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你打住!”再說下去她恐怕是要羞愧得連車都開不下去了,齊思說,“你不反對我和顧叔叔談戀愛就行。”
齊妙想決定給媽媽留點面子,笑著說:“不反對,我特別支持。”
母女倆相視一笑。
齊思覺得欣慰,她和顧明周的這段關系,其實她自己心裡也沒底,屬於一時衝動就決定賭一把了。
畢竟兩個人的身份差距擺在那兒,她不知道能和能顧明周能不能走下去,又或者能走多遠,但這一刻有了女兒的支持,她又多了一點信心。
轉念想到了顧明周那邊,不知道他跟顧暘怎麼樣了。
相比起想想對顧明周的認同,左一個顧叔叔右一個顧叔叔的,顧暘對她的態度感覺好像一般。
算不上很冷淡,也會叫她阿姨,但也算不上多熱情,雖然顧明周說顧暘從小就是這樣,對家裡人也是,從來沒熱情過,是性格使然,也就跟同齡的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稍微活潑點。
可今天吃飯的時候,齊思也沒看出來顧暘有多活潑,幾個男生在一起聊天,他也不怎麼搭腔,一個人默默吃飯。
齊思當然很希望顧暘能認同她,隻不過好像需要一點時間。
慢慢來吧,顧暘這個孩子,心牆看上去比他爸爸要厚多了。
一回到家,齊妙想興高採烈地回房間拆朋友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去了,齊思走到陽臺,給顧明周打了個電話,打算問問他那邊的情況。
那邊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起:“喂?”
語氣低沉,聽上去不大好,齊思頓了下,才問:“你怎麼了?”
顧明周沉默了幾秒,說:“沒怎麼。”
作為顧明周的貼身秘書,齊思早就揣摩透了顧明周的脾氣,想到吃完晚飯後顧明周先帶著顧暘離開了,她立刻猜到:“你是不是跟你兒子鬧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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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周沒說話,算是默認。
齊思嘆了口氣,畢竟是父子倆之間的事,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多嘴,隻能說:“你平時對他的關心本來就少,現在好不容易說個話,冷靜一點吧。”
顧明周語氣不善:“我已經很冷靜了,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說了什麼?”
顧明周重重嘆氣:“沒什麼,我這邊再跟顧暘好好談談吧。”
他不願意說,齊思也不勉強,掛掉電話之前,她忽然說:“你給想想買的那束百合花,她很喜歡,她說明天要去買個花瓶回來,給百合花插瓶。”
顧明周一頓,語氣也輕了不少:“她喜歡就好,如果她對花有興趣,以後我就叫人定時送花到你家去。”
“不用,她就是三分鍾熱度,沒那個耐心的。”齊思說,“我說,你給顧暘送過花嗎?”
“……沒有,男孩子要送什麼花。”顧明周說。
“那其他禮物呢?比如男孩子喜歡的。”
顧明周沉默了。
齊思問:“你不說話,是從來沒送過,還是你不知道顧暘喜歡什麼?”
顧明周扶額,嘆了口氣。
他回答不上來,因為兩者都有。
在物質方面,他從來沒虧待過顧暘,其他孩子的零花錢還在受到父母嚴格管控的時候,他已經給了顧暘無限額刷的卡,顧暘想要什麼,自己買就行。
顧家的幾個孩子裡,顧暘的成長是最自由的,他同輩的那些堂哥堂姐,哪個不是從小就上各種課,學樂器學書法學馬術,而顧明周很少了解這些,顧暘想學什麼就自己去學,不想學,他也不會勉強。
後來還是紀禮言在某次飯局上告訴他,顧暘在學吉他,還拉上了紀岑一起,紀岑本來是學小提琴的,被顧暘這麼一撺掇,提琴課也不去上了,報了吉他課。
紀禮言問他怎麼會想到讓兒子學吉他這門樂器,畢竟父母讓孩子學樂器,第一反應肯定是鋼琴或者提琴。
顧明周當時答不上來,因為吉他是顧暘自己去學的,跟他無關。
他對顧暘唯一的要求就是學習成績,但顧暘在這方面也從來沒讓他操心過,他也就很少過問,直到顧暘的中考失利,他才找顧暘談了一次心。
他問什麼原因,顧暘隻說中考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沒考好。
他沒有責怪兒子,說沒事,隻不過一次中考而已,不代表什麼,後來公司裡來了電話,他又急著出門了,這場談心匆匆結束。
別的孩子都是求著父母給自由,而他給了顧暘最大的自由,父子倆反倒越走越遠。
“你還說我這個媽當的容易。”齊思嘆氣,“你這爸當的比我容易多了。”
孩子是需要自由,可孩子也需要關心。顧暘成長到現在,居然還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他顧明周上輩子真是燒了高香了,要換做是其他孩子,早不知道長歪到哪裡去了。
“反正我們談戀愛,孩子那一關一定要過,要是顧暘不樂意我們在一起,顧總,你懂的。”
掛掉電話前,齊思給顧明周下了通牒。
顧明周嘖了聲。
自古以來隻聽過孩子談戀愛父母那一關一定要過,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父母談戀愛,還得問孩子答不答應。
回到客廳,顧暘已經不見了,隻有阿姨在收拾衛生。
顧明周問:“顧暘呢?”
阿姨說:“上樓回房間了。”
顧明周隻能上樓,走到顧暘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顧暘說:“門沒鎖。”
顧明周推門進去,發現顧暘正在書桌前淡定地寫暑假作業,仿佛齊思打來電話前,父子倆針鋒相對的爭論都不存在過。
顧明周直接問:“顧暘,你到底為什麼不同意我跟齊阿姨在一起?你把你的顧慮說出來,能解決的我都會解決。”
顧暘連頭都沒抬,繼續寫著作業,聲音裡沒有波瀾:“我沒有不同意,我隻說隨便你。”
“隨便我?”顧明周笑了,“你這是同意的態度嗎?今天吃飯,你跟齊阿姨說了幾句話?”
顧暘反問:“是你跟齊阿姨談戀愛,又不是我,你跟她說話不就行了?”
他平靜的語氣裡含刺,顧明周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你對齊阿姨到底有什麼意見?”顧明周皺眉,“她是妙想的媽媽,你跟妙想不是好朋友嗎?”
“我對齊妙想和齊阿姨都沒有任何意見。”
顧暘解釋了一句,而後放下筆,側過頭看著父親:“就算你不是跟齊阿姨談戀愛,你也會跟其他女人談戀愛,你照樣會讓我媽帶著我移民,所以我同不同意有什麼重要的?反正我都要走了。”
“移民的事還沒有決定下來。”顧明周說,“我也在問你的意見,如果你不願意,你媽媽那邊——”
顧暘扯唇:“我還是走吧,不然耽誤你談戀愛。”
顧明周深吸口氣,耐心終於再次告罄。
什麼時候能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也就顧暘,永遠沒有好臉色給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有時候他都不知道顧暘是他兒子還是祖宗。
顧明周沉下聲音:“顧暘,我是你爸爸,我在跟你好好說話,你態度放好點。”
“你要我什麼態度?”顧暘淡淡看著父親,透明鏡片下的眼睛沒有情緒,“恭喜你找了個年輕又漂亮的女朋友,女朋友還自帶了一個聽話懂事的女兒,等你們結婚以後,你有妻有女,人生贏家,要不要你結婚那天我叫個舞獅隊來給你慶祝?”
夾槍帶棒的譏諷讓顧明周徹底怒了。
他從來沒打過兒子,這時候也免不了攥緊了拳頭。
“顧暘!”
感受到父親的怒氣,顧暘絲毫不怵,反而輕輕笑了,繼續說著:“到時候你們三個,多和諧的一家三口。”
“就算你不同意我和你齊阿姨在一起,你也不能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顧明周深吸口氣,下巴緊繃著,儼然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或許我真的應該讓你媽媽帶你移民,跟著你媽媽生活,你也許能學會怎麼跟長輩好好說話。”
眼裡閃過一絲低落,緊接著又迅速變成了譏諷的冷意。
“我不同意?”顧暘牽了下嘴角,點點頭,“對,我不同意。”
“談了一晚上,終於說實話了。”顧明周問他,“你到底為什麼不同意?”
“因為我喜歡齊妙想。”
顧明周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你說什麼?”
顧暘平靜地看著父親:“我說我喜歡齊妙想,所以我不接受你跟齊阿姨在一起,也不接受齊妙想做我妹妹,你要想跟齊阿姨在一起,除非沒有我。”
第86章
第八十六次告白
顧明周氣得頭疼。
再也談不下去,一貫沉穩的男人直接摔門而出。
隨著顧明周的離開,顧暘低下頭,閉眼緩了片刻,繼續寫暑假作業。
這個暑假過完以後,他不一定還能還去一中報道開學,所以這份暑假作業,就算寫了也可能是白寫。
但他必須給自己找點事做,沒有學生會喜歡寫作業,可現在寫作業是他唯一可以轉移注意力的事了。
胡亂寫了兩道題,眼前忽然變得有些模糊,顧暘嘆氣,摘下眼鏡,從抽屜裡掏出眼鏡布擦了擦。
然而再戴上的時候,眼前依舊是模糊的。
不是眼鏡髒了,顧暘撫上眼皮,不斷地揉按,試圖逼回那股酸澀。
他知道顧明周不愛他,也理解顧明周不愛他的原因。
定居國外的親生母親卞蕾前不久忽然回國,提出要帶顧暘一起走,原因是她跟情人離婚了,最近又找了個當地的英國佬結婚,這個英國佬相當有錢,光是地皮就不知道有多少塊,隻可惜沒有生育能力,領養過很多個孩子,但沒有一個是令他滿意的,他聽說中國小孩聰明又好學,所以想領養一個華裔的孩子。
於是卞蕾一下子就想到了顧暘,當初她和顧明周打離婚官司,夫妻倆都同時放棄了對撫養權的爭取,最後法官將顧暘判給了經濟實力更好的顧明周。
卞蕾不想要顧暘,是因為她當時正和新的情人陷入熱戀,急於要和情人出國雙宿雙飛,而顧明周也不想要顧暘的撫養權,是因為他當時並不確定顧暘是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卞蕾婚內出軌,懷上顧暘的那段時間,她在外面還有兩個情人。
後來東窗事發,顧明周勃然大怒,質問妻子,顧暘到底是誰的孩子,是他的,還是她在外面的那兩個情人的。
卞蕾自己也不確定,那時候顧暘還在上幼兒園,顧明周直接安排做了親子鑑定。
幸運的是顧暘確實是他的兒子,不幸的也是顧暘是他的兒子,所以法官將顧暘判給了他,他也不得不接受。
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這樣的背叛,更何謂是顧明周這樣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男人,他從沒愛過妻子,和她結婚也不過是聽從家裡安排,他對自身的要求嚴格,哪怕是沒有愛情的婚姻,他也會忠誠到底,哪怕是沒有感情的妻子,他也會做到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可妻子的背叛,甚至連兒子都可能不是他的,直接擊碎了顧明周作為男人的驕傲和尊嚴。
感情是最經不起考驗和試探的東西,親子鑑定可以確定父子身份,可懷疑的種子埋下,即使事後挖除,這段感情也徹底完了,隔閡一旦產生,便永久不會消除。
即使後來確定顧暘是顧明周的親生兒子,顧明周也沒辦法像一個普通父親和顧暘相處。
他隻能在物質上不斷地滿足顧暘,顧暘從小到大讀的都是可以寄宿的學校,一周就回一次家,然而每次回家,顧明周大都在公司加班或者去外地出差了,父子倆也見不著面。
顧明周偶爾會打電話過來關心幾句,但顧暘知道,父親大概率是忙完所有的工作了,忽然想起來很久沒聯系過他,才打電話來。
每次通話都不會超過五分鍾,父子間從來沒有所謂的闲聊,也從來不會分享日常,仿佛彼此的生活是兩條不相幹的平行線。
卞蕾這次回國,點名要見兒子,顧明周為母子安排了會面,然而顧暘對母親甚至比對父親更加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