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周京臣也在,不過沒下車,透過車窗,她撅著屁股,在檢查車損,後座有一個清瘦的男生,披著她的外套。
他立刻命令秘書去學校調查,得知不是對象,是實習公司老板的兒子,發燒了,去醫院輸液,她順路捎了一程。
周京臣這才作罷。
“我有男朋友。”他譏諷,程禧也踩他的雷區,“你摸我手,不合適。”
他臉色一沉。
“我有傷,你非惹我生氣?”
周京臣後背和座椅之間有空隙,可能是疼,沒敢挨上椅背。
程禧不氣他了,“你不住院嗎。”
“你還關心我死活?”他嚴肅,“我明天住院,你當護工。”
他夜裡沒睡好。
眼眶淡淡的烏青。
不曉得是不是傷口不舒服,躺不下。
程禧心軟,沒吭聲。
車駛入小院,一棟原木風的茶樓。
上二樓,盡頭的包廂,沈承瀚在烤柿餅。
茶壺嗡嗡地冒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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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菁菁在機場呢,華老大和老三夫婦去送行了,你不露一面?”
“斷幹淨了,沒必要露面。”周京臣撂下車鑰匙,“我和關靚分手至今,見過面嗎?”
“性質不一樣啊。”沈承瀚將板慄仁一顆顆擺在烤爐的鐵網上,“關靚是你敷衍周伯母的,關家背景差,她品性也爛,傻子也知道你倆沒結果,華菁菁可是周家承認的準媳婦!你應該演好最後一場戲。”
“我傷成這樣,戲演得夠足了。”壺裡的花茶苦味太重,程禧不喝,周京臣又吩咐服務生沏一壺甜棗茶,“華家老實嗎?”
“你放了華菁菁一馬,保全了華家的名聲,華老大不敢不老實,攬下了全部責任。華老三有怨氣,雖然是華菁菁算計你,但你將計就計,又反算計了華家,我估計他不認那份遺囑了。”
服務生端上甜棗茶,周京臣斟了一杯,給程禧,“他不認,華老大認。老大比老三的職銜高,我的本意也是釣老大上鉤,沒瞧上老三。”
沈承瀚嘖嘖,“周公子運籌帷幄啊,幸好我不是你仇人,不然你啃得我骨頭渣不剩。”
程禧撈著杯子裡的黑棗吃。
“好吃嗎?”
她點頭,“棗皮煮化了,肉是甜的。”
沈承瀚注視這一幕,敲了敲桌沿,“千辛萬苦的,為了她?”
第197章 祝卿安會討你喜歡的
鴉雀無聲。
“我提醒你。”沈承瀚是好意,“你不踏踏實實的娶一位軍、政界大佬的女兒,李氏集團董事長的位置,你坐不穩。”
周京臣不理會,“你那位合眼緣嗎。”
沈承瀚煩躁,“沒眼緣!”
他官方勸慰了一句,“多接觸,會投緣的。”
“你和華菁菁投不投緣呀?也多接觸唄。”沈承瀚陰陽怪氣懟他,“欠不欠啊。”
他笑了一聲。
大約半小時,一名西裝革履的銀發男人被侍者引入包廂。
周京臣起身迎接,“有勞祝董親自跑一趟。”
“客氣了。”男人六十出頭,恭恭敬敬弓著腰,“周公子風採絕倫,不愧是李大小姐的公子。您母親80年代是出了名的美人,若不是家族顯赫,如今是電影明星了。”
隻有李氏家族的下屬,稱呼李韻寧“李大小姐”,而不是“周夫人”。
程禧剝著橙子,膝蓋在桌下輕輕撞沈承瀚,“你認識嗎?”
“李氏集團的元老級功臣,京臣外公的親信。”他們寒暄完,沈承瀚也起身,“沒帶著祝小姐來北方玩一玩?”
“卿安在家照顧她母親。”祝董坐下,掃了一眼程禧,聽說周家有一個養女,是李韻寧撫養長大的,不姓周不姓李,他懶得打招呼,無視了。
“我準備接管李氏集團了。”周京臣開門見山,“祝董最了解集團的情況。”
男人語重心長,“您外公去世之後,李氏集團內部形成了三股勢力。我和市場部總監是第一股,歸順於您;兩位董事和財務部總監是第二股,扶持李大公子;另外三位董事和公關部總監是第三股,輔佐李小公子。”
李小公子李韻華,是周夫人的堂弟,家族的邊緣人物,勝在懦弱聽話,好拿捏,支持他的那股勢力大概率有野心,挾持傀儡,在幕後操縱,斂財。
周京臣打量一旁的程禧,伸手蹭掉她下巴的橙肉果粒,“三股勢力難分伯仲。我麾下的市場部總監有客戶資源,李韻晟麾下的財務部總監掌控財政大權,李韻華麾下的公關部總監攥著集團的所有弱點、糾紛。三股勢力一旦正式開戰,無論哪兩股輸了,李家都是大震蕩。”
“李韻晟好色,李韻華庸碌,權謀手段不及您萬分之一,小角色而已。”男人的顧慮不在於此,“關鍵,暗中有一股神秘勢力滲入集團了,我懷疑李韻晟和神秘勢力勾結。”
茶爐火旺,噼裡啪啦的燒炭聲,映得周京臣面孔燻紅,“我有數。”
“您有數?”男人詫異,“相距千裡,您的消息準確嗎?”
周京臣眼神關注著程禧,嘴上對祝董講,“這股勢力,就在我身邊。”
男人驚愕不已,“高明嗎?”
“非常高明。”周京臣姿勢闲懶,“李氏家族輝煌了半個世紀,沒有碰上過這麼厲害且難纏的對手。”
男人大喘氣,“如果李韻晟和李韻華上位了,與這種高手過招,豈不是白白葬送嗎?他們毫無還擊之力。”
周京臣既謙卑,又霸氣,“所以,拜託祝董了。”
“周公子放心,老太爺選中您作為繼承人,我一定鼎力相助。”祝董表忠心。
“外公要求我政商聯姻,給李家多一重保險。”他漫不經心飲茶,“我自認為,我不需要。”
祝董神色凝重,搖晃著茶杯,“周公子的私事,我不插手。隻是,您違背了老太爺的要求,不排除集團那兩股勢力借機發揮,不服從您,阻礙您繼位。”
忽然,包廂門被推開,周夫人站在門口,“雲樓。”
祝董先是一愣,旋即欣喜,“大小姐!”
周夫人今天很雍容華貴,中式薄荷綠旗袍,珍珠帽,手工的緞面挎包,氣色神採奕奕,不像和周淮康吵架那樣狼狽猙獰了。
“咱們有年頭沒見了。”周夫人落座,“我回家祭祖,你一直沒在,你夫人說你在外地。”
“應酬太多。”祝董端詳她,“您是越活越年輕了。”
“你少笑話我了。”周夫人咬了一瓣烤橘子,“卿安多大了?”
“二十六歲。長女意外夭折,我們夫妻又熬了十年,才盼來小女兒卿安。”
“畢業了嗎?”
“她沒讀大學,請了老師教書法和國畫,我們夫婦也由著她的興趣。”祝董一頭霧水,“您怎麼問起卿安了。”
“你有時間,安排卿安過來。”
周京臣舔了一下槽牙,腮骨鼓了鼓,目光銳利幽冷,“祝小姐不熟悉北方,您招待嗎。”
“我招待啊!”周夫人理所應當,“老宅寬敞,還騰不出一間富裕的空房了?”
這下,他不僅目光冷,連一張臉也冷了。
迅速結了一層寒霜。
“你不常在老宅,禧兒又上學,我一天天也寂寞。”周夫人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祝董是生意場混跡的人精,自然明白,馬上答應了,“您疼愛卿安,是卿安的福氣。”
周夫人嘆息,“京臣剛退婚,我發愁他的婚事,畢竟三十歲了,早日成家立業,我和淮康也安心。外面那些花裡胡哨的姑娘,不如自家的姑娘知根知底。”
祝董笑,“那是。”
沈承瀚全程望著周京臣,目睹他那張臉一陣青一陣白。
......
臨近中午,祝董趕飛機,匆匆離開了。
周夫人坐進車裡,無意一瞟後視鏡。
對上一雙漆黑威懾的眼睛。
驀地,氣溫驟降。
如同冰窖。
周京臣沒坐自己的車,坐在周夫人這輛車的副駕椅,叼了煙,煙霧徐徐,他一口沒吸,任它焚。
“禧兒呢?”周夫人氣定神闲。
“您什麼意思。”他腔調陰森,顯然是瀕臨爆發,在克制著脾氣。
“我的意思在包廂已經表達清楚了。”周夫人摩挲著衣袖的牡丹刺繡,“籠絡祝雲樓。”
“我正在籠絡他。”
“拿什麼籠絡?”涉及家族大局,周夫人精明又世故,“拿職務,他是副董事長,一人之下;拿金錢,李家從不虧待功臣,祝雲樓名下至少有十億資產,祝家沒有紈绔子弟,唯有一女,不賭不嫖的,開銷小,鈔票不吸引他。”
周京臣摘下唇邊的煙,掸了掸灰燼,“我吸引他嗎?”
“你吸引他幹什麼!”周夫人瞪眼,“吸引他女兒祝卿安。”
“吸引不了,可以吸引祝董。”
周京臣一派胡言,周夫人強壓住心中的怒火,“我保證,卿安比菁菁適合你,討你的喜歡。”
“您又知道了?”
第198章 你想當什麼,周太太嗎?
周夫人壓不住怒氣,“最初你挑了關靚,關家口碑不好,我沒攔著,允許你們交往了;你又不滿意菁菁,擅自解除婚約,我也認了。兩次分分合合由著你做主,第三次應該由我做主了吧?”
“您甚至能接受關靚,為什麼不接受禧兒。”周京臣目光又冷,又燙,時而似冰,時而似火,絞殺著,逼懾著周夫人。
駕駛位是周夫人的司機,話題太敏感,司機識趣,悄悄躲了。
“禧兒是你妹妹,周家養了八年,養女變童養媳嗎?”周夫人話糙理不糙,“她12歲進周家,哪年跟了你?14歲?16歲?”
“20歲。”周京臣莊嚴正經,“她20歲之前,我沒碰過一根頭發。”
“你沒碰過?”周夫人攏了攏旗袍的裙擺,“外人非要潑髒你,說你在她14歲的時候,誘騙了她,我和你父親知情,幫你瞞著。你血氣方剛的年紀,這些年又沒女朋友,原來是與養妹有私情。周家耍了華家、耿家和葉家,這三家戴了綠帽子,顏面掃地!”
周京臣猛地握緊了拳。
“你要澄清,帶禧兒去做婦科鑑定,證明她是今年從姑娘變成女人的?周家丟得起人嗎!”周夫人紋了柳葉眉,微微上揚,“你不澄清,十年的好名聲,在謠言中毀掉,值不值?”
車廂死寂。
“先不公開。”好半晌,周京臣開口,“過幾年,風平浪靜了,再公開。”
“過幾年——”周夫人皮笑肉不笑,“你同輩的孩子都上小學了,你在地下戀,禧兒這麼耽誤你,我怎麼容得下她呢?”
周京臣的拳頭攥得更緊了。
“我不希望禧兒失蹤,你也不希望吧。”周夫人盯著他,“你先見一見祝卿安。”
“祝雲樓忠誠於外公,自然也忠誠我,您多此一舉了。”周京臣拇指和食指一捻,熄滅了煙頭的火苗,他仿佛感受不到燙和痛,“您答應過,不插手我的婚姻,我自己選擇妻子。”
“你表弟李慕白正在追求祝卿安。”周夫人著急,“我不插手,李氏家族的大權不一定歸你了!”
李慕白是李韻晟和前妻的兒子,李氏家族的“堂長孫”,長得油頭粉面,唱情歌,跳街舞,玩摩託,加上花錢大方,大把的姑娘迷他,撲他,風月歡場的老油條了。
常言道:大富大貴之家多情種。
祝雲樓的大女兒早亡,極其保護這個來之不易的小女兒,祝卿安不懂人心險惡,十有八九是戀愛腦。萬一被李慕白搞到手,和李韻晟攀了親家,祝家扶持誰?
是為公,扶持繼承人,還是為私,扶持女婿呢?
周夫人不願賭,所以不得不插手。
“親兄弟,明算賬,李韻晟是我堂哥不假,可涉及家產,他如果不安分,就是我的對手,仇人。”周夫人長長呼出一口氣,“祝雲樓是李氏集團元老,你必須讓他死心塌地維護你,祝卿安是最簡單的捷徑。”
周京臣一言不發,下車。
不遠處的司機朝他鞠了一躬,“周公子,我送夫人回家了。”
他摩挲打火機的滑輪,神色陰駭,沒一丁點溫度。
......
沈承瀚陪程禧走出茶樓,天空飄了細碎的雨絲,有風,有霧。
周京臣倚著車頭,眉宇緊鎖。
蒼白近乎透明的一張臉。
隔著湿蒙蒙的水汽,望了程禧一眼。
反手,拉車門,“上來。”
她下臺階,視線越清晰,他越顯蒼白,“你傷口疼?”
“嗯。”他心不在焉。
程禧鑽進後座,找出包裡的止疼藥,遞給他一粒。
沈承瀚開車,駛出院子,“周伯母撮合你和祝小姐?”
他吃了藥,沉默。
“祝卿安是才女,品性不差,提親的踏破門檻了。”
沈家和祝家在一座城市,祝家雖不是金字塔尖的傳統勳貴,也在“高產階級”行列,祝太太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理,從不摻和貴婦圈的八卦、牌局,教養出的女兒有江南水鄉的柔情,沈承瀚多多少少有耳聞。
“你也曉得,二代子弟大部分先天條件不行,要麼個頭矮,要麼相貌醜,一小部分又是繡花枕頭,娶個才華橫溢、端莊秀麗的老婆,改善後代基因。”沈承瀚有意避諱程禧,但在一輛車上,避不開,索性不避了,“祝卿安匹配你,你不虧。祝家在當地全部是正面評價,對你助力很大。”
程禧心裡惆悵。
沈承瀚眼光高,連絲綢大亨的千金都瞧不上,卻誇獎這位祝小姐,可想有多麼優秀。
她趴在車窗,撫摸玻璃上的雨痕。
一陣風灌入窗縫,吹動她長發,周京臣伸手,絲絲縷縷纏繞住。
他知道,她在聽。
裝作沒聽而已。
“祝小姐會什麼才藝?”他問沈承瀚。
“彈鋼琴。”
“禧兒會彈琵琶。”
沈承瀚樂了,“你替禧妹妹不服氣啊?”
“蘇州評彈是萬裡挑一。”周京臣整理著西褲,“論才藝,不遜色祝小姐。”
沈承瀚故意較勁,“祝卿安是祝副董的千金。”