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賣野果的中年男人轉悠到程禧面前,“程小姐,買果子嗎?喂白狐狐的。”
“多少錢啊。”
“有緣人,自取;沒緣分,不賣。”
程小姐...
她驀地回過神。
男人打開的鐵盒裡,是碼放整齊的一包包野果,其中一包的底下,藏著錄音筆。
程禧隻覺得心髒狂跳。
原來,‘車禍’是葉柏南試探她。
一旦她交出‘假錄音筆’給周京臣,‘真錄音筆’不可能到她手上了。
‘交易’作廢。
葉柏南以後不僅僅折騰垮周家,連同她,也沒有好下場了。
程禧迅速將錄音筆塞進袖口,挑揀了一包野果,面不改色和周京臣揮手,“哥哥,我買了。”
秘書過來付了錢,又返回周京臣身邊。
“花魁喪女,在泰國會所毫無尊嚴活著,葉柏南是幕後黑手,她恨不恨?”
“恨之入骨。”秘書猜到他的心思了,“我馬上安排,接花魁回國。”
周京臣朝程禧走過去,撂下倆字,“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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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山的遊客來往擁擠,周京臣立在她身後,手臂圈起她,護在懷裡,“買了什麼?”
“野果。”程禧晃了晃塑料袋,“那隻洞裡的白狐皮毛真水靈,像殷商的蘇妲己。”
周京臣逗她,“你也是蘇妲己。”
她扭頭,明知故問,“我是妲己,誰是紂王啊。”
他曉得她愛聽什麼,偏偏不慣著她,“黃老太爺。”
“你又提!”程禧暴躁。
3月份,和耿世清的聯姻黃了,周夫人差點把她嫁給喪偶的黃家大公子,周京臣不哄她,反而嚇唬她:不嫁黃家的大公子,便嫁黃老太爺,黃老太爺帕金森,沒辦法同房。
實際上,他哪裡忍心。
“黃老太爺高齡,家產豐厚,他死了,你不虧。”他悶笑,“為了小周周,你委屈一下。孩子一降生,先繼承黃家的財產,再繼承周家和李家的,我也不工作了,跟著孩子享福。”
“憑什麼我嫁老頭子,你不娶老富婆?”
周京臣一本正經,“老頭子有心無力,老富婆不行。”他貼著她耳朵,解釋了一句,她瞬間面頰通紅。
“小周周不中聽。”她不樂意,“小禧禧好聽。”
“女兒小禧禧。”周京臣順著她開心,“兒子...小黃黃。”
“你沒完了——”
他笑出聲。
......
葉柏南在葉氏集團召開了董事會,隨後,又去了一趟醫院。
黃昏。
他推門而入。
葉嘉良正在輸液,警惕盯著他,“你來了。”
“父親的精神不錯。”他居高臨下審視,“我叮囑了醫院,用最好的藥,以及最安靜的治療環境。不允許探病,尤其周京臣。”
“囚禁我嗎?”他挑明了,葉嘉良也挑明了。
葉柏南笑了一聲,“周京臣圖謀不軌,影響父親休養,我是為您的安全考慮。”
“威脅我安全的,是你吧?”葉嘉良瞥了一眼門口,原本隻有兩個保鏢,增加到六個了。
“你太放肆了!”一陣急火攻心,葉嘉良眼前發黑,“你母親呢。”
葉柏南脫了西裝,掛在衣架上,很敷衍,“母親不舒服。”
“是不舒服還是不願伺候我?”葉嘉良咬牙切齒,“當年,她娘家窮,又保守,她未婚大著肚子,被強迫嫁一個離異的老男人,她不肯嫁,哭著哀求我娶她!口口聲聲做牛做馬,報答我,伺候我...她以為我高興,其實我厭惡。我討好了她三年,她不稀罕,姓周的才區區半年就睡了她。”
第271章 屍骨無存,不得好死
葉嘉良撐著床鋪,艱難坐起,“柏南,你母親賤不賤?姓周的拋棄她,我打罵她,該不該?”
葉柏南仍舊在審視,涼薄的,淡漠的,任他罵,任他怨,無動於衷。
“你的身世,你母親告訴你了吧。”葉嘉良冷笑,“周京臣是周、李兩家千嬌萬寵呵護的獨苗兒,你隻是葉家的冒牌長子,造成這副局面的,是誰?”
葉柏南不著痕跡攥拳。
“是阮菱花,她廢物!搶不贏李氏家族的大小姐,母親卑賤,兒子也卑賤。”葉嘉良指著他,“你妄想要我的命?別忘了,我有律師團,有私人醫生,我無緣無故死了,他們不罷休。”
“您確定律師團和私人醫生,現在是為您所用嗎?”葉柏南腔調不屑,眼神亦是不屑睥睨。
葉嘉良一口氣沒提上來,劇烈咳嗽著,“你...”
葉柏南解著袖扣,走向病床。
“你幹什麼...”葉嘉良瞪大眼,“你敢動手?”
他卷起襯衫袖,衝調了一碗藕粉,漫不經心攪拌,“我何必動手呢?葉氏集團已經是我的天下了。這些年,你明目張膽養著花魁,人間天堂的員工稱呼她老板娘,作為她的主子,人間天堂自然歸我所有。”
葉柏南俯下身,揪住葉嘉良的衣領,震懾的氣場,令葉嘉良感到恐懼。
平日裡溫文爾雅、禮義敦厚的葉柏南,此刻如同一頭掙脫了牢籠的困獸,要撕咬自己,扒皮蝕骨。
“我一歲,你拿煙頭燙我;三歲,你逼我吞下餿了的飯;四歲,趁母親回娘家,將我丟在院子裡,那是一個大雪天,我蜷縮在樹下睡了一夜;五歲,你踢我,踹我;六歲,柏文出生,你有了親兒子,容不下我了,打發了保姆送我去外市讀書,寄宿在學校;後來,你開始欺負我母親。”
葉柏南雙目赤紅,越揪,越緊,幾乎勒著葉嘉良的咽喉,“我幼年挨了打,總是瞞著母親,不希望你們吵架,外婆重視舅舅,壓榨母親,你的家,是她唯一的避風港了。我想,我懂事一點,你會心軟的。”
他舌尖一掃,吮掉唇邊的一滴淚,沙啞著說,“我並不壞,我沒有報復過柏文,即使他流著你的血,我發現葉氏集團洗錢,第一時間撇清了他。曾經,隻要你善待我,葉家的一切罪名,你造下的孽,我會替你扛下,獨自承擔,感激你養育之恩。”
葉嘉良哆嗦著。
“可惜。”葉柏南松開衣領,緩緩直起腰,端起藕粉,親自舀了一勺,喂葉嘉良。
葉嘉良眼裡的恐慌乍泄,牙關緊閉。
“護工一天沒有喂您吃飯了,不餓嗎?”葉柏南噙了一絲笑,猙獰詭異,“喝藕粉或是米湯,您選一個。”
“你不讓護工喂我吃飯,目的是...喂我喝這碗有毒的藕粉!”
他不澄清,耐著性子再次喂了一勺。
“我不喝!”葉嘉良愈發抵觸,“你下毒了——”
伴隨著嘶吼,胳膊猛地一掀,瓷碗摔裂了一地。
下一秒,門撞開。
葉氏集團的幾名董事和高管闖進來。
目睹這一幕,也呆住。
“老呂...老董!”葉嘉良見到救命稻草一般,“幫我辦理出院,這個逆子!他下毒迫害我,囚禁我!”
“父親!”葉柏南跪下,“我清楚您不喜歡我,我可以放棄繼承權,把葉氏集團託付給您信任的董事,我從來不在乎家產,我在乎您的安危,在乎父子之情。”
董事們面面相覷。
場面太復雜,沒插話。
“求您了——”葉柏南匍匐在地,“您發瘋一樣趕走了母親,又懷疑我下毒。”
他摁在地上的雙手,微微收緊,手背青筋凸脹,橫了橫心,在眾目睽睽下發誓,“如果我有害您的念頭,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快啊!”葉嘉良扔了枕頭,被子,渾身抽搐著,“他狼子野心,和阮菱花聯手,毀我葉家,毀我...”
葉嘉良癱在床上,滿面漲紅,瞳孔慢慢地失焦,擴散...喉嚨翻湧出一股猩甜,滾了一遭,終是沒憋住,‘噗’地噴出,血點子濺了一床單。
董事們大驚。
“醫生!救我父親。”葉柏南臨危不亂,有條不紊地喊醫護,服侍葉嘉良躺平,罩上呼吸機,輕撫胸口順氣。嫻熟的架勢,仿佛在病房盡孝多日了。
這群權富子弟,聽父輩話,不代表孝順,父輩掌控著財政大權,不聽,沒錢花,沒瀟灑日子過。長輩手術住院了,大獻殷勤,削個蘋果,陪著在花園溜達一圈,交差了。
而葉柏南是實打實的‘孝子’作派,演得無可挑剔。
董事們互相對視,從‘半信半疑’到‘完全不信’了。
“董事長是老年痴呆了吧?”高管撇嘴,“葉家夫婦寵二公子,大公子不受寵。大公子在生意場混得出色,繼承了葉氏集團更是勤勤懇懇,但董事長隻給副董的頭銜,名下53%的股份,轉讓了大公子20%,自己持股33%,依然是老大,外界風言風語的...大公子夠難堪了。”
另一名高管也附和,“大公子對董事彬彬有禮,對下屬平易近人,圈裡不是號稱‘南周北葉’嗎?那位周公子冷冰冰的,多霸道啊!”高管嘬牙花子,模仿周京臣的神態,“有老板主動打招呼,他勉強點個頭,一字不吭,目中無人的狂氣!他心狠手辣,我相信;葉大公子狠辣,我不相信。”
醫護人員包圍了病床,搶救葉嘉良,葉柏南示意他們出去。
第272章 抓住她
天臺上,董事們勸慰葉柏南,“哪有親兒子害父親呢?葉氏集團是一市首富,最忌諱謠言醜聞,葉董對外詆毀自家長子,真是老糊塗了!”
葉柏南穿著黑衣黑褲,落日餘暉下,襯得他愈發孤獨,晦黯,“我不圖家業權勢,隻求父親理解。”
“高處不勝寒。”董事鄭重其事,“帝王自稱寡人,封後納妃是父母下旨,大公子作為葉氏的領導,和帝王沒區別。利益大,情義小,要顧全大局。”
葉柏南掏出褲兜裡的方帕,擤了一下鼻子,表情悲愴,又決絕,“葉氏集團是父親一生心血,我謹記叔叔們教誨。”
葉嘉良狂妄自負,葉柏南謙遜有禮,喊‘叔叔們’甜在董事的心坎兒裡了,一個賢良的領導,下屬們的日子都舒坦,內讧矛盾也少。
眾人表態,“大公子是葉氏的定海神針,任何人取代不了您,我們相信您,擁戴您。”
葉柏南逐一握手,恭恭敬敬送進電梯。
電梯門合上的一瞬,他臉上的悲傷消失了。
揉了帕子丟在垃圾桶,厭惡瞥了一眼病房,冷笑離去。
......
回到老宅,周淮康夫婦不在。
何書記邀請去郊區的度假村釣魚,當然,釣魚是幌子,實際上,是打探內幕。
周淮康倉促辭職,在市裡是不小的震蕩,同僚們議論紛紛,領導班子一直沒正式批準,在挽留他。
他也動搖了,隻是周京臣堅持,催促他越快退休越好,似乎猜到暴風雨來臨了。
“回來啦?”何姨在廚房煮酸梅湯,扒頭問程禧,“開心嗎?”
她滿頭大汗,“不開心,哥哥欺負我。”
何姨‘哦呦’,“哥哥又欺負你了?”
“他騎我脖子上...喂長頸鹿。”她佝偻著,氣喘籲籲,裝得有模有樣,“
我腰險些斷了。”
“呸。”周京臣啐她,半逗,半惱,“誰騎誰的脖子?”
他手臂一撈,夾在懷裡,掐她屁股,“表演上癮是吧,讀什麼金融系,讀表演系,興許周家培養出一個影後。”
程禧小時候確實喜歡跳舞和表演,“你圈子裡有演戲的嗎?”
“富家子弟有混娛樂圈的,官家子弟沒有。”他掐完屁股,又掐臉,她臉蛋豐腴了,隱隱的嬰兒肥,不那麼窄瘦了,“你想混娛樂圈?”
“想...”她眼巴巴。
“生了孩子。”他倒是大方,“我投資,你演。”
周京臣捏得她五官變形了,擰成褶兒,“《新水滸傳》,大投資。”
“我不演潘金蓮...”程禧嘟囔。
“演武大郎。”他正兒八經打量她,“你小矮子,合適。”
她噗嗤笑,躲他,“你摸了屁股,不準摸我臉。”
周京臣潮湿的唇貼著她,“我不嫌你臭,你嫌自己臭?”
“你才臭,我洗得可幹淨了——”
何姨這時端了一碗梅子湯,走出廚房,“外面也不熱,禧兒小姐出這麼多汗?”
“在動物園玩瘋了,車裡沒開空調,怕她感冒。”周京臣拿毛巾替程禧擦汗,“我警告你,下次再跑跑跳跳,我用繩子捆你,扔閣樓裡,和鬼一起睡。”
她一激靈,嘴硬,“世上沒有鬼...”
“那你嚇得尿床?”周京臣睥睨她。
“不是嚇得...是憋的。”她搪開他擦汗的手,“十三歲的事兒了,我二十歲了,你少翻舊賬!”
“為什麼憋著?”
程禧噎住。
“因為蒙在被子裡,不敢下床。”他調侃,戳破她。
“現在是孕婦了。”何姨瞧不下去,遞給程禧酸梅湯,“別惹她生氣。”
周京臣伸手奪,淺嘗,皺眉,“太甜,不讓她喝。”
程禧搶,他舉過頭頂,“搶到讓你喝。”
她拽著他胳膊,踮起腳。
分明,差了好大一截距離,周京臣順著她,手肘彎曲,任由她搶了。
“酸不酸?”何姨盯著。
她搖頭。
何姨拍手,“是小孫兒!”
“剛七周,沒成型。”周京臣不太喜歡討論男女,一則,孕婦敏感,二則,周家並不在乎。周夫人就是獨生女,李老太爺嬌寵長大的,80年代去英美法三國旅遊留學,一口流利的英語和法語,生活觀和愛情觀很開放,排斥‘重男輕女’,‘依附丈夫’。除了逼兒子門當戶對的聯姻,周夫人挺時髦,挺事業型。
不過,周淮康傳統、古板,三十年的婚姻,周夫人多多少少也同化了。這幾年相夫教子,隻接觸太太圈,不接觸教育家的圈子了。
“哥哥喜歡女兒。”程禧趴在扶梯上,“乳名叫小禧禧。”
“叫小臭臭。”他糾正。
她瞪周京臣,回臥室。
門一關,程禧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極度的平靜。
錄音筆擱在胸衣裡了。
她了解周京臣,大白天的,出門有秘書,進門有佣人,縱然他荒唐,戲弄她,撩撥她,不至於大庭廣眾碰她的胸。
塞胸衣裡,最保險。
客廳、書房不能藏,凡是周京臣出現的地方,統統藏不了。如今,他有疑心,處處留意,她賭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