤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顧暘,小聲說:“我怕要是我不在,你要是跟顧暘打起來,沒人給你們勸架。”
他聲音再小,也還是被主駕駛上的片警小哥給聽到了,立刻說:“打什麼架?不許打架啊。”
“……你想多了。”紀岑淡淡說。
然而得到了紀岑不會跟顧暘動手的肯定回答,柏澤文還是猶猶豫豫地不想下車。
他知道這兩個人認識得早,從幼兒園起就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朋友,是竹馬和竹馬,他這個初中才出現的天降哥們,情誼總是比他們的淺一點。
雖然男生之間計較誰跟誰的關系更好一點未免有些矯情,但人之常情,誰都希望自己是朋友眼中最重要的那個,柏澤文也不例外。
這點他沒法說,說了就不符合他大大咧咧的個性,而且絕對會被這兩個人笑話。
柏澤文嘆氣,哎,算了,大老爺們一個計較這些幹什麼,他倆關系好也總好過他倆鬧掰,他夾在中間不知道站誰的隊好。
柏澤文打開車門:“我走了。”
剛踏出一隻腳,又被紀岑叫住。
柏澤文撇嘴:“幹啥?”
“就今天一天,你讓我跟顧暘單獨聊聊。”紀岑輕聲說,“下次你來我家過夜,我讓阿姨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糖醋小排,然後晚上我們通宵打遊戲,怎麼樣?”
柏澤文微微詫異地張了張嘴。
奇了怪了,他明明什麼都沒說,怎麼他什麼都懂?
“加我一個。”一直沉默的顧暘也在這時候開口,“一定幫你上王者。”
柏澤文語氣結巴了:“怎麼忽然這麼好心,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要換做平時,顧暘肯定又要陰陽怪氣地來一句“心髒的人看什麼都是髒的”,但現在他隻是笑了一下,然後說:“沒陰謀,就謝謝你今天這麼擔心我。”
柏澤文下了車。
白色的警車消失在黑夜中,他站了許久,最終回神,轉身回家。
柏榮夫婦知道兒子今天是去找離家出走的顧暘去了,兩人都沒睡,等他到現在,見兒子終於回來了,忙問顧暘找到沒有,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柏澤文說沒有,柏榮夫婦這才放下心來,讓他去洗個澡準備睡覺。
洗過澡後的柏澤文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的房間裡擺了一屋子的動漫手辦,他從小就喜歡這些,他那個外出上大學的親姐老說他有這種死宅愛好,以後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他當時特別不屑地說,沒女朋友就沒女朋友唄,我有我幾個好兄弟就行了。
在展示櫃的那一排動漫手辦裡,還有幾張被相框精心呵護著的相片,是他和家人的合照,還有他和紀岑還有顧暘的合照。
這照片是他們初中的時候拍的,還是初中生的他們三個在照片裡勾肩搭背,臉上的笑容稚嫩無比,一轉眼他們都十七歲了。
柏澤文還很清楚地記得,初中的時候他是怎麼跟紀岑交上朋友的。
初一那會兒他還沒長個兒,人也有點胖,臉上還長了痘,他姐老嘲笑他是個死宅,搞得他有點自卑。
後來上課偷偷看漫畫被老師抓到,當著全班人的面陰陽怪氣地念出了漫畫書裡的內容,班裡一陣大笑,後來那本漫畫書被老師沒收,讓他叫家長來學校領。
柏澤文怕得要死,要是讓他爸知道他上課偷看漫畫,那還了得,回家就是一頓毒打。
就在他百愁莫展的時候,紀岑從老師那裡把漫畫書要了過來,還給了他。
初一的紀岑還沒現在這麼校園王子範,還是個小學生模樣,但因為長得端正漂亮、成績又好,再加上性格乖巧,所以很受老師喜歡。
柏澤文驚訝他是怎麼把漫畫書拿回來的,紀岑得意地一挑眉,說這本漫畫他也看過,所以他去找老師說了這本漫畫大概的劇情內容,其實就是很積極熱血的少年冒險漫畫,然後拿回了漫畫書。
柏澤文眨眨眼:“你也看過這本漫畫嗎?”
“對啊,我家還有一整套的漫畫書。”紀岑笑著說,“開學這麼久,可算是讓我找到同好了,交個朋友嗎?我請你看漫畫。”
不誇張,那一瞬間,柏澤文真覺得紀岑這小子就跟一束光似的,照在了他身上,暖洋洋的。
因此剛認識齊妙想的那會兒,他提議讓紀岑趕緊去救贖一下人家,就像當時他救贖他時那樣。
就這樣,因為一本漫畫,他和紀岑成了朋友,後來又認識了顧暘。
他把紀岑和顧暘邀請到家裡玩,特意挑了個他姐也在的日子,狠狠向他姐證明了一番,就算是死宅,也是可以交到光芒萬丈的現充朋友的。
他姐當時抽著嘴角說,老弟,你要是個女的,你們仨就是妥妥的校園偶像劇了,你這隻平平無奇的小麻雀遇到兩個校園王子。
可惜柏澤文是個男的,偶像劇是沒拍成,不過初二的時候他抽條瘦了,人長高了不少,臉上的痘也沒了,一雙妖孽的狐狸眼終於凸顯出優勢,最終也給他混成了校園王子之一。
男生之間的友誼不需要那麼多的甜言蜜語,紀岑和顧暘都不是那種擅長說肉麻話的人,這兩個人看著性格天差地別,其實骨子裡都有點傲嬌,所以有時候遇上事了也不願意告訴別人,不願意把脆弱的一面展現給別人看到,隻會一個人在那兒生悶氣。
但柏澤文知道,這倆都是再好不過的人了。
他們會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的。
-
紀岑帶顧暘回了自己家。
紀岑父母都是公務員,他家在安保森嚴的機關小區裡,小區的位置低調,家裡的裝潢也低調,自然不如顧暘那個有一個霸道總裁的爸爸家。
但顧暘覺得這個家比他那個家好多了,一到紀岑家,紀禮言夫婦也還沒睡,在等他們回來。
見到顧暘來了,夫婦倆也沒問有關他離家出走的事,隻是讓阿姨趕緊把準備好的面往鍋裡下了。
兩碗熱騰騰的清湯面被端了上來,夏媛讓他們趕緊吃,吃完了洗漱洗漱,回房睡覺,然後就推著紀禮言回了臥室。
紀禮言還不太願意:“好不容易找到人了,你讓我說兩句……”
夏媛嘖了聲:“說什麼說,這麼晚了有什麼明天再說,你不睡覺他們要不要睡覺的?小孩子晚睡了長不高的。”
紀禮言瞪大眼睛:“他倆都一米八多了,還要長多高啊,真長到一米九以後找女朋友都不容易……”
“什麼找女朋友,他們都沒成年講這些,回房!”
臥室門被砰地一聲關上了。
紀岑無語地收回視線,對顧暘說:“吃吧,吃完你先去洗澡,不洗澡不準上我床。”
“……”
顧暘想罵一句死潔癖,但考慮到現在自己正在寄人籬下,忍住了。
男生洗澡比較快,半個小時後,紀岑關了燈,上床。
黑暗中,呼吸聲清晰可聞,顧暘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
“紀岑。”
紀岑懶洋洋回應:“嗯?”
顧暘:“你怎麼不問我關於齊妙想的事?”
紀岑:“我在等你主動招供,都這時候了,你也不用瞞著我了,都是男人,你是來真的還是假的,我感受得到。”
這時候再不承認,跟掩耳盜鈴沒什麼區別,隻會彼此的心裡更加不舒服。顧暘說:“是真的。”
紀岑從床上坐起來,順帶把顧暘也拉了起來,接著在黑暗中無聲衝他的臉招呼了一拳。
顧暘沒做聲,硬生生地挨了一拳。
紀岑的語氣聽上去有些艱澀:“……顧暘,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很蠢,蠢到居然讓你去幫我照顧她。”
顧暘說:“對不起。”
房間裡沒開燈,紀岑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視著他:“你知道我喜歡她,而且已經喜歡她很久了,我好不容易在一中遇見她。”
頓了頓,他一字一頓地沉聲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起碼柏澤文還有個姐姐陪著他一塊兒長大,但我跟你都是獨生子,我們都沒有兄弟姐妹,我把你當我哥。”
在顧暘的沉默中,紀岑說:“認識你這麼多年,我們也不是沒吵過架,但這次我是真的想跟你絕交。”
可下一秒,他又嘆氣,說:“可是我又舍不得。”
紀岑重新躺倒在了床上,背對著顧暘。
就像讀幼兒園的時候他們吵架了,午睡的時候,他們的床位是挨著的,紀岑就會把背轉過去,故意背對著顧暘睡。
看著他背對著的身影,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兒時,顧暘在黑夜中輕聲說:“我也舍不得。”
紀岑的背影一顫。
“你舍不得?”他又一下子坐了起來,“你舍不得你當著我的面抱她?”
顧暘閉了閉眼,也很懊悔自己那一刻的行為。
他當時太需要一個溫度來確認自己的存在,需要感受到有人是真的在擔心他的。
他說:“我不知道你就站在門口。”
紀岑扯唇:“我沒站在門口你就可以抱她了嗎?看不見的綠帽子就不叫綠帽子了?”
“……”顧暘張張唇,終於明白了什麼叫百口莫辯。
紀岑又問:“你沒幹別的吧?”
顧暘:“你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