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並不無辜。“程禧盯著瓷磚上的影子,有她的,有葉柏南的,“他貪汙受賄,出軌小三,是證據確鑿的罪。”
“是死罪嗎?”葉柏南直起腰,“你父親的下場,有法律審判,而不是被默許自殺,犧牲活下去的權利,保全周淮康。”
程禧抑制不住地哆嗦著。
“倘若沒有你存在,你父親應該在監獄服刑,十年,十五年...即使是無期徒刑,可以減刑,可以探監團聚,你母親會變成生活無法自理的瘋子,一次又一次跳樓嗎?”
她一震。
緩緩抬頭。
“你是周淮康的王牌,他口口聲聲對你父親承諾,撫養你,照顧你們母女,你以為是真心實意嗎?”葉柏南手背貼著她面頰,冷冰冰的,“你算什麼養女,周家的一個人質而已。你父親的性命換了你八年富貴榮華,你的價值是聯姻,替周家籠絡人脈,你經歷過耿世清的羞辱,還不清醒嗎?”
程禧面色蒼白,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一般。
顛簸,粉碎,活埋了她。
她窒息,張大嘴,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氣,大口地嘔吐。
“也許吧。”葉柏南注視她這副模樣,“周淮康和李韻寧憐愛過你,隻是一開始就有瑕疵、有內幕的憐愛,你稀罕嗎?踩著你父親的骨灰,當周家的尊貴的‘養小姐’,什麼滋味。”
她呆滯麻木,不吭聲。
“海鮮熟了。”葉柏南掀開鍋蓋,如同什麼沒發生過,風平浪靜,雲淡風輕,“很鮮美。”
程禧腳下發飄,搖搖欲墜。
葉柏南扶她。
扶得倉促,幾乎是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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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躲開。
“嘗一嘗,別貪吃。”葉柏南收起錄音筆,先出去。
程禧靠著牆,廚房裡,白霧泛濫。
“聊什麼了?”門外傳來周京臣的一句。
喑啞的。
大約是香煙燻過。
“教廚藝。”
周京臣似笑不笑,“沒必要教她。周家請得起廚師,佣人。”
“她想學。”葉柏南話裡有話,“她想怎樣,便怎樣。我尊重她,京臣也尊重她吧?”
鴉雀無聲。
“當然。”周京臣說。
“告辭了。”葉柏南離開。
程禧洗了手,又洗了淚痕,平復一會兒,也從廚房出來。
周京臣佇立在陽臺,依然抽煙。
客廳的窗外,分明是萬家燈火,華燈璀璨。
他卻顯得落寞寂寥。
濃重的漂泊感。
“周京臣。”程禧喚他。
男人脊背一僵。
煙灰燙了手,他側過身。
她表情安靜極了,目光亦是。
沒有半點波瀾。
越是安靜,越是危險。
周京臣熄了煙。
跨過陽臺。
邁一步,心髒割一刀,邁到她面前,心髒儼然是鮮血淋漓,千瘡百孔了。
程禧視線漸漸失焦。
父親從未缺席過她十二歲之前的每一年生日,某一年,在外省陪周淮康出差,他凌晨趕回家,遲了十分鍾,程禧哭鬧,不肯收禮物,他蹲在床邊一聲聲哄她,哄到天亮,又匆匆返回外省,險些出了車禍...
她記憶中,母親是一個非常溫柔,體貼的女人,喜歡煲湯,會唱民歌,總是把家裡整理得井井有條。不像如今,精神瘋瘋癲癲,發作的時候甚至稀裡糊塗喝馬桶的水,吃衛生紙...
周京臣大學畢業那年,穿著學士服,風華俊秀;他任職北航集團總工程師那年,在二代子弟之中無限風光...
所有的面孔,程家人,周家人...仿佛地鐵的站臺上,一閃即逝的模糊幻影。
一帧帧,一幕幕,暫停,清晰。
錐心刺骨。
程禧難受得蜷縮成一團。
周京臣察覺,疼惜抱住她。
熟悉的氣息鑽入鼻腔,觸發了她最隱秘的感覺,悶在喉嚨,一下下翻滾。
“為什麼哭。”他開口,左邊的衣領潮漉漉的。
程禧抽搐,緊繃。
周京臣推開她。
“葉柏南告訴你什麼了。”
她垂眸。
“看著我。”他命令。
程禧沒反應。
他拽住她,再次命令,“看著我!”
下一秒,周京臣兇悍又戾氣,吻住她。
那個吻是啃咬,是侵略,不是吻。
他手撫摸著她身體、衣服和頭發...潦倒狂野的佔有欲。
吻得缺氧。
“錄音筆對嗎?”
她仍舊沒反應。
周京臣繼續吻她。
他太用力,脖頸的青筋覆滿了汗,匯聚成一股,滑入她勾纏著他的發梢。
第260章 流產了嗎?
周京臣吮著她唇舌,結實,激烈。
豁出命一般。
程禧受不了,胳膊胡亂抡他。
他不肯松開,吻得狂野又黏稠。
要多深,有多深。
“葉柏南給了你什麼?”吻的間隙,他問。
程禧被迫仰頭,迎合男人的吻。
視線中,是抻成一條直線的脖頸,誘惑的雪色,裹著汗,他一滴滴舔掉,“信件,錄音?”
周京臣胡茬廝磨她,手伸進衣服,他清楚她全部的敏感,長滿繭子的拇指熟練地撩撥她。
這姿勢,幾分情欲,幾分欺侮。
程禧又抡了一拳頭。
他繼續吻,撫弄她,無動於衷。
接二連三的巴掌甩下來,周京臣的影子牢牢地覆著她影子,臉擠著她臉,任她折騰。
程禧許是生氣,許是窒息,瘋了似的掙扎,衣冠楚楚的周京臣,一霎也狼狽了。
她越掙扎,他越蠻力。
一切結束,程禧赤裸著,喘粗氣。
周京臣亦是。
她整個人仿佛虛脫,癱在沙發上。
除了最親密的,他沒做,其餘的,做遍了。
一次次的水乳交融,一次次的操縱她,徵服她。
“打夠了?”
男人白皙面頰染了緋紅,熄了燈,拉了窗簾,微暗之中,他陰鬱,冷寂。
“發泄爽了?”
程禧咳嗽著。
舌根疼。
“你厲害。”周京臣擦幹淨她唇瓣粘連的唾液,“打我,踢我,我還伺候你。伺候重了,怕你不適應;伺候輕了,怕你不舒坦。”
她無聲流淚。
穿褲子。
腿是軟的,抬不起來。
周京臣奪過,幫她穿。
“我不喜歡賭,可我不得不賭。”他沙啞的嗓音,“一生太漫長,你有疑心,不可能罷休。與其一年拖一年,年年不安寧,不如隨你查,隨你鬧了。”
漆黑裡,他一字一頓,“禧兒,我希望,你讓我賭贏,而不是輸。”
驀地,燈一亮。
程禧羞憤,埋在沙發墊裡。
周京臣故意的。
他總是如此。
逗她哭,逼她求饒。
之前,周京臣教她:房間裡隻有他的時候,奔放、潑辣、熱情,多麼大的尺度,多麼過火,都行。
出門了,才是周家小姐的作派。
端莊,乖巧。
程禧也終於明白他嗜好什麼了。
圈裡家教嚴格的世家小姐,知書達禮溫文爾雅,戀愛期間沒那份情趣,嫌棄太浪蕩了,不符合傳統高門的禮儀;家教不嚴的,經驗豐富,缺少探索和調教的滋味,而且周京臣不輕易和女人上床,自然對女人有肉體潔癖。
“換一個女人,不是我,也一樣。”程禧盯著他,“隻要在你眼皮底下養大,純潔的一副身軀,是王禧,孫禧...沒區別。”
他皺眉。
“王禧是誰?”
她不吭聲。
周京臣懂了。
沈承瀚果然沒騙他。
小姑娘,孕婦。
二合一的殺傷力,太大了。
“不止王禧,百家姓有一百個禧。”周京臣惱了,她矯情,他也矯情,比著矯情,“我見一個愛一個?我心是蜂窩煤?一個女人給一個位置,塞一個窟窿裡?”
“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人質,知道我的來歷,你真的愛嗎?你動的是情,是陰謀?留住我,腐蝕我,糊弄我,保全你周家。”程禧仍舊盯著他,前戲的餘韻,潮紅未消,眼神卻冷冰冰。
他瞳孔一黯。
藏匿最深的那一根血管,一處角落,爆炸了。
其實預料到了,但直面這一刻,又沒了氣勢,沒了抵抗。
無從解釋。
“葉柏南告訴你的?”周京臣撐著沙發扶手,懸在她上方,“他的話,不一定是事實。他恨父親,恨母親,一心毀了周家!你懷疑我有陰謀,程禧,我沒有,對你有陰謀,利用你的,是葉柏南,也不是我。”
他俯下身,唇挨著她,隱隱無措,“上一輩的恩怨,我這個周家人也沒完全了解,局外人又了解多少?”
字字句句,攪得程禧渾渾噩噩。
她捂著肚子,難耐呻吟。
周京臣迅速反應過來,橫抱起她,踹門。
......
樓下。
葉柏南一手夾著煙,一手按摩太陽穴。
腦海浮現出程禧蒼白的面孔...蹲在地上無助的哭泣與顫慄...
指尖,依稀尚存了她眼淚的餘溫。
像鋒利的碎石,輾軋他的五髒六腑。
刺刺拉拉的悶鈍感。
他煩躁解了衣領,平復情緒。
“空調。”
駕駛位的秘書打開。
葉柏南猛吸了一大口煙,摩挲著錄音筆。
“您沒給程小姐?”
“不放心。”他斜叼了煙,胸膛袒露,空調吹得他不那麼煩躁了,可一顆心又無邊無際的荒蕪,空洞。
“周淮康夫婦待她有恩,您這招,太冒險了。”秘書不贊成,“萬一,她假裝和您聯手,實際上,是周京臣出的主意,先搞到錄音筆原件,再銷毀。您豈不是白白浪費了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